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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八回 成功出逃出偷運受阻

管家決定帶三姨太去蕭山,那是他的家鄉,不過那里已經沒有家人和親戚了,父母去世後留下一間三十幾平米的小木板房,管家去上海打工時門窗用木板給釘死,決心很大,後來他果然混出了名堂沒有再回去,甚至幾乎把它忘記了。他說︰「我那里好多年沒有回去不知現在啥樣,生活很艱苦你要有思想準備,不過我們現在有的是錢,只是在人煙稀少的地方暫避,白敬齋這老匹夫肯定會到處抓我們,等過了風聲再去城里租房住,上海是回不去了。」三姨太說︰「不礙事,安全最重要。」管家說︰「北方的生活飲食我們都不習慣,以後我們可以去南方的任何大中城市,比如南京也不錯,日本人的天下,治安好,我去找份管家的工作,你呢在家相夫教子,我們生個孩子。」三姨太默默低下頭沒有去回應,被抓到憲兵司令部折磨後醫生已經向她宣布喪失了生育功能,這事除了自己只有白敬齋知道,生不生得出孩子並不是她目前去擔心的,她說︰「這老古話不能不信,我今年正好三十三歲亂刀斬的年齡,不過擺月兌了白敬齋還有大半輩子的好日子等著我,有沒有孩子是次要的。」管家答道︰「也不盡然是亂刀斬,我認為你要是繼續留在白府那才是亂刀斬一輩子了,你對他百依百順,他卻只認那個姓郝的姘頭,說難听點你在白府跟我們下人沒啥兩樣,我看得清清楚楚。」三姨太猛的笑了,說︰「現在他最愛的女人不睬他了你還不知道吧?」管家說︰「那天我在客廳門口偷听他們吵架的電話了,真的一刀兩斷了嗎?」

他們上了去蕭山的火車,買的是上等的車廂,三姨太的主意,她說︰「這錢是省不得的,你穿的那身舊長衫一看就是窮書生,箱子里裝的全是破書別人不惦記,可我就不同了,這身高檔面料的旗袍拎了只箱子,不用打開就知道里面都是值錢東西,要遇上土匪怕連我人也一起給搶了去,還不如死在白敬齋手里呢。」

白府里的動靜似乎一切如常,到了下午掃地的老頭出來掃院子,然後灑點水,這是秋老虎的季節,白天水門汀被太陽烤得走起路來也覺得燙腳,老頭是蘇北人,掃地的時候哼著小調,看見服侍主人的女佣站在客廳門前在徘徊,就吆喝道︰「哎呀喂,大熱天的你把門關著在外面干什麼事?」女佣頂著炎日跑過來說︰「三姨太上午讓我別去客廳,大概正跟老爺在親熱,最近他們老這樣,真不害臊。」老蘇北笑道︰「你沒偷看?這事好看著呢,我看見過的,這三姨太細皮女敕肉的,真呱呱叫。」

白敬齋被捆了幾小時渾身麻木,一會被人救的時候看這樣子實在太丟面,他馳騁上海幾十年,沒吃過這種窩囊罪,想到三姨太的背叛恨得牙齒咬得咯咯響。突然外面隱約的傳來日本人的說話聲,這才想到美代子在等他的文件,一定是她找來了,欣喜若狂的又嗚嗚的喊起來。家丁看見來了殺氣騰騰的日本人,這他不敢擋,美代子用生硬的中國話問︰「你們的白老板在不在?」家丁回道︰「他在睡覺,管家說他身體不舒服。」美代子覺得白敬齋生病應該表示下關心,以體現大日本帝國的體恤之情,帶著憲兵進去怕驚擾了他,便讓家丁帶路自己一個人進去。客廳的門關著,女佣恭恭敬敬的退在一邊鞠著躬,家丁推開門做了個請的動作,美代子來過這里,出于職業習慣踏進客廳往四處巡視了遍,里面空蕩蕩的似乎沒有什麼異常,問︰「你們主人在哪個房間?」家丁獻媚的把他知道的那些**說了一大通︰「老爺有兩個睡覺的房間,左邊是原來二太太的房間,後來她被趕出家門,老爺在外面找了個女人,隔三差五的來白府睡覺就去三姨太房間,這樣三姨太就搬到原來二太太房間里了」美代子打斷道︰「我問你他在哪個房間?」家丁回答道︰「大概在左邊吧,現在三姨太住著,老爺一定在她房間,不過她跟管家出去了。」美代子不耐煩的說︰「先去她房間。」

他們來到三姨太現在的房間,里面亂七八糟像被搶劫過似的,床上堆著旗袍和冬裝,那是三姨太整理行李裝不下的東西,美代子馬上警惕起來。白敬齋听到日本人來了,一會又出奇的安靜,以為他們離開了,他滾到門口,門是往里打開的出不去,美代子來到門口,家丁推門被白敬齋里面堵著,只打開一條細縫,美代子掏出槍狠命踢了腳門,自己差點摔倒彈了回來,門背後有人在喊,是那種堵上嘴的聲音,美代子意識到是白敬齋,同家丁二人將門一點點的往里移,她擠了進去,白敬齋赤身**手腳捆在一起結結實實的團在地上,他看見救星居然是自己背後一向小看的日本小女人美代子,他在寶順洋行被美代子當眾訓斥後,常常會在職員面前揭她的短,說她是一個被中國男人睡爛的日本女人,這回白敬齋全然沒有了尊嚴可談,仰著臉嗚嗚的喊著讓美代子替他拔掉嘴里的褲衩,家丁也擠了進來將老爺繩子解開又松了口,白敬齋手腳全麻,站起身又咕咚趴了下來,朝著美代子老淚縱橫的哭訴管家和三姨太以下犯上的罪孽,美代子望著胖乎乎被剝了精光的白敬齋撲哧笑道︰「你的計劃書呢?」白敬齋這才想起這份重要的文件是不是也被拿走了,轉過身趴著沖向保險箱一看,興奮的說︰「在,文件還在,謝天謝地!」美代子仿佛聞到了一股家畜屠宰場的味道,捂著鼻子說︰「白老板,你是不是先把衣服給穿上,別像頭豬一樣。」

白敬齋穿完衣服讓管家攙扶著站起,美代子翻了翻計劃書說︰「這份計劃書宇喜副機關長等著審核,我等馬上過去,你自己去警察署報警,這種私事不是憲兵隊的職責,不過我會跟他們打招呼的。」說完匆匆離去,白敬齋背後罵道︰「都他們的不是好東西。」他轉而對旁邊的家丁說,「今天你看到的不許傳到外面去,否則我把你當成抗日分子交給日本憲兵隊。」

白敬齋一下子感覺到自己的眾叛親離,無論過去二太太的背叛,還是現在三姨太步其後塵跟管家卷款跑了,連他的至愛郝允雁也離他而去,他跑到客廳里打郝允雁的電話,劉秋雲接的,生硬的問︰「你還來打什麼電話?」白敬齋哭道︰「行行好讓郝小姐听電話吧。」劉秋雲斥道︰「你別來耍花樣,我允雁妹妹絕對不會再上你的當。」說完掛了電話,她在走廊上燒晚飯,郝允雁也在,氣呼呼的樣子沒有說,電話鈴聲又響了,郝允雁問︰「秋雲姐,怎麼不去接電話呀?」劉秋雲淡淡的說︰「打錯了,一個神經病。」邊連友和玉芝不在,伍侯就活絡了,上樓問︰「有電話啊,你們不接我去接。」劉秋雲現在愛死他了,不敢朝他發火,一會伍侯出來說︰「郝小姐,是白老板的電話,哭哭啼啼的像他的洋行倒閉了似的,問他什麼事,非要說讓你去听。」郝允雁帶著好奇進去听電話,白敬齋听出是她的聲音,哭得更傷心了,把三姨太和管家的事控訴了遍,還說自己好可憐,好孤獨,需要人來安慰卻一個也沒有。郝允雁听他這哭聲不像是裝的,頓然同情起他來,隱隱的認為做人不可以過河拆橋,放下電話回到灶台邊正琢磨著是否要去白府安慰幾句,劉秋雲本來想去偷听被伍侯爛住說︰「人家的私人電話別去听,你們雖然是姐妹相稱也不應該。」這回忍不住問︰「他又在使什麼花招了吧?」郝允雁不想告訴她,既然問了就說︰「白老板的三姨太和管家撬開他的保險箱,把里面價值幾十萬的金條和錢票拿走跑了,他正哭得傷心呢。」說完苦澀的笑笑,好像無所謂的樣子,劉秋雲一眼看穿了她的心思,板著臉問︰「你是你很同情想去安慰他?我告訴你,絕對不行!」郝允雁沉默半晌說︰「我家先生的病走投無路時人家是支援過我的,要不是他,別說我家先生,恐怕我和囡囡早就餓死了。」劉秋雲不顧伍侯還在旁邊罵道︰「放屁!沒有他還有我,再說他是白給的嗎?」他猛的打住,下面的話不說了,郝允雁無言以對,要是以前她會理直氣壯的不承認,但現在都看見了,包括面前的伍侯,霎時她感覺自己仿佛正光著身暴露在外,連靈魂也髒髒的被丟棄在馬路上,伍侯拉拉劉秋雲不讓他說話,就這樣空氣凝固了,突然,郝允雁將爐門重重的插上,讓一鍋湯悶著回到房間,門「砰」的一聲,整個三樓的地板在發抖。

伍侯埋怨道︰「你這人啊,這事是人家的痛處,雖然你是好心,以後不要這樣啊。」

劉秋雲說︰「我又沒說什麼,看她這脾氣,莫名其妙。」

伍侯說︰「你還沒說,什麼叫‘他是白給的’?退一萬步講,假如只有你們倆姐妹在倒也無妨,我畢竟是外人嘛。」

劉秋雲白了他眼咕嚕道︰「誰讓你去接那電話的?好了好了,我一會向她道歉,不過白老板那打死也不讓她去。」

邊連友通過軍統在日本梅機關發展的線人拿到了水陸通行證,出吳淞口的關卡可以免檢,這個日本人是宇喜多井的親信,當年白敬齋與肖恩發生沖突時,肖恩指派洪幫的人闖入白府威脅他,並糟蹋了三姨太太,宇喜多井替白敬齋報仇,在松江縣日本秘密倉庫處決了那幾個洪幫人,這個日本人就是其中的參與者,現在他被軍統收買成為線人。邊連友安排水陸運輸是有過安全考慮,如果火車運,一路顛簸對兩尊‘自鳴鐘’損傷會很嚴重,公路的關卡太多,沿路的不確定因素復雜多變,唯有水路只要通過了吳淞口,大致上不會再遇見軍艦盤查。中午他帶著兩個同事雇來一只馬達驅動的水泥船,上面堆放了些蔬菜蓋上帆布,兩尊‘自鳴鐘’分別裝在箱子里體積很小藏匿在船的夾層內,他們認為有了通行證,即便檢查也是肉眼一掃就放行的,不料當他們的船到達吳淞口時,發現十幾條船排成長龍等待日本人挨個登船檢查,邊連友站在船頭了望,另艘船上出來一個抽大煙的船老大,罵罵咧咧對他發牢騷︰「這日本人是抽風了還是怎麼的,沒通行證不許通過,有通行證要登船檢查,我那船可是新鮮的水產,這大熱天的,耽誤了時間發臭誰負責?」邊連友覺得這事不對勁,日本人突然興師動眾的檢查必定有非常重大的原因,不一定是沖著‘自鳴鐘’來,但這樣的檢查法萬一被搜出來沒收,國寶就落到日本人手里了,他當機立斷返航,‘自鳴鐘’重新回到軍統站。

邊連友的判斷是正確的,只是他並不知道這次日本人加緊盤查水陸船只,目的就是為了找出‘自鳴鐘’。事情發生在肖恩身上,前天他又去了亨達利鐘表店找歐陽雅夫,驚訝的發現兩尊‘自鳴鐘’均不見了,原來安放的位置旁邊的展品兩邊挪挪分開些,看上去很自然。歐陽雅夫在內堂挑貨給顧客不在櫃台內,他問其他店員︰「伙計,你們那邊兩尊‘自鳴鐘’呢?」店員回答︰「不知道。」這是歐陽雅夫事先吩咐的,肖恩不高興的質問道︰「你這店員是怎麼當的,那麼兩件珍貴文物每天在你們眼前放著,說不知道就不知道?」店員耐心地說︰「這位先生我們真的不知道,有關問題您還是問我們老板吧,他正在里面挑貨。」肖恩不滿的瞅了瞅和他站在同排位置的一名女顧客,感覺有股刺鼻的香水味很不禮貌的捂了捂鼻子,女顧客看看他目光移向四周漫不經心的樣子。

「呵呵,終于找到了,這款您肯定滿意。」

歐陽雅夫手里拿著兩只小盒子出來,看也沒看肖恩直接迎向女顧客,微笑道︰「太太,這兩件是一個系列,您再品品。」女顧客取出兩枚晶瑩剔透的鑽石分別戴上欣賞了許久,歐陽雅夫夸獎道︰「這兩款都好,品級均是FL,在十倍放大鏡下內外俱無瑕疵,可謂完美無瑕,我們有專家評介的證書的。」女顧客嫣然一笑說︰「這可難倒我了,兩款都喜歡不知買哪呢,我女朋友明天結婚,我一定要比她更漂亮。」歐陽雅夫說︰「那就隨意挑一款,選中的便是緣分,能夠讓太太選中也是鑽石的榮耀。」女顧客做作的扭了扭脖子,肖恩很不耐煩,就等他們交易結束問‘自鳴鐘’的事兒,怪怪的聲音干咳了幾下,一個店員招呼完顧客過去接待他,問︰「先生您要買什麼?告訴我,我替您當參謀。」肖恩忍著火氣生硬的擺擺手,店員知趣的走開了,過了十幾分鐘後女顧客終于下決心選中一款說︰「哎呀,沒時間挑啦,就听先生的隨便挑一只那也是緣分,就這吧。」她指了指其中一只,歐陽雅夫將它交給旁邊的店員說︰「你替這位太太包裝好。」說完低頭開票。女顧客也低著頭掏出一本支票本上面寫著。

總算接待完女顧客,歐陽雅夫這才淡淡的朝肖恩一瞥問︰「肖恩先生今天要買表還是鑽石?」肖恩聳聳肩膀問︰「歐陽先生賣鑽石了?」歐陽雅夫將另一枚鑽石放入櫃子里,邊說︰「那是幫朋友買的。」他說的是實話,那是伍侯的貨,屬于代銷性質,他說︰「肖恩先生如需要,里面有男款的。」肖恩沒工夫听他扯淡,也明白他是在裝腔,開門見山問︰「你那兩只‘自鳴鐘’哪去了?」歐陽雅夫早想過對策。回答道︰「運走了,本來就不是我的,前些日子它們的主人來過說要,我就還給他們嘍。」肖恩問︰「你不是說你恩師的家人都失蹤了嗎?」歐陽雅夫隨口道︰「失蹤是死了嗎?」肖恩想了想問︰「你沒騙我吧,是不是你藏匿起來了?」歐陽雅夫已經不打算與他繼續做生意了,態度生硬地道︰「你這人真奇怪,我的事與你有關嗎?」肖恩很生氣,撕下偽裝惡狠狠地說︰「好,好,歐陽雅夫,我認得你。」說完悻悻離去,心想,就算自己得不到也不讓歐陽雅夫留著,連忙去了日本特高課總部梅機關。他與宇喜多井有過多年的情報交易,這次他回來兩人見過面,宇喜多井通過他也倒賣市場緊俏物品做私人生意,下午他打電話給宇喜多井要求見面有重要情報提供,兩人在和平飯店包了個房間見面,美代子也去了,當然兩人穿的是便衣。

肖恩帶著‘自鳴鐘’的相片趕到約會地點,他們用中文交談,這是雙方唯一能夠不需要翻譯的交流語言。第一次見美代子肖恩顯得十分拘束,也因為她長得性感氣場十足,談話時六神無主的樣子。

賓館房間寫字台上擺著一只鏡框,里面的照片是美代子穿著日本和服站在櫻花下,肖恩意識到這里可能是這個女人長期包租的房間,窗戶大開著,今天比較涼爽,外面的風吹進來給他一種陶醉的心情。三杯咖啡放在茶幾上,他們對角坐在沙發上,美代子穿的是旗袍,叉開得很大,一條細白的女敕腿優雅的擱在另條腿上,肖恩不由自主的目光瞄到她露出的臀部側面,又瞬間慌張的逃開,這太折磨他了。

肖恩終于在恍然中把情報和盤托出,宇喜多井笑著調侃說︰「原來肖恩先生自己得不到了,才想起把這情報賣給我們。」肖恩忙解釋︰「宇喜君誤會了,這不是賣,而是友情相送。」美代子自然明白肖恩是因為自己沒有能力去攔截他想要的東西,借助日本的勢力報復對方,因而也可以在日本那里留下人情,對于這個情報她非常感興趣,中國文物一向是自己所酷愛的,歐陽雅夫她沒听說過,宇喜多井似乎有點印象,說︰「這有點難辦,他是上海亨達利鐘表店的老板,商會成員,政治傾向不清楚。」肖恩忙說︰「不不不,這個人是赤色分子,我讓他把‘自鳴鐘’賣給我,他說了通民族大義。」美代子笑笑說︰「在中國這不算什麼,有些人也不過是說說而已,我的丈夫是中國人清楚得多。」肖恩討好道︰「怪不得美代子小姐漢語那麼流利。」眼楮本能的又瞄了眼她的腿,美代子放下腿,旗袍的後擺垂落著,前擺蓋在腿部在微風下抖動,隨時會被掀開似的,肖恩魂不守舍的端起咖啡喝掩飾自己的失態。

宇喜多井站起來朝肖恩伸出手說︰「那就這樣吧,我們需要時間去安排,他是上海的名流,我們無法明目張膽的去搜查,上海的法制也不允許這樣做,只能以保護中國文物的理由派稽私隊去攔截。」肖恩起身與他告別,美代子也起來把手給他,肖恩激動的握上後心幾乎是在顫抖,這不僅是因為她性感和漂亮,她的氣質與身份完全體現了一種女王的霸氣,肖恩很想跪下來。

送走他後,宇喜多井笑道︰「這法國佬是個色鬼,當年找個名****說是太太騙白老板,把人家的****給玩了。」美代子沒好氣地回敬道︰「你們男人不都一樣,五十步笑百步而已。」宇喜多井搖搖頭抱過去問︰「剛才他眼楮很不老實你沒注意吧?」美代子板著臉甩掉他說︰「我們在談工作嚴肅點。」宇喜多井這次重返上海主要是負責細菌倉庫的管理工作,美代子兼職秘書,兩人是相互提防的,宇喜多井懷疑她是受父親的指使監視他,抓他的把柄替女婿唐辛亥報仇,他的判斷基本正確,所不同的是這不是私人恩怨的問題,美代子是接受陸軍部的委任監視宇喜多井的工作,他在上海偷偷做的那些倒賣生意陸軍部了如指掌,為了細菌倉庫沒有去動他。美代子說︰「‘自鳴鐘’既然失蹤了,想必會馬上運出上海比較安全,公路我們的關卡比較多,應該不會是他們的首選,火車運輸對保護文物不利,所以水運最有可能,只要通過吳淞口就進入無政府狀態。」宇喜多井說︰「通過吳淞口需要我們的特別通行證啊?」美代子半開玩笑道︰「你沒有偷偷賣過它?」宇喜多井一怔,他確實曾經與青幫的人合作倒賣違禁品,私運的通行證由他這里開具,吻了吻說︰「別亂說話,這是大日本帝國的恥辱,我怎麼會去做?來吧,我們休息會。」

邊連友返回軍統妥善的藏匿完兩尊‘自鳴鐘’後,打電話給沈默然要求見面,他們在茶樓商量對策,火車運輸一開始就被排除,‘自鳴鐘’內部結構精細禁不起顛簸,只留下公路這華山一條路了,可是從公路走風險太大,雖然這張通行證仍然有效,公路的關卡多,環境復雜而具有不確定性,不僅有日本憲兵和警察,還有七十六號的特務,除非車內有位與日本人關系篤厚的知名大人物,這樣只要有特別通行證就不敢貿然的為難他們,符合這條件的人選中他們一約而同的想到了白敬齋。

沈默然說︰「白敬齋最佳,今晚我去白府一趟,給他個立功的機會。」他停了下想到什麼似的又說,「那天在白府我之前沒有多話,也就是為今後可能用得著他鋪墊,沒想到後來他把警察給遭來了。」邊連友不屑的說︰「這種漢奸是沒有尊嚴可講的,他如果不同意就斬了,你不好意思就我來動手。」沈默然笑著說︰「這真是你們軍統的作風,先被動他,我們要炸毀日本人的細菌倉庫還需要他幫忙呢。」邊連友得意的說︰「在那里有我們的內線,用不著白老板。」沈默然驚訝的望著他含蓄的笑著。

和平飯店美代子的房間,靜悄悄的,仿佛里面沒有人,只有馬路上叮叮當當駛過的電車從窗口傳進來,清晰的猶如就在車內,卻死一般寂寞。宇喜多井一絲不掛趴著讓美代子踩著頭,他需要用這種方式來給自己解壓,當他假裝反抗努力抬起頭時,美代子毫不留情的耳光抽上去,在這方面他是有經驗的,有多少叛徒在死亡線上時都是這樣乞求活命的,而他是為了宣泄耐心的恐懼,並且非常受用讓一個女部下訓斥和體罰,凶狠的面孔又隱隱的殘留在一絲半縷在眉梢之間,把自己變成溫順的綿羊任其宰割。當這一切結束後,宇喜多井重新恢復了他的原形,把早已沉浸在角色之中的美代子推倒在地,冷冷地說︰「可以了,你快去吳淞口關卡查找那對‘自鳴鐘’下落,我要將它們獻給天皇,這麼珍貴的文物不屬于我們這些凡夫俗子,我在松江倉庫,有什麼情況打電話給我。」

女佣沏了杯茶端在白敬齋的床邊,他的關節有點輕微的損傷,加之心力交瘁不想動,好幾天沒有去上班,向警察署報了案,張署長陽奉陰違的只派了對警察應付了下,自然毫無結果將案子懸著,白敬齋很不痛快,他不去上班也是做給日本人看的,給美代子甚至宇喜多井壓力,女佣建議道︰「老爺,其實吃完飯應該到院子里甩甩手散散步,您是血液不循環,別老是躺著不運動。」白敬齋數落道︰「你這佣人門檻倒精的,想偷懶還說出個大道理來,老爺要是有力氣還需要你嗎?我現在連起床的勁都沒有。」他突然想起個事又叮囑道,「這件事情最近有人在議論嗎?」女佣答道︰「老爺啥事啊,我不知道呢。」白敬齋見她裝傻狠狠擰了她一把說︰「算你識相,若有人議論什麼馬上報告給我,我有獎勵。」一個家丁慌張的闖進來稟報,門外來了一個姓沈的先生,白敬齋猛的跳下床說︰「快,請他客廳里見。」

沈默然一身長衫大步流星的走進客廳,白敬齋從邊門出來笑臉相迎說盡客套話,他知道這個厲害人物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果然沈默然器宇軒昂的在陪座坐下,月兌了禮帽桌幾上一拍道︰「白老板也坐呀。」女佣過來上茶,白敬齋討好的一揮手讓她退下,抱拳供供說︰「沈先生大駕光臨,不知有何見教,白某洗耳恭听。」沈默然開門見山說︰「白老板,之前你曾為抗日做出過貢獻,我黨一是一,二是二分得很清楚,我沈某也是講政策的,所以你上次對郝小姐的那檔子事我是手下留情的,按照他們的意思……」說著手伸進口袋里握槍的樣子,白敬齋是明白人,忙站起身作揖道︰「謝沈先生不殺之恩,有機會我一定好好的謝您。」沈默然抬手示意請坐,笑道︰「白老板坐下說話。」突然又問,「你最近替日本人酬過不少軍費吧?」白敬齋臉頓時刷白,吞吞吐吐說︰「我也沒有辦法,在日本人的覆巢之下白某豈有完卵?不听他們的我腦袋就要搬家,再說了,您也許有所不知,我這寶順分行其實並非我白某一人的,開行時有日方參股,白某不過是具體管理而已。」沈默然敲敲桌說︰「中日兩國正在交戰,你幫助敵國籌措軍費難到不是資敵嗎?」他話鋒一轉又說,「不過你可以戴罪立功,未來我可能會有一件事情需要你去做。」白敬齋想起假幣的事來,緊張的問︰「什麼事,是不是又要白某去偷拍照片?」沈默然擺擺手說︰「不是,先別急,過段日子再說,眼下沈某有兩件私貨需要白老板幫忙。」他故意神秘的笑笑,暗示是在倒賣違禁物品,白敬齋看出來了,壓低聲音說︰「白某懂,您說要我怎麼做?」

沈默然兜了個大圈子終于說︰「事情是這樣的,我有個朋友托我兌了點煙土要送出去,這不國家看得緊嘛,我呢,也有特別通行證,就是怕路上遇到小鬼糾纏不清惹上麻煩,白老板是上海灘呱呱叫的人物,有你護駕萬無一失啊。」白敬齋呆呆的望著他,心想,這個抗日分子居然也干傷天害理的買賣,正是個道貌岸然的家伙,考慮了一陣,他很想幫忙,但在鴉片生意誰攤上是要坐監的,即便是他,若批量大的話那就是個大案,恐怕自己也保不住,便問︰「量不多?」沈默然說︰「不多,小轎車後備箱里放得下。」白敬齋松了口氣說︰「小K司,能為沈先生辦事是我白某的榮幸。」沈默然起身抱拳道︰「那這件事情就有勞白兄了,出發之前我會來通知你的,我有車不用你的。」白敬齋激動的也叫起他沈兄來,含笑送出白府大門口︰「再會再會!」

沈默然連夜找邊連友商量運輸「自鳴鐘」的計劃,臨近九點鐘的時候,同泰里弄堂里稀稀拉拉的坐著一堆堆乘涼的居民,板凳竹床都出來了,有幾家干脆席子鋪在地上一家三口全睡著,全是搖扇子的,一個胖女人握了把破芭蕉扇搖得最起勁,發出吧嗒吧嗒的吵聲,旁邊听鬼故事入神的女人嫌煩,說︰「朋友,你能不能輕點,或者換把好點的扇子,這生煤球風爐的扇子也拿出來做啥?」胖女人白了她眼回擊道︰「管你什麼事體啊?嫌煩回家困覺去。」那女人也不示弱站起來大聲道︰「你這只女人到結棍的,吃過炸藥啦?買不起扇子我可以送一把給你。」胖女人不樂意了,挖出那女人的丑事來,一口蘇北話嚷道︰「哎呀喂,算你家有錢,呀呀呸,誰稀罕你的賣身錢。」那女人是私娼,這片的街坊都知道,是個狠角色,啪的耳光上去,兩個女人瞬間相互拉頭發扯衣服,本來大家乘涼秩序很好,一下混亂起來,胖女人塊頭大但沒力氣,睡衣被撕下個大口子白花花的肉團露出半只來,郝允雁的女兒剛才在听鬼故事的圈子里,嚇得拿起小凳子退到大樓邊,正好撞見沈默然,她認識,喊了聲︰「叔叔。」沈默然望望混亂的場面問︰「你媽媽不在這嗎?」王月韻說︰「我姆媽在陪我爹爹呢。」沈默然喜歡的模模她的頭頂說︰「那我們上去吧。」王月韻說︰「不,還早呢,我還要听鬼故事。」沈默然自己上去了。大樓黑著燈很靜,樓梯上只有微弱的光線從小窗口射進來,底層周太太在弄堂里乘涼,這回看人家打架起勁著,她兒子和兒媳婦抱著小孩去兜風了,沈默然覺得萬幸,他也不喜歡這家人總愛打听別人的私事,二樓門緊閉著,伍侯正與劉秋雲在房間里恩愛著,兒子他們說出差去了,兩人見縫插針把前段時間憋的那股子勁全部撒了出來。沈默然要找邊連友不能直接堂而皇之的找,邊連友提醒過他不要讓母親知道,所以他來找郝允雁搭橋。

一只帶著燈罩的白灼燈將屋子照得黃燦燦的,郝允雁家的門開著通風,電風扇發出嗚嗚的馬達聲,這是整個大樓唯一的動靜。沈默然來到門前,一眼望見郝允雁側著個身彎腰在地上的臉盆里濕毛巾,那件無袖的睡衣卷到胳肢窩,剛才她發現丈夫在出汗便積了盆涼水給他擦身,然後自己也擦擦,反正這回也沒外人來就圖方便快速給自己擦幾下完事。沈默然慌了神連忙轉過身去,郝允雁發現他放下衣服尷尬的招呼道︰「吆,是沈先生。」沈默然轉過身臉紅紅的,這跟上回在白敬齋家的情況不一樣,怕她誤會自己在偷看,忙說︰「我剛上來。」郝允雁笑笑說︰「進來吧,您找我?」沈默然沒有進去,輕聲說︰「我是來找邊先生的。」郝允雁帶著香氣走過來說︰「他和太太好像去外地了,有幾日沒見過他,你找他有什麼事,我能代勞嗎?」郝允雁將他讓進屋里,她是真心希望為國家做點有意義的事情,特別是為他做點事,在她的眼楮里沈默然是個民族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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