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接著,劉秋寒和老妮子領著孩子們也起來了,頓時,歡樂的說笑聲從屋里冒了出來,一派和諧家庭的氛圍。
剛剛吃過早飯,請來的樂隊就吹響了喜慶的嗩吶。嗩吶聲請來了村里的鄉親們,蜂擁到劉家根老漢家的院子里。劉家根老漢家今天是村里最熱鬧最喜慶的人家了。
在這個氣清景明的清明時節,四月的天,也仿佛是孩子的臉,說變就變。剛才還是暖意洋洋、艷陽高照,眨眼間,陰雲遮日,冷風嗖嗖,不一會兒,一朵,兩朵,三朵,的雪花來到了,滿天的的雪花曼舞到了劉家根老漢的家里。在這四月天里能見到雪花飛舞,可以說是給人們帶來了一份愜意的享受,人們沉浸在無比的喜慶歡樂中。司儀見吉時已到,請出來了劉家根老漢。劉家根老漢懷里抱著老伴的骨灰盒,坐了下來。劉家根老漢的舉動簡直把在場的人嚇了一跳,完全的驚呆了,一個一個的下巴都拉長了。都楞柯柯的看著劉家根老漢,他是在做什麼啊?怎麼做個壽,咋還把老伴的骨灰捧出來了。這個劉老漢,老了老了,還玩上ど蛾子了。
在場的人在私底下發出了嘁嘁喳喳的議論聲,司儀好像看出來了大家的意思,連忙說︰「大家還不知道呢吧,我們今天的老壽星和他的老伴是同年同月同日同時出生的,所以,今天是劉老漢和他老伴共同的生日,讓我們一同來祝福這對老夫妻吧!」
下面人群里出現了幾聲嘻嘻哈哈的、善意的笑聲。
在司儀的主持下,劉秋寒、劉冬寒、劉夏寒,還有姑爺、外孫子們跪倒在地,齊聲祝劉家根老漢,「壽比南山不老松,福如東海長流水」。
在場祝賀的鄉親們也咂著嘴,羨慕劉老漢能有這麼三個好姑娘,那麼的孝順。
拜壽儀式結束後,司儀半開玩笑的問劉老漢。「听說你在你老伴去世這十三年里,天天都在摟著老伴的骨灰睡覺,你不怕嗎?」
劉家根老漢呵呵的一笑,開口很自豪的說︰「說來我也知道,我摟著老伴的骨灰盒睡覺,屯子里的人背地里說我是在裝大個的驢,在整景裝相。其實,不是的,我是割舍不下我的老伴,我沒有和她過夠啊!剛才你問我怕不?你說我能怕個啥,那是我老伴,她不會嚇唬我的。再說了,自己的老婆怕個什麼,要是連和自己在一個被窩里睡了幾十年的老婆都交不下咱,咱還有交下的人嗎?」
周圍響起一片掌聲!有羨慕的掌聲,也有嫉妒的掌聲,更有鼓勵的掌聲!
司儀佩服的點著頭。「真是好樣的,我應該向你學習,你就是當今社會里的愛情範兒。」
司儀的一句「愛情範兒」,給劉家根老漢搞迷糊了。他這個吃五谷雜糧活著的莊稼人哪里懂得這時下年輕人的語言,還「愛情範兒」,愛情還要吃飯嗎?不懂不懂真的不懂。劉家根老漢睜大了一雙眼楮看著司儀,不知道該說什麼?
在場的人也不懂這句時髦話的意思,目光都刷刷的投向了司儀,等著他的解答。
司儀也看出了人們的意思,他笑了一下說︰「啊,我是說,劉老漢是富有的,幸福的。在這個老爺子的身上,有一種我們身上沒有的東西,那就是劉老漢和他老伴的這一生,是值得我們學習的,他們是愛情的榜樣。」
在場的人還是不明白,一個一個的大眼瞪小眼。片刻寂靜之後,便七嘴八舌的議論開了。
劉家根老漢的三個女兒卻是听懂了司儀的話,她們相互看了一眼,都苦澀的一笑,誰也沒有說什麼?
酒席宴上,劉根老漢手捧著老伴的骨灰盒與全家照了個全家福,全家福里最數劉根老漢笑的最燦爛了。在場賀壽的人們齊齊的夸贊劉根老漢有福氣。
幾杯酒下肚,劉根老漢的話兒也多了。鶴發童顏,滿面春風的他和大家驕傲的說起了女兒們。說起女兒的時候,他滿臉蛛網狀的皺紋顯得更加的深了,每道皺紋里都流淌著幸福的笑意。
「劉根老漢,現在你還說女兒不好嗎?還說女孩子不如男孩子嗎?」老隊長打著哈哈說。
劉根老漢的老臉上出現了橫七豎八的紅道道,呵呵的笑著。「行了,你們可別羞臊我了,我那時候就是昏頭了,總覺得沒有兒子不行。現在我知道了,女兒和兒子一樣,一樣可以養老。」
老隊長打著官腔,一字一板的教訓著劉家根說︰「那以後就不能說女孩子不能養老的話了,別再委屈了孩子們,在也不要干涉孩子們的婚事,你只可以給以建議和關心。」
劉根老漢呵呵的笑了。「好啊,你這是老鴰落在豬身上,光看到別人黑了,咋看不到自己黑呢,你做的就比我好啊,還來教訓我。」
老隊長哈哈的笑了。
日落西山溝的時候,人們陸陸續續的都離開了。劉家根老漢家的小院里又恢復了平靜,溫馨。
圓圓的月亮掛在了窗前,腮幫子都笑疼了的劉家根老漢關好了門。進屋,拉上窗簾,鋪好被窩,捧著老伴的骨灰盒,上炕月兌衣服進被窩,把老伴緊緊地摟在被窩里,和老伴說著體己話,分享著自己今天的心情。
三姐妹擠在一個被窩里,頭挨頭的說著話兒。劉秋寒說︰「今天司儀說爹娘的愛情,是愛情範兒,那你們說,我們姐妹中有愛情範兒嗎?」
最小的妮子劉夏寒聞言,苦澀的一笑,沒有說什麼。口直心快的劉冬寒說︰「你和大姐夫的愛情不就是愛情範兒嗎?」
劉秋寒連連的搖頭。「我們的可不是,要說是,也許咱們小妹的是?」
小妹把頭搖的像卜楞鼓。「我們的可不是,要說是二姐的準是愛情範兒。」
「不是不是不是,我們的可不是,可別糟蹋愛情了。」劉冬寒連連說著不是不是,但她的心里卻是比吞了一罐子蜜還要甜上幾倍。她繼續口是心非的說著︰「咱們姐妹三個的邊角余料的愛情,誰的都不能和爹娘的愛情相比的,我們的愛情是沒有範兒的。要說愛情範兒,也只有咱們的三妹妹了,她的愛情才是愛情範兒。」
提到三妹妹劉春寒,三個姐妹都不說話了,心里酸酸的,不是個滋味。三姐妹都知道,三妹妹要不是為了愛情,她們姐四個就不會缺少一個了。她們的三妹妹就是因為追求完美的愛情,與她們陰陽相隔了。
滿天的星星簇擁到了窗前,悄無聲息地偷听著屋里姐三個說著自己的那段感情故事。
一九七五年,冬月底兒,年根兒。
正是數九寒天、天寒地凍、寒氣刺骨、雪虐風饕的時節。
隊上場院里的活計結束了,糧食該送到上面去的都送去了,該分給社員的也都分完了,牲口入圈了,勞累了一年的社員們也該好好的睡上一個懶覺了。
刮了一夜的大北風,仍然沒有累的意思。天色大亮的時候,呼嘯的北風夾雜著雪片更加的肆虐起來,預示著這是一個很寒冷的早晨。
在這個早晨,被前幾天一場大雪覆蓋著的榆樹林屯里,顯得格外的靜,除了呼嘯著的北風的聲音,在沒有什麼聲音了。
說起榆樹林屯,在這方圓幾十里的人們是沒有不知道的。人們都知道,在這個榆樹林屯里,榆樹是最多的,密密麻麻的的一大片榆樹把個五十幾戶的屯子圍了個風雨不透,水泄不通。但人們也知道,這個屯子,也是最貧窮的的一個屯子,也學是因為貧窮,屯子里的大多數男人都沒有老婆,都打著光棍兒。因為這里貧窮,屯子里的姑娘哭著喊著的嫁到了屯子外,屯子外的姑娘哪個也不肯嫁進來。致使屯子里的光棍漢越來越多,外面的人們都管這里叫「光棍屯」。
突然,兩只花尾巴的大喜鵲,雌雄雙飛過了蕭條的榆樹林,在屯子上空盤旋了兩圈,落到了劉家根家大門前的大榆樹上,喳喳的唱著喜歌。
雌雄喜鵲一唱一和的喜歌,喊醒了熟睡的劉家根。劉家根伸了個懶腰,自言自語著說道︰「也不知道咱家又有什麼喜事啊!」
誰在身旁另一個破棉絮中的佟語聲,被劉家根踫醒了,睡眼惺忪的說︰「還能有什麼喜事,一定是又有媒人來說煤了。」
劉家根皺了一下眉。「又會是哪個不知死的媒婆跑過來,咸的,煩死了。」
佟語聲揉著眼楮,說︰「她爹,也不能怪人家的,誰叫咱家里藏著兩個沒展翅的劉秋寒呢。一家有女百家求,很正常的。」
「我家的妮子還小,不找婆家的。」劉家根煩躁的禿嚕了一句。
劉家根出生在山東金絲小棗之鄉,是一個純純的山東漢子。十八歲的時候,經媒婆提親,父母拍板,娶了鄰莊的姑娘佟語聲。佟語聲是個家喻戶曉好姑娘,過門後,對劉家根知疼知熱,劉家根對佟語聲也是疼愛有加。
俗話說,當年的媳婦,當年的娃。春天結婚,秋上的時候,佟語聲給家里添了一個女娃子。本該該家里帶來喜氣,誰知爹娘卻有些不高興,埋怨佟語聲給劉家斷了香煙。也難怪,劉家十幾輩了,都是單傳,到了劉家根這里,佟雨聲啪嘰一下,給生了一個丫頭片子,老人當然不高興了。
劉家根叫爹娘給孩子起個名字,爹娘隨嘴拋出一個劉秋寒。
轉過年來的寒冬臘月,佟語聲第二次給劉家生了一個娃子,可惜的是,這個還是一個丫頭片子,爹娘更加的不高興了,給這個女娃子摔下了一個比臘月天還冷的名字,叫劉冬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