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學校有一個多月了,當我走進校門,竟忽然感受到一種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覺。我回來了?時隔一個月,我又回來了?其實不是我自己不相信,當我來到學校醫務室時,校醫驚訝地扶了扶眼鏡︰「什麼?你是說你的病已經好了?一個月時間就好了?」
「是的,我吃了些草藥,沒幾天就好了!」
「草藥?幾天就好?開玩笑吧你?」校醫覺得不可置信。
「我真的已經好了,這是我的化驗單,請你看看!」我說著遞上了在我們縣醫院抽血化驗的單子。
「唔!一個多星期前的?草藥?唔,從單子上看是沒什麼了!可是……」校醫支支吾吾。
「可是什麼?難道說這化驗單有問題?還是……。」我一看急了,本來我是辦了一個學期的休學,但是如果那樣一來,我下學期回來又怎麼趕得上其他同學的進度?到時,或許最好的結果就是留級了,可是,我能留級嗎?在我的字典里沒有留級兩個字。就算我願意留級,家里還有錢供我多讀一年嗎?五年,父母還能頂幾個五年?所以,無論如何我不能落下課程,何況我真的已經病好了呢?
「沒辦法,你這個病一般情況下不可能這麼快治好,你這樣的情況只能用奇跡來形容!不是我不相信你,實在是我說了別人也不相信!所以為了其他學生的健康還有你自己的健康,好好在家里休養一段時間吧,下學期再回學校!」校醫說起話來悲天憫人,但口氣卻毋庸置疑地肯定。
難道我還得回家?明明已經好了卻不能來上課?我有化驗單呀!醫院已經證明我沒病了呀!怎麼會不行呢?這世道……。
我胡思亂想,暈暈乎乎地走出醫務室,在樓梯轉角處, !撞到一堵牆上!一堵肉牆,所以不痛,但我馬上就清醒過來,抬眼一看,高高的個子,剛毅的臉龐!嗯?有點面熟!等等!這人不就是……!
「小伙子怎麼了?看你魂不守舍的,怎麼了?」來人略帶生氣又和藹可親地問道。
「對不起,書記,真的對不起,剛才有點走神!」我誠惶誠恐地趕忙道歉。
「沒關系的,以後走路小心點,幸虧是撞到我,要是撞到牆怎麼辦?」何書記說著就走向他的辦公室。
咦?對了,何書記?學校里的一把手哦!我這事要不要……!我磨磨蹭蹭地來到書記辦公室,鼓了半天的勇氣才舉手敲門。
「進來!」門里傳來威嚴的聲音,嚇得我不自覺地一個立正,挺了挺身子,然後才敢敢推門而入。
「你?呵呵!我就說你肯定是有事嘛!來,坐著說,坐著說,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何書記笑著指了指前面的沙發。
我不安地絞著手指,不知如何開口,哪里敢坐?
「喲!看來還不是小事呢!怎麼,不敢說?來吧!別緊張,坐下慢慢說。」書記說著起身拉我坐下,然後坐到對面看著我。
「書記,我能不能回學校上課?」我囁嚅著。
「回學校上課?怎麼了?犯錯了?受處分了?慢慢說,從頭說起。」書記一頭霧水。
「呃!對不起,書記,我沒犯什麼錯!是這樣的,我剛生了一場病,所以辦了休學手續,休學半年。但現在我病好了,我想提前回學校上課!」
「這是好事啊!去學生科辦下手續就回來吧,呵呵,早點回來的好啊!」
「書記,我得的是傳染病!學生科要我去醫務室開證明,我剛去了,醫生說按常理我的病不可能那麼快好,所以叫我回家休養。」
「這樣?你確認你的病好了嗎?有沒有醫院證明?」
「有!這是醫院的化驗單,醫生說一切正常。」我說著遞上化驗單。
「醫務室怎麼說?」書記仔細看了看那些化驗項目。
「她說單子上顯示正常!」
「單子顯示正常?嗯!你等一下,我叫她過來。」書記說著起身撥了個電話。
醫務室的阿姨一進來,看到我在,立馬明白了怎麼回事︰「書記,這事……。」
「嗯!我知道你的擔心,不過這孩子好學,想回學校學習那是好事,現在好學的孩子不多了。而且我看他現在也不象是有病的樣子,又有醫院證明……,你看能怎麼幫他一下?」
「既然書記都說了,那你再去市醫院化驗一次吧,記住必須是市級以上的醫院,省醫更好。」說完這可惡的大媽還瞪了我一眼,意思是怪我把事情捅到書記這里讓她為難了。
我容易嗎我?我也是不小心撞到的呀!再說了,為了學習,不擇手段,此之謂大丈夫也!哈哈!我也不客氣地回了她一眼,心里卻暗暗感激書記。
如果你想要權威的醫生診斷,一般會選什麼樣的醫院?答案當然是最有名的,最好的醫院了。在gz,最有名的醫院是哪里?那不廢話嗎?當然是省醫了!這就是我當時的相法,所以我一听那大媽的話,首先想到的就是省醫。因為名氣大,地址也好找,所以我理所當然地到了省醫。掛了號一問,我的媽呀!是誰說的名氣越大,收費越高來著?簡簡單單一個化驗肝功能竟然收費五十多,這還要不要人活了?我們縣醫院才十多塊呀!我一下子哪來那麼多錢?(當時家里是很貧困,但就算是富足之家,五十多也不是小數了,那時候五十多差不多能買現在五百多的東西,你想想,那時普通工人的工資都才兩百多啊!)
唉!看來這省醫是不用指望了,還是找找市醫吧!我忽然想起自己回家坐車的時候在路上看到有個市第三人民醫院,那應該算是市級醫院的吧?我抱著試試看的心態,按著記憶,徒步跋涉來到了市第三醫院。
現在說起來都還覺得無限郁悶,當時暈頭暈腦地竟然忘記了一件灰常灰常重要地事︰抽血化驗必須是早晨,空月復,也就是什麼都還沒吃的時候才行(最好是連水都別喝,哈哈)。
學校是不能回的,家又太遠,一去一來時間來不及不說,還得花不少錢(唉!真是,雖然錢不是萬能,但沒錢是萬萬不能啊!這話哪位大大第一個說的,我佩服死了!)。萬般無奈之下,我買了碗面吃了,然後在附近街上游蕩了半夜,搞得幾個乞丐都警惕地看著我,生怕我搶他們地盤。好在那時社會治安相對好多,晚上根本不用警察巡邏,要不然啊,我八成會成為重點盤查對象。直到凌晨1點多,我才終于在不遠處的河岸上找到一個無人的岩腳(地方上通常稱山體岩石根部的凹陷處為岩腳,岩讀音為ai第二聲),就這樣和衣眯了一晚上(不必可憐我,其實也沒什麼,那幾年守西瓜時都很少睡窩棚,有時甚至睡墳地呢!只不過現在時節還有點涼罷了)。
總算捱到天亮,我在河里捧把水洗了臉,就沿河欣賞起晨光來。好不容易等到工人們都上班了,我這才向醫院走去。
市三醫背靠著山,不是很大(比省醫當然是不大啦),但很整潔、清靜,總之給人感覺很舒服。當然了,昨天我已經問過價格,驗肝功只需要二十多塊,比省醫足足便宜了一半呀!我心甘情願地擼起手臂任憑醫生們摧殘。
不對,醫生怎麼能隨便摧殘我呢?事實是,一個小護士拿著針頭半天插不進我的血管,我都懷疑她到底知不知道我的血管在哪?于時接下來換了個看起來野蠻一點的(應該算是老護士了)。吭哧吭哧半天終于把針管弄了進去,我隱約听到那小護士和她都吁了口氣。
可接下來的事實卻令她們,不!連我都目瞪口呆。護士拉了幾下針筒都沒能抽出血去,護士不住聲地道歉,說是針筒有故障,所以要換一支。(道歉有屁用啊?痛死我了!我也戳你幾針再給你道歉試試?不過,嘿嘿,畢竟現在還落在人家手上,心里罵罵就算了,表面上還得裝著沒事人一樣。)
本以為換支針就好了,老護士看著鮮紅的血液不斷涌進針筒,總算放下了心。可就在她吸夠了血,準備放過我時,怪事來了,她剛一松針筒,還沒來得及撥出針頭,那血又迅速回流。眼看著就要全部流回我的血管,老護士一急,趕忙捏住針尾,用力一拉活塞。我忽然覺得心髒停了那麼一下下,眼前一黑,血也一下子涌進針筒。我覺得身體一陣虛弱,頭上豆大的汗珠滾滾而下,冷的!
殘酷的拉鋸戰開始了,護士一放手,血就回流,然後護士又吸!反復幾次後,我眼前越來越黑,眼看就要昏倒,我努力地睜開眼楮,看了看插在我手臂上的針頭,憋足了最後的力氣吼出了聲音︰「你會不會抽血?」那護士本就極度緊張,吃這一嚇,手哆嗦了一下,一松手,血迅速回流,針管啪嗒一下掉地上。
我趕忙用手壓住扎出的針孔,終于忍不住趴倒在桌上,老護士呆呆地看著掉在地上的針管,那里面僅有一滴滴血。還是小護士最先驚叫出聲,跑出去找醫生去了。我其實也沒暈過去,只是身體實在虛弱得厲害,頭暈得坐都坐不直了,但還是有些微清醒的。恍恍惚惚中,一雙柔若無骨的手模過我的手腕,然後扶住我的頭,接著嘴里就被倒進了什麼液體,甜甜的。等我緩過勁來,就發現化驗室里多了好幾個醫生,一個美得讓人無法呼吸的姐姐坐在我面前。咦?我不是還沒死嗎?怎麼會見到仙女了?要不是旁邊還有其他醫生,我幾乎懷疑自己是否尚在人間呢。這位姐姐也穿著白大褂,明顯地布料和其他醫生是一樣的,但不知道是我眼花還是怎麼的,總感覺她的衣服有些朦朦朧朧,好象透明又好象什麼都看不見,但有一點絕對不會錯,她的白大褂明顯比別人干淨得多。有人說,美人穿什麼都好看,當然,壞男人們都知道其實後面還有一句,不穿更好看。但我要告訴你,女人有很多種,眼前的這個她,你會不由自主地心生愛慕,但絕不會心生yin念,因為她就是有那麼一種聖潔的光輝。我心神動蕩了一下,眼神漸漸清明。
我正要開口詢問怎麼回事,這位姐姐對我微微一笑,霎時我剛清明的眼神又是一片迷離,耳畔如有仙音,鼻端偶爾捕到一絲若有若無的幽香(那時的我認為這是香水味,後來才知道世界上根本沒有生產出這種香水,要不然肯定會世界大亂,詳見後文。)
「醫生姐姐,你可不可以不笑?」我忽然問道。
「哦?為什麼?」醫生姐姐秀眉一皺,但卻並無不悅,看起來卻又是別樣風情。
「唉!難道沒人告訴過姐姐,你笑起來實在太美了嗎?」
「啐!小小年紀學那些男人沒個正經!姐姐是來幫你的!」
「美麗的姐姐能幫我什麼啊,剛差點沒被折騰死!」我渾沒注意她人的感受,自顧自地說,卻把那兩護士羞得無地自容。
「哎呀!弟弟你可不能怪她們,是你自己有古怪。」
「我有什麼古怪,不也是個人嗎?對了,別叫我弟弟,怎麼這兩個字從你這美麗的嘴里說出來就覺得那麼別扭呢?叫我小雲或者義雲都好。」我不滿地道。
「義雲?好名字呀!人看起來不怎麼樣,名字倒不錯,不會是取的義薄雲天的意思吧?」
「姐姐真會開玩笑,名字是父母取的,我怎麼知道是什麼意思?我又不是大俠,什麼義薄雲天不義薄雲天的?對了,姐姐你會抽血吧?要不你幫我抽?」
醫生姐姐沒說話,右手卻舉起一個針筒,里面紅紅的大半筒血漿︰「這不就是你的血嗎?」
「哦!原來剛才已經抽出來了?可是我看著它流回去的呀!」我又在懷疑自己倒底是不是清醒了。
「她剛剛才抽的!」卻是那小護士接口。
剛剛才抽的?剛剛什麼時候?不是一直在跟我聊天嗎?我更迷糊了。
「不用懷疑!她一邊跟你聊天一邊抽的,連橡皮管都沒扎!」小護士又道。
不用扎橡皮管,不用找血管,一邊跟我聊天,一邊抽血,而我沒有任何感覺。「姐姐,你是人嗎?」
「哎?你看你這話說的,怎麼人不大說話這麼損?姐姐不是人是什麼?」
「我以為姐姐是神,美得象神,技術更神!」我由衷贊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