晚上九點半鐘的夜色並不多麼的撩人,龍家別墅一樓,陳北雁房間里的燈光下,袁欣悅的表情卻十分精彩。
端著一本英語課本的她像是看怪物一樣看著陳北雁,一張嘴巴暴張著,幾乎能夠塞進一只雞蛋。
陳北雁很無辜的看著她,很無辜的問︰「難不成我回答錯了?」
「如果你這叫錯了,那初中一年級的英語老師哪里哭去?」
袁欣悅不可思議的嘖嘖稱嘆︰「太神奇了,你才通了一遍這本課本好不好,怎麼就能回答的這麼好?老實交代,你是不是故意裝蒜,其實你英語本來就不差啊?」
「蒜就不裝了,bi裝一下好不好?」
陳北雁听懂了她的意思,知道自己沒錯,就從桌邊起身,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說︰「雖然這本課本里面一些什麼時態和語法,我可能掌握的還不算純熟,但要說這本課本的內容,基本上我都能倒背如流了。」
「使勁吹!」
袁欣悅送給他一個白眼做獎賞,心里卻是對他的這話完全相信。要知道,她剛剛親自跳著頁碼提問過陳北雁,陳北雁對這本課本的熟悉程度,即便是老師也不會比他高到哪里去。
重新隨便翻看著手里的課本,袁欣悅忍不住感慨說︰「以前听評書,說是有種天才,擁有過目不忘的本事,一直都覺得那是評書,是小說,這世上怎麼會有那樣的人,現在看來,天才還是有的啊……」
「哈!天才這種東西有沒有我不知道,反正我知道至少我不是。」
在這一點上,陳北雁倒是沒有得瑟,反倒帶著一點謙虛說︰「學習是一種習慣,它只限于學習態度,不限于學習的內容。我能很快熟悉一本書,歸根結底其實是小時候就鍛煉著讓自己擅長這樣做。」
袁欣悅有些驚奇︰「這個也能鍛煉?」
「對啊!有個老家伙告訴我說,書這個東西其實很簡單,一本書前前後後翻看起來的時候,其實關鍵點並不多。你想熟悉一本書,首先把關鍵點掌握住,剩下的細枝末節的事情做好聯想,然後再按照關鍵點去推演一下,基本上也就能記住了。」
陳北雁直挺挺的摔倒在床上,枕著自己的手,眼神有些迷離︰「記得我小時候,大概三歲的樣子,這個老家伙拿了一本書給我,好像是一本故事書的樣子,讓我背,給我說了上面的這段話,然後讓我在最短的時間之內背下來。」
袁欣悅有些愕然︰「……三歲?你能把字認全嗎?」
「有字典嘛,認字不是大問題,就是耗時間。」
陳北雁嘴角微微上翹,露出一點點笑意,說︰「關鍵是老家伙給我的所謂最短的時間太短了,只有三天,你想啊,我一個三歲的孩子,要把一本故事書全背下來,怎麼可能?結果三天後果然沒背下來,就被老家伙狠狠打了一頓。」
「然後呢,老家伙親自給我找出那本書里面的關鍵點,好像也就是故事綱要的意思,讓我先把故事綱要順下來,然後再把故事細節填進去。又過了三天,結果我還沒背下來,于是老家伙又打我一頓。」
陳北雁笑眯眯的說︰「被打這種事,真是長記性,現在我還記得當時一邊因為**疼,哭得嗚哩哇啦的,一邊還要背書的事……」
他腦海里是回憶,袁欣悅的腦海里卻不自覺的浮現出相對應的想象,想象著一個三歲的孩子哭成淚人,蘸著眼淚翻書背書,那該是多麼淒慘的一幕?
心里不由自主的一顫,坐在床頭上的她,下意識的牽住陳北雁的手,說︰「真難為你能撐下來。」
「哈!也不算是撐了,至少我知道他不是故意整我。到我五歲的時候,我基本上一天就能背完一本書,那些書包羅萬象,倒也有些意思。」
陳北雁的手指在她掌心中輕輕撩動著,說︰「所以我說,所謂天才其實往往都是逼出來的,天才成為習慣,也就成了別人眼里的天才。只是天才背後受的苦,別人輕易不會知道。」
袁欣悅有些默然,沉吟半晌才說︰「虎毒不食子,也或許只是你爸爸教育你的方法過分另類罷了。」
「爸爸?」
這下輪到陳北雁有些錯愕了︰「誰爸爸?我是個孤兒啊,我連我媽是誰都不知道,更不知道誰是我爸爸啊!」
「啊?孤兒?」
袁欣悅瞪大眼楮問道︰「你剛才說的老家伙不是你爸爸?」
「我都叫他王老頭……」
陳北雁呵呵一笑,並沒過分掩飾自己的過去,說︰「據說我是在我長大的那個山谷入口處被發現的,然後七個老頭就把我撿回去,養大成人,剛才說的逼我背書的王老頭,是其中一個,還有另外六個老頭。」
他手腕一抖,扯著袁欣悅的身子在自己身邊倒下,問她︰「你知道被六個老頭養大是什麼感覺嗎?」
袁欣悅渾然不覺他的手嵌在她的脖頸之下,一只右手順勢搭在她的右肩頭,帶著濃重的好奇心問道︰「什麼感覺?」
陳北雁深吸一口氣︰「老頭不如媽疼人呀……」
袁欣悅稍稍一怔,剛剛腦海中哭泣的三歲男孩的模樣再度冒出來,忍不住心里一酸,說︰「以前還真是苦了你了。」
「也不算很苦了,有時候想想也挺有意思……」
輕輕揉弄著袁欣悅的香肩,陳北雁的眼神有些迷離,整個心緒似乎飄回了那個生活了十七年的小山谷。
「除了那個王老頭,還有一個高老頭,這家伙沒事就喜歡玩牌,超厲害的,後來我看《賭神》的電影,覺得王老頭的牌技絕對不比賭神差。對了,改天給你看看,這會出門之前我惹了他一下,把他一副最心愛的麻將偷出來了,哈,我敢保證他到現在還不一定能睡著覺……」
「偷東西的手法是柳老頭教我的,他偷東西是一絕,有一回說要偷宋老頭一本書,宋老頭就把那本書藏了起來,還在藏書的地方做了十幾種機關消息,等著柳老頭出糗。結果柳老頭把事做絕了,宋老頭什麼都不知道呢,那本書沒了,連藏書的木匣子也沒了。原來是柳老頭打了地洞,繞過宋老頭的所有陷阱,直接從地下偷走的……」
「說到這個宋老頭也挺有意思,他很喜歡玩一些藥材,搞一些匪夷所思的試驗。對了,你听說過羊脖子上長了狗頭的動物嗎?沒听說過吧,我見過。嘿嘿,那就是宋老頭干的,我覺得他就是年紀大了,而且又沒什麼論文之類的東西,不然去生物研究所什麼的地方混混也不錯……」
「……」
「……」
十七年往事的種種,被他行雲流水一般說出來,就像這一切本就在他的嘴邊,現在只是張開嘴巴,這些故事就能自動的流淌出來。
平日里最是不安分的女生袁欣悅無疑是最沉默的听眾,她不知不覺的由和陳北雁並排躺著,轉變成偎依在他肩頭的姿勢,靜靜的听著他的各種絮叨。
山谷里七個老頭的故事固然有些听來匪夷所思,但是陳北雁明顯苦中有樂,最終樂在其中,那種發自內心的喜歡,一度讓袁欣悅對這個山谷心向往之。
「每個人的而背後,都是一個故事。」
袁欣悅的心中很自然的冒出這句話,她的沉默之後,有著一個深深的疑問。
側臉仰望著陳北雁臉上的微笑,她很想問︰「我也會成為你的故事嗎?」
時間無聲無息的在陳北雁閑言碎語一般的敘述之中流淌而去,不知不覺的,會客廳里那座座鐘十下連響的聲音隱隱傳遞到了房間之中。
「……無叔叔是我見過的最神奇的人,說實話到目前為止我都不知道他究竟長什麼樣,別看我跟他生活了十七年。總之每隔一兩個月,他的臉就會變一變,每一次變的臉和以前都完全不一樣,讓人很懷疑他還是不是原來的那個無叔叔。無叔叔說,他的這門本領叫做易容術……」
時鐘之聲兀自在回響,陳北雁的一根手指卻是不知不覺的鑽入了袁欣悅的發絲之間。
正所謂習慣成自然,過去半個多小時的時間里,已經習慣了陳北雁這只並不怎麼老實的手的袁欣悅,並沒有意識到陳北雁的手指上附帶著小動作。
首先是腦袋里有隱隱的酸脹感,然後是陳北雁的聲音漸漸變遠,緊接著她的意識就變得模糊起來,最後是她完全忘記了自己所在何方……
從陳北雁的手指伸進她的發絲,到她沉沉睡去,前後不過幾秒鐘的時間,陳北雁低頭看著她俏麗的容顏,輕輕笑了笑,把她的腦袋小心翼翼的放在枕頭上,翻身坐起,關閉了房間里的燈。
房間里的光線趨于昏暗,昏暗的光線中,沉睡在床上的袁欣悅只有一個隱約的側影可見。
饒是如此,依然不難發現她這側影的婀娜和魅惑。
「難得有聊天的沖動,謝謝你陪我,不過今天只能到此為止,今天……似乎是時間不對。」
輕輕捏了捏袁欣悅的小臉蛋,陳北雁仰起頭來,看了看天花板的方向,眉頭微微皺起。
半分鐘後,他從衣櫃里掏出了自己從山谷之中帶出來的那個背包。
五分鐘之後,一道人影從他的房間之中悄無聲息的走出去。
走廊里的壁燈發散出昏暗的燈光,照耀著這個人影的臉龐,是一個長相極為普通的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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