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我們,我們和你峻極派可一點仇怨也沒有。」群雄不少人已經聞訊趕來,把本來就不寬闊的金鎖關擠得滿滿當當,因為與蒼龍嶺下的峻極派眾人離得稍遠,故而都扯著喉嚨喊。
風正源笑道︰「至于各位江湖朋友,峻極派認識的有數,且人數眾多,倘若放你們離開,難免給落雁派幾派以可乘之機,風某無能為力。不過也有一個辦法,倘若他們不肯答應風某的條件,你們一是可以向本派宣誓效忠,自然無事;再者諸位江湖朋友人才濟濟,可以群策群力,消滅掉這幾派,風某自然承你們的情,不僅放你們離開,還要待以上賓之禮,如何?倘若這樣也不行,風某可就沒有別的辦法了。」
「這……」听了風正源的話,江湖群雄目光閃爍,猶豫不決不知如何是好。這些人來自四面八方,良莠不一,各有各的心思與目的,也有不少自視甚高之輩,自然不肯甘心成為殉葬品。
「阿彌陀佛,」德美大師向前一步,「風掌門,萬事以和為貴,大家都是中土一脈,化戾氣為祥和,坐下來好好商討豈不善哉。何必一定要血流成河,有違上天好生之德。」
風正源哈哈一笑︰「方丈大師,風某豈不知化干戈為玉帛的好。然而敝派與他們幾派多年恩怨,想要和氣解決曠日持久難比登天。風某也知道邪教危機日重,故此以雷霆手段,意在迅速整頓中土武林,以便齊心協力共圖大計,其實是菩薩心腸,望大師體諒風某一片苦心。」
「風正源,我落雁派的北峰一脈怎麼樣了?是不是已經遭了你的毒手?」
「呵呵,陳掌門說哪里話?北峰的一干朋友識大體,已經加入我峻極派,不識時務的則去了懸崖之下。」
「怎麼那麼多廢話,難道我們這麼多人還怕了一個峻極派不成?諸位朋友我們沖過去。」一批耐不住性子的江湖豪杰吶喊著沖了過去。
「噢,好啊,請過來吧!」風正源雙目閃著寒光,有恃無恐。
「諸位朋友不可!」德美大師、陳林急忙阻攔,可哪里攔得住,這些人各顯神通沖下蒼龍嶺,路窄坡陡路滑,一部分直接慘叫著掉下深不可測的懸崖,另一部分輕功好的剛走到中間,隨著一聲「放箭」號令,萬箭齊發,這些人避無可避,被射成了刺蝟滑落崖下,慘呼聲不絕入耳。
數十人竟然一個沒有歸來,青森森的冰面上緩慢流淌著鮮紅的血液,隨即也結成了冰,在寒冬晨光的照耀下撼人心魄。
「如何?還有沒有來送死的?風某說過,除了風某的條件,沒有第二條路。風某此次志在必得。」風正源于寒風中背負雙手屹然而立,轉而一笑,「德美大師、海幫主,風某恭請二位離開,兩位身份尊貴,趟這趟渾水不值當。」
海連口皺了皺眉︰「風掌門,海某和德日大師很承你的情,倘若是在平日,海某倒也懶得管你們這些破事,但今日既因為陳掌門祝壽來到華山落雁峰,倘若在此危難之際離去,恐怕以後江湖上再無海某立足之地,不知大師以為然否?」
「善哉善哉,海幫主所言甚是,老衲如眼看你等如此廝殺拂袖而去,恐怕見了佛祖也不交代。」
「既然如此,風某就恭敬不如從命了,風某不再多言,敬候佳音。」話畢風正源退入峻極派眾人身後的一個臨時搭建的帳篷之中。
「陳掌門,眾位掌門,咱們還是回去,從長計議吧。」海連口掃視了一下眾人道。
「也只好如此了。」
大多數人都隨著幾位掌門回到了華山落雁峰,在殘垣頹壁中暫時立足,商討對策,但眾人思來想去卻沒有一個可行之策。
大火之下,山上只剩下極少的糧食,沒有房屋遮風,沒有被褥御寒,沒有食物果月復,饑寒交迫,外來的群雄哪會甘心坐以待斃,眼見數日之間就要大亂。尤其那攪屎棍一家三口更是受不得饑餓,開始仗著武功高強掠奪別人僅剩的食物,可這些食物都是用來救命的,誰肯甘心奉上?已經為此傷了不少人。
飛魚嶺與蒼龍嶺均兩處天險被峻極派重兵把守,極難接近與突破。陳林組織了數次突圍,除了死傷慘重,沒有任何收獲,陳森、陳青都負了輕傷。
把守飛魚嶺的,是峻極派的馬如飛與鄭一動幾個長老,仗著天險同樣水泄不通。
丐幫幫主海連口第一日已經發出了本門聯絡信號,但山勢極高,陰雲密布,根本沒有回應,其他幾派也是一樣。
一些人仗著功夫高強,開始嘗試從旁側下山,幾乎沒有例外地跌入無底深淵,無一成功,臨死前的慘叫聲嚇得旁人再也不敢嘗試。
也有人嘗試尋些野味充饑,然而滴水成冰的季節,荒山禿嶺之中,連只飛鳥也無,哪里有什麼野味可尋。
山頂上逐漸開騷動起來,群雄自動分成幾派,開始相互廝殺,搶奪糧食,即使落雁派這個主人也難以幸免,而且看勢頭,將逐漸成為眾矢之的。
這幾天中,因為杜無前要商議大事,就讓孔朝聖、魯玉護著阿錯在外面等候,並嚴令要保護好阿錯。
天氣寒冷,三人也不願呆立不動,人多的地方不敢去,很多人已經發瘋了。三人順著人煙稀少的地方,轉來轉去就又轉到那塊巨石旁邊。
「孔師兄,這巨石上的字大有古怪,我上次就因此受傷,你先別瞧,師弟我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一刻鐘之後,倘若發現不對,你就強行把我叫醒。」阿錯想了想,對孔朝聖說。
「裝神弄鬼!」魯玉一癟嘴,「你可快點,一個字能有什麼玄機?我早就看到了。他娘的天這麼冷,我可不願在這兒陪你喝西北風。也不知道燒了什麼高香,你這種人在掌門眼里竟成了香餑餑,還要咱來保護你。」
阿錯也不理他,穩了穩心神,凝目向那個大大的「險」觀去,開始並無異常,緊緊是一個字而已。
阿錯開始仔細研究此字的筆劃、走勢,漸漸地,那個字竟然模糊旋轉起來,大腦一片轟鳴,眼前看到的再不是字,而是密密麻麻閃著奪目光華的利劍從四面八方向阿錯刺來,鋒銳的劍刃透著奪命的殺氣,如雷如電,插向阿錯身體的各個部位,阿錯揮劍招架,擊落一批又一批,還是有不少劍刺在了他的身上,鮮血噴涌而出。阿錯紅了眼楮,拼命揮劍,想要殺出一條血路,而且他已經隱隱地看見了在那萬劍之間,有一個空隙,只要抓住機會,就可以從空隙中刺進去殺死幕後之人,破圍而出。然而,要麼手腳慢了一些,要麼眼光差一些,要麼內力不夠,總是差了一點不能成功,眼看著又一批劍呼嘯而來,阿錯筋疲力盡再也躲不過去,心道這次可真是要萬箭穿心了。
危急時刻,感覺一陣晃動,伴隨著焦急的呼喊聲,阿錯猛一驚醒,恢復了神智,他趕緊扭過頭來,再也不敢看那個字,喘著粗氣,面色蒼白,加上饑寒,直要虛月兌過去。他搖了搖頭,強大精神站直了身體,連道︰「好險,好險!」一身冷汗被寒風一吹,更是說不出的難受。
孔朝聖扶著阿錯,和魯玉也向巨石望去,左看右看也沒有什麼奇特之處,魯玉回過頭來,狐疑地看著阿錯︰「你小子是不是精神有問題啊?不會是瘋了吧?不就是破字嗎,怎麼把你嚇成了那樣?」
「破字?哈哈哈,」一聲陰柔的笑聲嚇了幾人一跳,不知何時,一個身穿翠綠色長袍的年輕漢子站在了三人不遠處,看那長得像女人般的俊俏面孔,阿錯記起,這不就是那個當眾揭穿自己是個什麼又捏又模的登徒子、讓自己下不來台的那個人嗎?
不及發問,卻听那人繼續道︰「你們可知這個字的來歷?量你們也不知道。這是你們玉皇派始祖千年前游玩華山,見華山之險峻而劍道頓悟之處,從而創出了稱雄天下的《秋風劍法》。可笑你們玉皇派弟子,卻有眼無珠,對始祖如此不恭敬,真是貽笑大方,哈哈哈,真是可發一笑。」
「休要胡言亂語,你說這話有何憑據?」魯玉有些惱羞成怒。
「憑據?你看看險字旁邊這塊凹陷之處刻的是什麼?」
魯玉、阿錯、孔朝聖不約而同湊向巨石,果見有幾個小字鐵鉤銀劃︰「訪友游華,見險悟劍,留字有緣人—杜隨心」
「看清楚了?阿錯小家伙,看來你就是那有緣人啊,可喜可賀!可惜我等無緣,看來看去看不出個究竟。不過你要小心了,我看你在玉皇派也不得意,再有此等福緣更加招人嫉恨,慎之慎之。」
「命都差一點丟了,未必是什麼福緣吧?」魯玉看了看阿錯,又望了望那漢子,臉上陰晴不定︰「你這娘娘腔是何人,為何知道得如此清楚?」
「某乃無名小卒,不足掛齒。至于如何知曉,只要有眼,觀察仔細就是。對了,那個阿錯小家伙,在下先前多有得罪,這就算賠禮了。」言畢將手一揚,一個圓圓的東西旋轉著向阿錯飛來,阿錯順手接住,原來是一個火燒,對當下而言這可是極其貴重的救命之物。
阿錯一愣剛要說話,听得有人急喊︰「魯玉、孔朝聖,你們在哪里?阿錯,阿錯!」
幾人從巨石後慌忙走出,呂清長老的兒子呂錦有氣無力神情慌張地走來。
「呂師兄何事,為何如此慌張?」孔朝聖問道。
「事情大大不妙。三四天過去了,時間一久那些外來的江湖群雄再也無法忍受,他們糾結在一起,氣勢洶洶,逼迫落雁、玉皇、黃鶴和我等幾派答應峻極派的條件,否則就要魚死網破。」
「他們歸順峻極派不是也可以,為何一定要我們答應峻極派的條件?」
「這些人都是自視甚高、桀驁不群之輩,怎麼甘心屈居人下?嗨,別說那麼多了,掌門讓我們趕緊過去,大家別耽擱了。」
一听掌門召喚,幾人吃力地晃動著身體,急忙向習武場走去。
臨走時,阿錯回頭看向那翠綠色衣著似乎自稱姓凌的漢子,那漢子沖他快速擠眉弄眼一番徑自去了。阿錯哭笑不得,不知道這人到底是誰,雲里霧里。不過既然手中有吃的,也不敢留著讓那些江湖豪雄瞧見,當下將火燒撕成四份,一人一份,孔朝聖自然不客氣,魯玉、呂錦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住了。
習武場上人山人海,兩批人馬劍拔弩張,氣氛十分緊張。
一方是自行糾結在一起的來自五湖四海的梟雄草莽,一方自然是落雁派和丐幫、少林、玉皇派、黃鶴派等眾人,兩方均利刃在手,大有一言不合大打出手之勢。
「廢話少說,我等也不願出現這種局面,和諸位前輩高人動手,我們也討不了好去。但性命攸關之下也顧不了許多了,只好出此下策,總比活活餓死凍死強。」一個臉上橫了一道長長的疤痕看起來有些猙獰的漢子喝道,手中的鬼頭大刀不住的搖晃,顯得有些急不可耐。
「疾風知勁草,路遙見馬力。中土武林一盤散沙,以後如何對付邪教?」丐幫幫主海連口嘆息道。
「別說以後,先說現在如何保命。各位都是高人,給個痛快話!」
幾位掌門互視一眼,之前該說的話都說了,該想的辦法都想了,到了如此地步,均不知該如何是好。
陳林搖了搖頭,長嘆一聲︰「諸位,大家都是因為給小老兒祝壽才陷入此絕境,陳某代表落雁派給各位請罪了。雖然始祖創下的千年基業毀于一旦令人心痛不已,但相比同室操戈致中土武林勢力大降,給邪教可乘之機陷中土萬劫不復之地,陳某還稍微能心安一些,想來始祖也能原宥一二。事到如今,陳某決意答應峻極派的條件,不知其他幾位掌門何意?」
「阿彌陀佛。佛曰,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陳掌門舍名取義,老衲深感佩服。陳掌門放心,貴派即使歸附峻極派,老衲將盡力勸說風正源施主,貴派只听調動,不動落雁派根基。」
「如此多謝德美大師了。」陳林深深一躬,無比疲憊。
「主人都已經答應了,你們幾派呢?」刀疤漢子露出凶狠的目光。
其實落雁派一表態基本大勢已定,剩下的玉皇、黃鶴、山河不過寥寥數十人,已經喪失有效對抗力量。
「老夫贊同!」山河派掌門武宜山率先同意。
「只要陳掌門能舍得這千年基業,為了江湖道義,英布也同意。」英布長嘆一口氣。
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都集中在杜無前身上。
「陳兄莫急著做決定,此事還可有商榷余地!」杜無前緩緩道。
「什麼?都到這時候了,還商榷個屁,再商榷下去我們就成餓死鬼了。」一片抽刀拔劍的嗆啷聲隨即響起,「杜無前你要冒天下之大不韙嗎?」眼看柳暗花明,杜無前突然出言發對,群雄都紅了眼楮,就要拔刀上前,將玉皇派眾人斬為肉泥。
「諸位莫急,杜掌門既然這樣說,當有他的道理。」德美大師、海幫主等急忙攔住。
「事情還沒有到山重水復之地,陳掌門、英布掌門、武掌門,你們也先別急著做出決斷。」杜無前轉動的眼珠驀然頓住,似乎終于下定了一個大決心,「請諸位跟我來去見風正源一面,杜某自有分說。倘若仍然不行,杜某再答應不遲。」
「杜掌門,你可不要戲弄我們啊?」刀疤漢子雙目凶光直冒。
「杜某不敢,也不必要。」
「走走,看這杜掌門到底有什麼樣的好口舌,說得動峻極派。」
「你們幾個都到我身邊來。」杜無前招手把玉皇派的弟子都喚到跟前,又低聲問杜宇︰「宇兒,東西準備好了嗎?」。
「早就準備好了,爹。」杜宇揚了揚手中的一個小包裹。
「一定小心,我們走。」一馬當先領著五個弟子走下山去。
「不知道這杜無前的葫蘆里到底賣的什麼藥?」
「管他呢,他要是戲弄我們,我們就給他來個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管他什麼玉皇佛爺,也沒有咱們的命重要。」
群雄與幾派之人均將信將疑,還是一窩蜂地跟著杜無前,心急之下,很快就到了金鎖關。
「玉皇派掌門杜無前有請峻極派掌門風正源上前搭話!」杜無前暗運內力,雄渾的聲音震蕩山野,山谷里來回激蕩︰搭話,搭話,搭話。
果然不愧是玉皇派掌門,好深厚的內力,群雄暗中贊嘆。
「怎麼,莫非諸位終于想通了。」稍頃,風正源出現在峻極派眾人前面,微微笑道。
杜無前道︰「風掌門,陳兄的落雁派與杜某的玉皇派,願發誓從此與峻極派和睦相處、再不為敵,風掌門解了此圍如何?」
「杜無前,倘若是此等廢話,還是省點力氣吧。風某沒有興趣,別耽誤本掌門喝茶。」笑話,風正源心道,不過最多再等十數天,峻極派從此就可以一派獨大,哪有什麼興趣搞什麼假惺惺的和睦相處,十幾年的血海深仇是說化解就能化解的嗎?以前不過是看著峻極派勢大你們不敢動彈,一旦有個風吹草動,還不是給自己留下禍患?臥榻之旁豈容他人鼾睡,這道理三歲小孩都知道。
事情到了這一地步,還談什麼和睦相處,這不是異想天開嗎?群雄也都議論紛紛,十分不滿。
「風掌門莫急,杜某有一樣東西要給風掌門觀看,請派個人來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