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的身影,在黑夜中的別墅里,是一道魅影。
走出一樓的那條走廊,他順著樓梯上行,很快來到了二樓的樓梯拐角處。
目光朝著兩側的走廊望去,青年有足足半分鐘左右的滯留和觀察,似乎是在思考著什麼,然後他繼續上行,最終來到了三樓的樓梯拐角處。
大致的判斷了一下方位,青年看看走廊里的壁燈,眉頭微微的皺起︰「剛才那個聲音,是在二樓還是三樓呢?」
這個青年,當然是陳北雁易容假扮的。
幾分鐘之前,他還在床上攬著袁欣悅講以前的故事的時候,耳朵里縈繞著會客廳之中那只大座鐘的時鐘聲,但在這種時鐘聲里,他隱約听到樓上有聲音響起來。
二樓,住著容媽,三樓住著的是龍輕吟,在這個別墅的二三樓里,居住人數非常單純。
可是他隱約听到的那個聲音卻不怎麼單純。
那是兩個人的腳步聲,其中一個腳步聲較輕,另外一個人的腳步聲略顯沉著。這跟陳北雁記憶之中龍輕吟和容媽的腳步聲都不一樣,準確的說,那個略顯沉著的腳步聲有點像是龍輕吟,但另外一個很輕很輕的腳步聲卻絕不可能出自容媽。
另外那個人是誰?
輕揉袁欣悅的穴位,讓袁欣悅睡去的時候,陳北雁听到了另外一種聲音,那種聲音很像是來自這棟別墅本身,床頭緊靠的牆壁將這種聲音傳遞進陳北雁的耳朵,讓他的腦海里首先浮現出巨大的齒輪影像。
沒錯,隨後出現的這種聲音很像是齒輪攪動的聲音。
進駐這棟別墅第三天晚上,他大致熟悉龍輕吟和容媽的作息時間,按照常規她們兩個人應該已經睡了,那麼現在听到的聲音又是怎麼回事?
他可以選擇沒有听到這個聲音,但他不能忘記這是屬于龍聚寶的別墅。
陳北雁相信,這種異乎尋常的聲音背後,或許隱藏著某些秘密。
他覺得他被秘密這兩個字youhuo了,他很自然的想到以前被無叔叔的秘密迷惑,想要一探究竟,卻最終被無叔叔設置的迷宮繞暈的往事,所以在決定去查看一下這個聲音的時候,從背包里找出來一張人皮面具,貼在了臉上。
隱隱約約的,他總感覺這個夜晚有些不同尋常……
………………
………………
一根細鐵絲在手,龍輕吟的房門很輕松的就被陳北雁撬開。
他小心翼翼的推開門,警惕著門軸不要發出聲響,以免驚動房間內可能在的人,但真正看清了房內的情況,他卻發現自己多慮了。
龍輕吟的房間里彌漫著屬于龍輕吟的氣息,一種淡淡的香氣縈繞著,讓人能夠輕易感受到青春少女的味道,但龍輕吟的房間里並沒有龍輕吟的身影。
更加準確的說,除了陳北雁的身影之外,這個房間里再沒有第二個人。
寬達兩米的大床上,毛毯是掀開的,毛毯下還能模出少女的體溫殘余,想來龍輕吟也是離開不久。
這個情況驗證了陳北雁對那兩個腳步聲的判斷,然而,除了龍輕吟之外,另外那個人又是誰?
「難道真是容媽?」
陳北雁的目光下意識的下沉,看向龍輕吟的床尾方向正對的牆角地板——如果他的目光擁有透視的能力,這種角度的目光恰恰能夠看到容媽居住的房間。
稍稍一個猶豫之後,陳北雁悄悄的退出龍輕吟的房間,並且將房門原封不動的關閉起來,才下到二樓。
小心翼翼的將耳朵貼上容媽的房間,陳北雁听到了里面隱隱的鼾聲。
打鼾並非男人的權利,任何人在疲憊不堪的時候睡眠,總難免會有鼾聲發出;容媽昨晚被陳北雁的木鳥折騰了一晚上,只怕現在這會兒睡得比死豬還要沉。
這樣就徹底排除了容媽的可能呀!
陳北雁站在二樓的走廊里,目光無意識的掃過牆壁上昏暗的壁燈,內心深處剛剛觸及第二個腳步聲屬于誰的問題的時候,他忽然意識到,他一直以來都忽略掉了一個細節。
容媽的房間,位于二樓走廊的最東頭,而與容媽相鄰的區域,一直到樓梯拐角處,還有另外兩個房間。
第一天進到這個別墅的時候,陳北雁也曾進這兩個房間看過,只以為是兩個布置幾乎完全一樣的客房。
他掏出隨身攜帶的細鐵絲,撬開其中一個房間的門,進去走了一圈,步測房間東西向的寬度是三米半。
出了房間後,他從這個房間的東牆位置開始步測,一直到樓梯拐角,發現距離大概是九米。
隨後,陳北雁撬開靠近樓梯拐角的那個房間的門,進去再測東西向寬度,居然也是三米半。
「差一點就忽略掉了啊!」
望著這個房間中,床尾正對的白色牆壁,陳北雁的嘴角忍不住翹起一絲淺淺的笑意。
走廊的長度顯示,這兩個房間佔據了將近九米的寬度,而兩個房間內部的實際寬度加起來只有七米,難不成兩個房間之間的牆厚將近兩米?
兩米的寬度,已經足夠獨立出一個小房間了。
但,陳北雁可不認為那里隱藏著的是一個小房間。
那種齒輪攪動的聲音猶在耳邊,讓他意識到,這個隱藏起來的空間很有可能是一個類似電梯的裝置,方便送人在別墅內部上下,只不過,它所使用的動力不是電力,而是純機械動力。
這種動力的應用,在電力沒被發掘之前,也有使用,只是並不普及,龍聚寶這樣一棟別墅里棄開方便快捷的電力,而使用這種較為原始的機械動力,有些讓陳北雁想不明白。
更讓他想不明白的是,隱藏起來的這個裝置,會把人送到什麼地方去……
他查看的另外一個房間里,背靠這堵牆的是床,想來進出這個裝置的入口不太可能是在那邊,那麼這個入口最有可能的位置就是現在他面對的這面白牆。
但這面白牆光潔無塵,借著門外走廊里壁燈的光芒,甚至看不到牆上有一絲縫隙,那麼,這個入口究竟是什麼樣的呢?
陳北雁把耳朵貼上這面牆,細細的聆听著,看看能否找到線索。
魯老頭曾經說過,這個世界上沒有真正盡善盡美的機關消息,只有能力範圍內不可能發現的破綻。
這句話,是陳北雁只有五歲的時候,魯老頭就非常正式的說過的,那時候的陳北雁已經能夠非常嫻熟的制造出一只木鳥,也就是害容媽一晚上沒睡好覺的木鳥。
那個時候,魯老頭不厭其煩的告訴陳北雁,機關消息歸根結底,屬于各類機械材料的應用,包括但不僅限于最原始的木料。
一般來說,掌握一種材料的叫做工匠;工匠世上最多,比如木匠、鐵匠等等。
工匠之上是器匠,能夠使用單一一種材料,制造出簡易機關消息的人就是器匠,比如攻城車,其實就屬于器匠的能力範疇。
器匠之上是技匠,能夠使用多種材料,以達成尋常人不敢想象目的的就是技匠;歷史上較著名的技匠技能展示就是木牛流馬,諸葛武侯只使用了木料和鐵器,就實現了不用人力運送糧草的功能。
無論工匠、器匠還是技匠,做出來的機關消息,不管巧妙還是簡易,都會有跡可循,在真正的高手面前,一些破綻簡直就像是擺在眼皮子底下一樣清晰。
真正能夠做到大巧不工無跡可尋的,是機關消息的最高境界,神匠。
是以,只要某樣機關消息不曾達到神匠水準,就一定會有線索破綻。
一個可能只是擔負著送人上下的裝置,本身就沒必要被設計成為神匠水準的作品,又怎麼可能沒有破綻?
耳朵貼在牆壁上,陳北雁的手同樣貼了上去。
有著跟隨無叔叔學習的經驗,有時候陳北雁觀察一件事情並不完全依賴自己的眼楮,所謂眼見為實,有時候看到的也可能只是假象——他有時候更傾向于相信自己的觸覺。
「奇怪,這面牆難不成真的沒有縫隙?但這怎麼可能呢?沒有縫隙的話,人怎麼進出?」
心中泛著嘀咕,陳北雁緊貼著這面牆,慢慢的靠近了窗口的位置。
窗外,是別墅的後院,而窗內,則是兩面牆的交接點。
在陳北雁幾乎放棄對這個房間的探查,轉而去另外一個房間,看看床上會否有某種巧妙設置的時候,陳北雁的手指最終抵達了兩面牆交界的直角線上。
然後,他的嘴角立時敲出一絲淺淺的微笑。
誰會無緣無故的去觀察牆角呢?更何況,在現在的這種光線條件下,誰又會注意到這個最為昏暗的牆角?
然而,陳北雁的手指卻告訴他,在這個牆角的地方,有一條大概不足五個毫米寬的縫隙。
這條縫隙,嵌在那個直角的最黑暗處,容不進半根手指,但輕輕按動的時候,卻能夠感覺到來自牆壁的微微反彈。
「上下傳送裝置本身不是什麼太復雜的技術活,不過這個掩飾功夫倒還可圈可點。」
盡管陳北雁不清楚魯老頭屬于那個層次,但是跟隨魯老頭見識過的機關消息卻是數不勝數,龍聚寶別墅內的這個裝置能讓陳北雁在心里做出這種評價,已經屬于較為難得了。
識破了這個裝置的入口,陳北雁對下一步有些猶豫。
進去?陳北雁還不知道里面究竟做沒做過手腳,有些拿不準自己貿然進入會不會引發什麼動靜。
但如果不進,似乎又不能解開這個秘密的上下傳送裝置背後的貓膩。
還沒定主意,齒輪攪動的聲音忽然再次響起,陳北雁心知這是有人在里面使用這個上下傳送裝置。
這個時候繼續留在這里,就很不明智了,陳北雁當機立斷,準備先行撤退,隨後再找時間來一探究竟。
然而,他腳步微轉,還沒朝門口邁出步子,就听門外有人驚叫一聲︰「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