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我的話真的起到一點點作用了。
那日,辯機在禪房靜修,只是不知道怎麼的,他的心一直很亂。
怎麼那位女施主的話一直在我的腦海里,難道將來真會有這樣的事。
「阿彌陀佛。」辯機在心中默念道,「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無論他怎麼念,卻一直靜不下心來。
次日,辯機整理好行裝,其實就是幾件簡單的衣服和一大籮筐經書。
「師弟,你這是?」
「師兄,這幾日來,我對佛有一種特殊的感悟,佛于心,需在一個四面環山,安靜,無人擾的情境下才能領會佛的真諦。」
「這麼說,師弟是要去山里靜修了。」
辯玄巴不得辯機離開,只要他在寺里,那些皇子、公主們都喜歡听他講經,他走了,才好呢?他走了,自己的風頭就不會被他掩蓋。
「是的,師兄。」
「那師弟什麼時候回來?」
「師父歸來之日便是我回來之時。」
「那好,師弟保重。」
辯玄巴不得他早點走。
他背著行囊離開了白馬寺。
辯機本就一心向佛,山林自然是好去處。
「津津,你知道不?那個白馬寺的和尚辯機離開了。你這次還去白馬寺嗎?」
「他走了,他真的走了。」我閉上眼楮,但願這輩子他也不要與高陽遇見。
「你在想什麼嗎?我問你要不要去,用得著想這麼久嗎?」
柳巍推了我一把。
「沒有,我什麼也沒想,走了啊,絕了這塵緣。既然他走了,我也就沒有去的必要了。」
「什麼啊,你說得神神秘秘的。」他在我身邊轉圈,若有所思地說道︰「難道你跟他是老相好,還是你們之間藏著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不是我,是他和高陽公主。」
「十七妹,怎麼可能?十七妹從不去寺廟,何談認識辯機。」
「柳巍,請相信我,這是一段歷史,他們相遇了,辯機身上那股氣息深深地吸引了公主,他們相愛了,公主為他孕育了一個孩子。這段不為世人所接受的愛戀,你知道皇上最後是怎麼處置他們的嗎?」
柳巍搖搖頭。
「公主是皇上的愛女,皇上自然不會對她怎麼樣?而辯機不同,皇上認為他玷污了公主,有辱皇家尊嚴,他被處于腰刑。我要他走,是希望他不要與公主遇見,他們之間如若沒有交集,辯機就不會有那麼悲慘的人生。」
「所以,你天天去白馬寺,就是為了這個。」
「恩。」我努力地點點頭。
「津津,既然你是千年以後的人,你就該明白,既然是歷史,你又怎麼能改變。如果可以改變的話,周幽王還會為了褒姒烽火戲諸侯嗎?」
「柳巍,你看我,我不是來到大唐了嗎?我見證了歷史上發生的每一件事,也許,我真的可以改變辯機的命運。」
「津津,你听過一句話嗎?命運是不可以改變的。」
「柳巍……」
「好了,不管辯機將來會怎麼樣?你已經為他做了該做的。接下來就要看他的造化了,但願他們不要相見。十七妹自打進了房家,我就再也沒有見過她笑的樣子。她以前是那麼愛笑的一個人,如今……」
「公主心里還是只有吳王一個人吧。」
「她從來都不願意正眼瞧其他的男人,她只對哥哥有情,只可惜他們是兄妹,哥哥也只把她當妹妹。」
我默默地點點頭。
我知道所有人的命運,唯獨不知道自己的命運。
我的命運會是怎樣的呢?
我自己不知道,一點也不知道,我常說,我的目標很明確,我來大唐就是要找那個五千年前和我深愛過的那個人,直到我發現那個人其實就是大唐的三皇子李恪,我不知道我改怎麼去想這個問題。
因為我知道歷史,所以我不想他去爭皇位。
我與他的重重疊疊,直到我現在不想去原諒他。
太子對連玉的死耿耿于懷。
這個貼身老奴陪伴他多年。
「為什麼?為什麼你們要這樣對我?連玉,連你也要離開我。為什麼?」
太子跪在連玉的墳前。
「本太子一定要為你報仇,我再也不要過這種生活了,我要改變,我要讓所有的人都匍匐在我的腳下,日日膜拜我,父皇不也是殺兄,逼父退位的嗎?我為什麼不可以,上行下效,父皇,是你教我的,也是你逼我的。」
「太子,太子,你瘋了嗎?說出這話,這可要是被殺頭的。」海棠忙捂住太子的嘴。
「哼,怕什麼,本太子連死都不怕,還會怕說這個嘛?是他們讓我們徹底絕望,我要進行最後的反擊,為連玉報仇。眼下,我這個樣子,早晚要被父皇廢了。既然要廢,我還不如自己為自己選擇一條出路。我要成為至高無上的皇,保護我所想要保護的人。」
「太子,不要……」
以前,對太子萬般冷漠的海棠似乎愛上了李承乾。只是,太子早
已不再是以前的太子,在眾人的目光下,太子日漸走向頹廢,就連當朝的第一忠臣——魏征,巍大人也不來府中教太子課。他可是強烈支持長子為儲的大臣。如今,他多日不曾見太子,可見,太子在朝中是多沒人心。
「太子,太子,我們不要什麼皇位,不要在這人心惶惶的東宮待下去。你去,你去請求父皇,請求他廢了你這個太子吧。我們去封地,你安心做一個平庸的王爺,海棠願意跟你在一起,我們生一大群孩子。好嗎?太子。」
太子冷冷地推開海棠,「晚了,一切都晚了,以前的李承乾已經死了。海棠,站在你面前的是太子,是大唐的儲君,從今往後,不再是那個任人欺凌的太子,他要做大唐真正的帝王。」
「太子……」海棠欲勸無效。
「貞觀十七年,正好是貞觀十七年。」我看著書,突然間覺得大事就要發生了,是貞觀十七年,皇上要廢太子。
「津津,你在念什麼?今年是貞觀十七年,難道今年有什麼特別之處嗎?」
「柳巍,今年一定是個多事之秋。」
柳巍望著天空的雲彩,「這看似平靜的大唐,何時真正的平靜過。皇子們爭儲位,互相殘殺,鉤心斗角。」
「還好王爺你是真正的大智若愚,懂得全身而退。」
「津津,你知道嗎?最近我听聞齊王李佑在齊州秘密訓練軍隊,正準備與大唐分庭抗禮,父皇知道此事後,大為惱怒,派大將軍李績帶軍前往齊州。」
「齊王是個武將,有點小聰明,只是自小被他那個胸無才能,只會使陰謀,耍詭計的舅舅陰宏智教唆的。只可憐了陰妃娘娘。」
上次,我在宮中還見到了陰妃娘娘。她獨自一人坐在欄桿前。年華洗去了她美麗的容顏,一個女人到了這個年齡段,她還能期盼什麼呢?丈夫是後宮中所有女人的丈夫,而兒子是自己生的,完完全全地屬于自己。
她唯一的期盼就是什麼時候能見上兒子一面。
她曾跟我說,她最大的願望就是能天天看到兒子在自己身邊。
陰妃娘娘在宮中與世無爭多年,皇上常年不去看她。這樣一個女人在這一年還要承受喪子之痛,只苦了她。
「津津,你是千年後的人,你應該知道五哥的結局。」
我點點頭。
「那你告訴我。」
「這個王爺就沒有必要知道了。該知道時自然就會知道。」
「好吧,既然你不想說,我也不勉強你。」
「王爺,我累了,我想休息。」
「恩,去吧,我送你回房,最近你的身子總是不大好,一吹風就感冒。沒事就不要出來,好好歇著。」
柳巍扶著我進去,他望了望我,「津津,其實你不說,我也知道,你在想三哥,每時每刻你都在想他,就連在夢中,你也一直叫他的名字。」
「我有嗎?」
「在我面前,你還掩飾什麼呢?」
「好吧,你都知道了。」
「三哥哪里都好,就是太有雄心。」
「他也很絕,身邊的女人換了一個又一個。」
「津津,你恨三哥嗎?」
「我能不恨嗎?他和別的女子在我面前親密。」
「也許有一天,你會發現這一切只不過是個假象。事情並非你想的那樣,三哥也許有不得已的苦衷。」
「苦衷……也許是我根本不了解他。」
「好了,我們不聊這些不開心的話題,津津,難道除了我三哥,你就不會考慮別人了嗎?比如說我,只要你願意,我願意帶你去天涯海角,一個只有我們的地方,沒有人可以打攪我們,我們可以過著與世無爭的生活。」
「柳巍,我……我沒你想象的那麼好。」
「算了,當我沒說。」
柳巍轉過身去,看著他漠然的聲影,我知道他為我做的一切,只是感激,除了感激還是感激,感情並不是因為感激就會有的。
齊王被處死,太子被廢,用不了多久,晉王治就會入主東宮,魏王泰被關進北苑。這些勾心斗角的皇子們終于得到了該有的結局。
李恪?我不想看到你絕望的神情,你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