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讓,快讓一下。」為首的小廝推了一把走在前面的太監,明明是自己搶地方,卻怪罪前面的人,「沒看見我往這里走嗎?我們王爺急用書,耽誤了王爺看書,你擔當得起嗎?」
被推了一把的太監名叫連玉,是東宮太子的貼身奴僕。眼下雖東宮不景氣,俗話說,廋死的駱駝比馬大,更何況,這帝王的心術,誰知道皇上怎麼想,說不定,哪一天,皇上重新用太子,東宮又重添新彩,並非是不可能的。
連玉走在宮中,大家還是尊敬他的。
抱著書的小廝自以為是地走在前面。
連玉越想越不對勁,這哪來的小廝,這麼囂張,「站住,哪來的小廝,如此霸道。」
抱書的小廝頭也不抬,揚了揚手中的書,「看清楚了,這是魏王爺要的書,魏王爺知道嗎?如今倍受皇寵,耽擱了魏王爺看書,該當何罪?你說。」
連玉一听,這小廝原來是魏王爺的手下。連玉是太子的近身侍衛,也是東宮總管。平日在宮中,太監、宮女們見到他,都得禮讓三分。沒想到,魏王府的小廝竟然爬到自己頭上。「我到是哪里的?原來是魏王府的,竟敢欺到雜家頭上。」
「喲,你是誰啊?看這一臉晦氣的太監樣。還在我面前亂喊亂叫。今天算你走運,我急著給王爺送書,不跟你一般計較。」
「你……」連玉氣得半晌說不出話來。
他也算得上是宮中元老級人物,竟然被一個初出茅廬的臭小子欺負。
「你給我站住。」連玉拉住他,「想走,先給我道歉了再說。」
「我說你老太監真是不知好歹,要道歉是吧,吃吃我的拳頭再說,看你還敢不敢?」
那小廝放下手中的書,一把推倒連玉。連玉一把年紀哪經得起這般折騰,倒在地上半天也起不來,「你……」
「怎麼?老太監,你還想讓我道歉是不是?呸,今兒正好拿你練練手,省得你們這些老骨頭在我面前耍威風。告訴你,爺爺我從小就恨你們這群老太監,都是你們這群不男不女的老骨頭逼死了我哥哥。今兒個沒打算找你們算賬,你倒自個兒送上門來了。」
小廝一把拖著連玉,迎頭便是重重地一拳。
連玉倒在地上,嘴角流著血,半天說不話來。
吵鬧聲引起了宮中的太監、宮女們。
小廝一見勢頭不好,趕緊開溜。
「連總管。」周圍的小太監攙起連玉。
連玉經過剛才的一拳,人已經昏厥過去。
他們把連玉抬回東宮。
「連玉,你怎麼啦?」太子望著自己的貼身太監,剛才出去還好好的,這會兒怎麼被人抬進來。
「啟稟太子,剛才連公公和一位小廝發生了爭執,那小廝就把連公公打昏了。」
「一個小廝,誰這麼猖狂,竟然動我東宮的人。」
「太子,那位小廝,奴婢認得,是魏王府的。」
宮女剛說完,旁邊一位太監推了她,示意她不要說。
其實,他們心里都知道,那小廝是魏王府的。
「哈哈,魏王府的,哈哈,四弟,你的人竟然欺負到我的頭上了。」太子一陣苦笑,他只是個名義上的太子,父皇不準許他上朝,他每天起床,只能望見這冷清的東宮,坐立不安,形同軟禁。
這樣還不夠,這樣不夠嗎?你們還想要我怎麼樣?我已經忍讓了,忍讓了很久。為什麼你們還要?
「你們下去吧。」太子示意他們下去。
宮女、太監們靜靜地走開。
「思雨,你怎麼能跟太子說這個呢?」
「李公公,為什麼不能說?那小廝自己都說自己是魏王府的。」
「哎,宮中事情復雜,凡事不要多嘴,你剛進宮不久,要好好管住自己的嘴。」
「哦。」思雨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太子緊緊地握住拳頭,「魏王,又是魏王,四弟,你到底要把你的親哥哥逼到什麼時候?你現在未進東宮,卻協助父皇處理政務,已經虛同太子,這還不夠嗎?難道這不夠嗎?你還想怎樣?你的手下連我的貼身奴才也敢動?你的眼里還有沒有我這個太子。」
連玉醒來時,一眼望見太子在自己身旁。
「太子爺,老奴給您丟臉了。」
「不,不是你的錯,是魏王泰太囂張了,你暫且好好養身子吧,這幾日,本太子就不要你伺候了。」
「恩。」連玉嘴上這麼說,心里卻久久放不下這個大疙瘩。平日里,朝中官員見他都要尊敬三分。沒想到,自己竟然被一個黃毛小子侮辱。
連玉越想越覺得自己沒臉見人。
他望著鏡子里自己蒼老的臉龐,他的時光本來就不多。
太子頹敗的背景落入眼里,連玉搖搖頭,「太子啊,這就是命啊。」
「皇後娘娘,老奴無臉去見您。老奴給太子丟臉了,娘娘,您不要嫌棄老奴,讓老奴在陰間繼續伺候您吧。」
「太子,你要好好保重,老奴不能伺候您了,老奴不想看日後的時光,老奴真的不知道這個東宮到最後還有沒有您的位置,老奴不
想看到那麼一天。」
連玉踩著凳子,把脖子伸到白綾前。
那一刻,他看到了皇後娘娘向自己走過來你,只見,皇後哭著對他說道︰「連玉,苦了你,本宮不怪你,這一切都是命,是太子,是太子沒有成為儲君的能力,才會令皇上失望。」
他緩緩地閉上雙眼。
前來給連玉送飯的宮女在推開門的那一剎那,連玉吊在白綾上,雙腳懸空,凳子被踢翻在地……眼前這一幕嚇壞了,飯盒「 」地掉在地上。
「死人了。」她一路大喊大叫。「死人了……」
「大白天嚷嚷什麼呢?」路上的奴僕質問她。
只見,她支支吾吾道︰「連公公他……」
「他怎麼啦?」
「他死了,上吊……」
「什麼?趕緊通知太子。」
「太子……太子……」
正在酒醉中的太子听到有人喊他,「進來。」
「太子,連公公他……她死了。」
「什麼?連玉怎麼會?」
太子扔下酒壇子,直奔連玉房中。
「連玉,你……」太子的眼淚刷刷地往下掉。
連玉是長孫皇後的心月復,細心,周到,聰明的一個太監。長孫皇後非常器重他,她把他賜給太子。
一直以來,連玉細心輔佐太子。太子有什麼煩心事都跟他說。在某種感情上,連玉其實充當了一個做父親的角色。
太子一直以來都離不開連玉,如果沒有連玉的開導,太子恐怕不會撐到現在。所有的人都不看好太子的時候,只有連玉一直守在太子身邊,為他打氣。
如今,望著自己的忠僕去了。
他跪倒在連玉身邊,「其實,你一直是我心中的亞父,請受承乾一拜。」
連玉死了,消息一瞬間就被傳開。
「听說,連公公昨兒個懸梁自盡了。」
「這連公公好好的,干嘛尋短見呢?」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听說啊,是魏王泰的手下侮辱了連公公。這連公公是何許人也?那可是已故皇後身邊的大紅人,皇後在時,他不但是太子的近僕,還是內務府總管,受人尊敬著呢?如今,一個黃毛小兒踩在自己頭上,算什麼?連公公的面子往哪擱啊?」
「這麼說,這連公公也是個烈性子。」
「可不是麼?之前,太子受寵時,朝中官員對連公公可是敬讓三分。」
「這叫虎落平陽被犬欺,看來,咱們這太子日子也不長了。我听說,皇上有意讓魏王爺入主東宮。最近,皇上正把一些政務交給魏王爺,並且準許魏王留宿在太極殿,皇上,還專門為魏王準備了一間房,讓魏王也就寢。」
「看來,咱們家太子可真沒什麼指望了。你瞧,以前的東宮大門,來來往往的官員可是絡繹不絕,現在人家都往魏王府跑了。」
「可不是嗎?你看那魏王府的人一個個得意的。真是一人得道,雞犬伸天。」
這些太監,宮女們沒事就喜歡議論紛紛。
卻不知道太子就站在他們身後。
「太子,我們……」
他們面面相覷,屏住呼吸。剛才的話要是被太子听見了,那還了得?
「你們下去吧。」太子平靜地說道。
這才,他們才松了一口氣,急匆匆地走開。
「太子,怎麼不教訓一下這些愛嚼舌根的奴才們。」
「教訓?他們說得沒錯,我干嘛教訓他們,這年頭,只有通過這種方式才能听到別人的真話。」
「太子,其實你不用在意他們說的,總有一天,皇上會再用您的。」
太子搖搖頭,「不會了,父皇已經對我徹底失望了,他有多久沒召見我了,你知道嗎?」
「四個月?」
「是六個月,半年,整整半年,我都不曾見過父皇,不曾踏過太極殿,我是太子,卻是真正的徒有虛名。」
「太子?」
「下去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太子望了望天空,秋天到了,葉子枯黃,可天空是湛藍的,這就意味著有人悲,有人喜。
他兩手交叉著緊抱住自己的身體。「天氣有點涼了,我的心也跟著涼了,父皇,父皇,你為什麼要這麼對我?從前,你也夸過乾兒聰明,為什麼?為什麼現在你不曾看我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