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錯不再說話,他沉沉心神,將視野盡可能的開闊,中心總是定在不屑報姓名的崔名桂身上,緩慢起步,猛然加速向崔名桂沖去,崔名桂抖個劍花,點點星光罩向阿錯,二人就站在一起。
崔名桂忌憚阿錯的長風劍鋒利,盡量避免硬踫硬,采取以攻為守的方式,每一招都刺向阿錯要害。
而對于阿錯,這一刻,星極宮是背景,崔名桂是焦點,是阿錯眼中大背景下唯一不變的焦點,是長風劍攻擊的唯一的對象,其他的人和物只有動作沒有聲音。
阿錯沒有像上一次擊敗魏明那樣咄咄逼人,而是不緊不慢地和崔名桂交手,也借此了解一下星極劍法,偶爾也裝得很狼狽的樣子。他不急不慢,是因為交手數招他就發現,這個崔名桂內力比魏明高一些,約在五層中期,劍法比魏明更靈活多變,但也僅此而已。
就當下而言,任何劍法,只要速度跟不上,就很難對阿錯造成威脅。阿錯要考慮的是如何做到不受傷落敗,如果勝了這面前之人,星極宮這些人定然不肯善罷甘休,還會繼續糾纏下去,仇家已經夠多了,他不想無謂的增加敵人樹立對手,這種穩賠不賺的買賣還是不做的好。
阿錯思慮著有些走神,就這麼一愣神的功夫,阿錯離開了破浪境界,只憑本能被動招架,被崔名桂抓住機會順著長風劍削向阿錯的手腕,口里喝道︰「撒手!」
即使不進入破浪境界,阿錯依然可以躲開,但這又何嘗不是一個機會?他靈機一動,松開手指縮回手臂迅速一個後躍,長風劍當啷一聲跌落地上。
阿錯抱拳稟首︰「閣下技藝高超,阿錯自認遠遠不如,認輸認輸。」
崔名桂哼了一聲揮劍入鞘︰「如此劍法,也配知道崔名桂的名字。」接著又瞪了魏明一眼,「魏明,也不知道你是怎麼修煉的,竟然敗在這無名小子之手。」
「是,師兄,魏明魯鈍。」魏明低頭受教,心下暗自疑惑,阿錯那天的劍法可比今天厲害多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心中思量,卻不敢辯駁。
阿錯趁機彎腰將長風劍撿了起來,又一抱拳︰「諸位少俠,今日星極宮之行,阿錯受益匪淺,就此告辭。」
「先別忙著走。」公孫瑾輕聲細語,卻有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
「怎麼,莫非諸位還請阿錯吃飯不成?」阿錯笑道。
「星極宮的飯很好,可惜這輩子你是吃不上了。」公孫瑾微不可聞地低哼一聲。
「那還有何事?」
「沒事,你可以走了,請把劍留下。」
「給個理由。」
藍濤剛要插言,公孫瑾一擺手,慢條斯理道︰「我喜歡這把劍。」
「這麼說是要強搶了。」
「隨便你怎麼理解。」
「我要不給呢。」
「只怕由不得你。不過除了把劍留下之外,還要留下一雙手。」
「這麼說,顧城顧大人的面子一點沒用了?」阿錯並沒有拿顧城做擋箭牌的意思,只是要看看這星極宮到底多厲害
「哼,不是顧大人,你早就已經是一具死尸了。而且有個消息要告訴你,現在顧大人的安全已全部由我星極宮接管負責。」
「明白了,阿錯領教了星極宮的威風。可惜阿錯沒有把自己東西送給別人的習慣,尤其還是阿錯不喜歡的人。」
「識相一點比較好。」
「阿錯喜歡吃敬酒,不喜歡吃罰酒。阿錯這就要走,我看就憑你們幾個還未必攔得住我。」阿錯說著轉身就走。
崔名桂、藍濤跳出來攔在他的面前,魏明也猶豫著跟了上來。
「要找死不能活。砍掉這小子兩條腿,讓像螞蟻一樣他爬回去。」公孫瑾坐在椅子上發號施令。
崔名桂、藍濤舉劍就要刺來,阿錯把嘴一撇,心道你們要是真敢下毒手,我就讓你們星極宮倒下幾具尸體,讓鮮血染染你們的地面。
「公孫兄,是誰惹你發這麼大的脾氣,要砍人家的雙腿?」隨著銀鈴般清脆而又張揚的笑聲,一個少女昂首闊步走了進來。
公孫瑾濃密的眉毛抖了一下,竟然難得地站了起來︰「我正奇怪今天怎麼天氣這麼好,原來是海師妹大駕出行。海師妹今天怎麼有興致來到我星極宮?莫非有什麼事情?」
「我一個小女子能有什麼事情,也不用像你們這些大俠少俠憂國憂民。我只能整天無所事事,四處胡亂轉悠。」這個少女四處看了看,「公孫兄,你們這是干什麼,是要砍這個人的腿嗎?」
「正是,這個小子得罪了我星極宮,正要給他一點教訓。」
「嘖嘖嘖,讓我看看,誰這麼大的膽子,敢得罪你們星極宮,真是不想活了。」少女搓著兩只小手,來到阿錯面前,兩只大眼一下睜得溜圓︰「哎呦我的娘啊,原來是你這個小王八蛋臭小子。好好好,今天可讓我捉住了。」上前就揪住了阿錯胸前的衣服,一邊沖阿錯眨眨眼。
這個少女進來時阿錯還沒有在意,正在考慮要不要大殺一番出出惡氣,然後運轉花弄影輕功一走了之,打不過大不了一死了之。而崔名桂、藍濤見有人來也有所顧忌沒有動手,雙方正在相持。
阿錯後來听少女的聲音感到很耳熟,余光再一掃,也微微一驚。這少女小蠻腰,一雙長腿,鵝黃色的長衣襯托瓜子臉分外白女敕,圓圓的嬌女敕嘴唇鮮艷欲滴,尖翹的下巴,用一個詞形容或許千嬌百媚比較合適,與之不相稱的是這雙烏溜溜四處靈活滾動的眼楮,無不昭示著這是個調皮、狡黠、刁蠻的主兒,再一听說話固然清脆,語調卻是忽高忽低咋咋呼呼一驚一乍,全沒一點淑女風範。
我的娘哎,這不是那個小辣椒刁蠻女嗎?阿錯心一顫,認出了這位少女。
兩年前阿錯作賭具時,曾有幸救過這個少女,而這個少女又不幸地慘遭阿錯的咸豬手,被阿錯無意中上下其手大佔了不少便宜,而少女在痛揍阿錯之後,聲稱要繼續找阿錯算賬,見他一次要揍他一次。此時此地突遇這個少女,見她身材略微高了一些,性格什麼並沒有多少變化,更可怕的是她還記得自己並認了出來,這可慘了。俗話說吃人家的嘴軟拿人家的手短,阿錯心虛得很。
「怎麼海師妹,你認識這個小子?」
「哼,我自然認識。」這個姓海的少女氣呼呼地,雙手掐腰,怒斥阿錯,「臭小子,你以為你臉上弄一道傷疤看起來凶巴巴地就嚇著本姑娘了,還是以為這樣就能蒙騙過本姑娘的這雙慧眼?小子哎,你做夢。今天踫到我,哈哈,你死定了。」
少女松了揪衣服的手,阿錯喘了口氣,尷尬道︰「這位姑娘,我……」
「你什麼你?說什麼都沒用。」少女轉向公孫瑾,「公孫師兄,這個人我要帶走。」
公孫瑾被少女這一頓大驚小怪弄得迷迷糊糊的︰「海師妹,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嗨,公孫師兄你不知道,這小子是個賊,前些年偷了我爹的一件重要寶貝,我爹派人正在四處找他,非要扒了他的皮不可。誰知道這小賊滑溜得很,怎麼也找不著,原來弄了道傷疤變了模樣藏起來了,幸虧今天被我逮住了。哎對了,他怎麼出現在你們星極宮?莫非他和你們是一伙的?哎呀,你們不會殺我滅口吧。」
阿錯暗道,我什麼時光偷你爹的寶貝了,我連你爹是誰都不知道。
公孫瑾哭笑不得︰「海師妹,我們星極宮怎麼會和這個小賊是一伙的?你沒看我正要讓人砍掉他的雙腿。」
「這個苦肉計也是有的。」少女轉動著眼珠,做警戒狀。
「海師妹,你要不信我也沒辦法。這樣吧,你隨意處置這人,星極宮卻不插手,你看如何?這你總可以放心了吧?」
「這還差不多。不過這個小子我不能處置,髒了我這雪白的小手可不劃算。而且為此事我爹氣個半死,非要親自出手懲治才能出氣,要知道我越殂代皰,萬一再氣出個三長兩短,我這做女兒的可承擔不起。好了,我把這小子帶走了。」
「海師妹,這個小子會些功夫,別讓他溜走了。我讓魏師弟和藍師弟跟著你吧。」
「我的功夫也不差,街上到處是我爹的徒子徒孫,他能往哪里跑?」少女皺起淡淡娥眉,自言自語,突然黑白分明的眼珠探究地盯住了公孫瑾,「公孫師兄,你們真的和這小子沒有關系?我怎麼覺著你們總是不願放手啊?是不是有其他想法?」
公孫瑾徹底沒了脾氣︰「算我沒說,算我沒說,海師妹你帶走吧。」
海姓少女氣呼呼地瞪向阿錯︰「小子,跟我走吧,哭喪著臉是沒有用的。既然敢伸手,就要承擔伸手的後果。」
走就走,看看這個丫頭到底葫蘆里賣的什麼藥。兩人慢慢邁步向星極宮大門走去。
「快點!」少女猛然朝阿錯**上踹了一腳,阿錯趔趄一下差點摔倒,這死丫頭勁真大。
公孫瑾幾個人都哈哈笑起來,這個海師妹真有意思,這小子落在他手里還不定受什麼折磨呢。
就是可惜了一把好劍,公孫瑾有點心痛。
「大師兄,這個阿錯和顧大人、太子殿下都有一點牽連,咱是不是提醒海姑娘一聲,盡量別弄出人命來。」
公孫瑾又恢復了淡然如水的高人模樣,坐在椅子上微閉雙目陷入沉思之中,似乎沒有听見魏明的話。
藍濤、崔名桂都瞪著魏明,長風劍沒有到手大師兄正在不高興,你竟然還擔心什麼阿錯的死活,真是沒有眼色。魏明沒有敢看他人的神色,深施一禮,告別眾人匆匆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說吧,我們的帳怎麼算?」看看離星極宮遠了,走在後面的海姓少女突然上前,使勁扭了一下阿錯腰間。
「哎呦!」阿錯痛地差一點跳起來,「你輕點好不好。」
不說還好,一說少女扭得力氣更大了,把阿錯疼得呲牙咧嘴,路上人多,也不敢叫出聲來。
「別扭別扭,你說怎麼算就怎麼算。哎對了,我們之間有什麼帳要算啊?我借過你銀子嗎?」
「你敢再裝糊涂?」少女又示威似的揚起了一只如白玉般的小手。
「你又打又掐那麼多次,我們的帳早就算清了,況且你一個女孩子家,怎麼老記住這種事啊?」見這少女十分難纏,阿錯索性擺出一副無賴嘴臉。「罷了罷了,你要真不解氣,雖然我那不是故意的,大不了讓你模過來掐過來好了,哦不,你掐也掐過了,最多就讓你模幾下,多模幾下也可以,吃虧我也認了,你看如何?」
「yin賊,無恥。」終究是個女孩兒家,少女臉有些發紅。
「你一個如花似玉的小姑娘,跟一個yin賊在一起傳出去可好說不好听,你趕緊走吧,別讓我凶相畢露,嚇著了你。」
「想嚇跑我,休想。你拿出yin賊的樣子來讓我看看,到底什麼樣?」
「你以為我嚇唬你?你看這把劍,你知道是誰的嗎?這是有名yin賊花正開的寶劍,他臨死的時候送給我了,他為什麼送給我,你想想看?」阿錯神神秘秘,和這少女邊走邊斗嘴,只是聲音壓得低低的,害怕路人听見真把他當成yin賊。
少女伸長了脖子,把臉湊到阿錯面前,盯著看︰「你真的繼承了花正開的衣缽?你真的是個yin賊?」
阿錯被少女明媚的眼楮盯得有些發慌,順口胡亂答道︰「真的,一點不騙你,他還給我了不少迷藥呢。」
少女似乎有些害怕,壓低了聲音說︰「那我可喊了啊,喊人抓yin賊了啊。」說著果真仰起脖子大喊︰「抓……」
阿錯嚇得亡魂皆冒,一把捂住了少女的嘴︰「別喊,我的小姑女乃女乃,我是騙你的,騙你的,行了吧。」
少女一把打掉阿錯的手︰「去去去,幾天沒洗手了,臭烘烘的。」
阿錯嘻嘻笑道︰「我一般過年就洗一次手,灰多些皮就厚,耐打耐磨。」
少女大怒,呸呸呸吐了幾口,然後抬腿就是幾腳,阿錯左躲右閃,路人無不側目。
「小姑娘,別鬧了。」阿錯急忙求饒。
「我可告訴你啊,以後見了我老老實實的。」
「是是是。」阿錯暗道,我干嘛要見你,又為何要老老實實的,面上還真地大模大樣地向少女行了一個禮︰「今日多謝姑娘相救,不然錯哥真的就要血濺五步含恨而死了。」
「這還差不多。行了行了,大街上也不怕人笑話。」少女又顧忌起面子來,接著又斜了一眼阿錯,「今天你欠了我一條命啊,以後你這條命就是我的,我說向東你就不能向西,我說打狗你就不能攆雞。」
阿錯咧咧嘴︰「我說這位姑娘,阿錯的命又不值錢,你要我的命干什麼?」
「怎麼不值錢,總比一個火燒值錢吧,像在華山落雁峰上,有時一個火燒比一條命還金貴呢。」
華山落雁峰?燒餅?這姑娘也真能扯,轉眼就想到八竿子打不到的地方。慢著慢著,怎麼覺著有點不對勁啊。
阿錯咬著下嘴唇,眼楮瞪著少女一眨不眨,極力回憶著什麼。
「狗眼睜那麼大,看什麼看。」少女被阿錯看得有些心亂,上來就是一掌。
阿錯下意識躲過去,突然驚呼道︰「你是個男人!」
「呸,你才是個臭男人。」少女啐了阿錯一口。
「落雁峰上說我是yin賊的就是你吧?」阿錯呵呵笑道,他終于想起來,當時就感到那個人有些眼熟,當時怎麼也沒有想起到會是這個少女,如今回憶起來,那眉眼,那身材,可不就是這個少女男扮女裝嗎?尤其是這雙靈動、促狹的眼楮,簡直就是最明顯不過的標識
「哼,算你還沒有笨到姥姥家,你有沒有對我壞了你的好事懷恨在心啊。」少女白了阿錯一眼。
「多謝姑娘贈餅的深情厚意。」阿錯滿臉肅然,正正經經給少女鞠了一躬,對于什麼好事不好事的沒有接茬,不過是少女拿呂合銀的招親一事取笑自己,阿錯才不會上當。
「剛才我救你一命,也沒見你這麼乖巧。」少女似乎很不滿意救命之恩被阿錯冷落,猛然又醒悟過來,「去你的,誰對你有什麼深情厚意?別做夢了。」少女有些惱怒,又有些羞澀。
「正像姑娘所言,在那華山落雁峰上,彼情彼景,一個火燒就可能救一條命,人人自危,姑娘竟然還能忍痛割愛,送阿錯那麼大一個大餅,如果沒有深情厚意,怎麼會舍得?」阿錯也奇怪了,為何面對這個一個嬌滴滴的少女,倒沒有多少顧忌,想說什麼就說什麼,完全不像在豐色師姐或者沈憶梅或者什麼柳含霜面前那麼拘謹。
「你懂個屁!」少女惱怒之下大爆粗口,「你像個叫花子,衣衫襤褸,面黃肌瘦,風一吹就倒,比我……那個什麼害慘,本姑娘是可憐你,可憐你你懂不懂?」
「能得姑娘垂憐,小生幸何如之!」阿錯拉長了聲調,就像一個戲子道白。
「無恥!下流!」少女惱羞成怒,撲上來一陣拳打腳踢,阿錯不敢招架抱頭鼠竄,惹得路人紛紛圍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