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漢字的寫法!
由于金鼎王朝的強勢,金鼎王朝的文字在三國皆是通行的。而如果不是刻意,歲涼使用的幾乎都是漢字。而剛看到太壽宮這三個字的時候,由于她對漢字太過熟悉,竟然,沒有發現,在這個時代,這種簡體漢字,怎麼可能會出現在這里!
難道除了藍葉,她,還有第三個穿越的人麼?
她神情凝重起來。「小青,那,寫的是,太壽宮?」
小青愣了一下,笑了起來,「我忘了姑娘不是桑執國的人,該是看不懂的。這的確是太壽宮三個字,相傳是建立桑執國的國王書寫的呢。」
「那。」歲涼猶豫的問︰「應該是很多年前了吧?」
「是的,大概,應該是一百多年前了吧……」小青也不太確定。
歲涼奇怪地看了看三個字,總覺得,怪怪的。但也沒再多想,自己就當看見了來自同一個世界的文字好了,就算再看見老鄉,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歲涼應該不會想到,在不久的將來,她還真是踫到了這個老鄉呢……
「大嫂。我們到了。」
在桑執國待了不到三天,公主病情已經大好,楚安之便和歲涼回到了京城。由于在桑執國,影衛們也並未得到什麼來自京城這方的消息,所以看著面前排得老長的人流,眾人不禁面面相覷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此時眾人已經走到了京城城門口,可是很明顯守衛森嚴,人流安靜有秩序地排著隊,接受著城門口的守衛的檢查。
「請問,這是怎麼回事?」楚安之下了馬車,抓住一個排在近處的憨厚青年的手臂。
憨厚的青年抓抓腦袋,「俺也不知道,俺剛看外婆回來,就變成這樣了。」
楚安之苦笑了一下,還是道了謝,重新上了馬車。車夫趕著馬車等候著,一直排到城門口,守衛檢查過後,安之本想要問問守衛,但是那些守衛一臉的不耐煩,安之也只好模模鼻子算了。
不過總算是進了城,回到楚家再說吧。歲涼安慰著安之在守衛那受的氣,心中隱約覺得應該與安行有關。一切還是回去再說。
路上到處是戒備森嚴的衛兵,看著馬車行駛過來還上前糾纏了一番,檢查過後才令他們離開。安之自然是生氣的,駙馬當了這麼久,養尊處優的,卻被人這般地盤查。但是從他們的只言片語當中,兩人也是察覺到了一點不對勁,這幫人,似乎是在追拿叛、黨、余孽。
心里一驚,不是安行他們吧?
兩人對視了一眼,都有點不安。但是一方面心里又相信安行的能力,只是暗自壓抑下各種疑問,趕往楚家。
馬車停在楚家門口,門口的守衛顯然還是原來的幾個,看見歲涼都高興地喚了一聲「姑娘」。安之站在他背後,雖然懷疑這是什麼人,但是也沒有過問。歲涼匆匆忙忙地應了聲,皺了皺眉頭,「沒出什麼事吧?」
守衛們自然是搖頭,歲涼終于有點安心,但是守衛的表情又有點不對,似乎……也有點太高興了吧?
她本來已經要踏進門檻,心中又覺得怪怪的︰「當真沒事?你們公子回來了吧。」
守衛們連連搖頭,嘴巴咧開︰「姑娘,府里真沒出什麼事,放心吧。公子早回來了呢,已經將亂黨都抓起來了,現在在皇宮處理一些事情。姑娘,真是沒想到那國舅爺竟然會做出這種大逆不道的事情啊……」
听了這話兩人終于放心了,原來是國舅終于被打倒,還以為安行出了事呢,也不听那守衛多嗦,揮了揮手便朝里面走了。那守衛也是個識趣的,見兩人這個樣子也沒有繼續說下去了,只是……他還有一個非常重要的消息沒說啊……
算了,姑娘想必應該知道了吧。守衛暗暗想著,卻沒想到,他以為早就知道消息的歲涼,卻在听著飛煙細細說這陣子發生的事情。
「大哥帶著軍隊回來的時候,牛國舅和尚將軍已經帶兵圍住了紫金城,皇宮內亂成一團,牛皇後帶著人沖進了皇上的寢室,逼皇上吞下了毒藥……」
「嗯?怎麼不繼續說下去了?」
飛煙說到這里突然停了下來,看了看安之。剛才見到安之她明明很高興的,口中不斷喊著二哥你終于回來了,但是此時卻是為什麼露出那種又傷感又遺憾的表情?
歲涼暗自想著這個問題,卻見飛煙突然哭起來,翠玉似乎料到了,遞過一條手帕,對兩人解釋道︰「小姐最近都是這樣。」
歲涼不解,皇上駕崩雖然讓人惋惜,但是飛煙向來不關注政事,怎麼會難過成這樣?安之坐在妹妹身邊,眉心緊蹙,心中好像有某種預感。
「二哥,涼姐姐,皇上,我爹,我爹他死了,我還沒有對他盡孝道,為什麼會這樣……」
安之和歲涼因為這話都吃了一驚,皇上,是飛煙他爹?
飛煙抽噎著,怯怯地看向自己的二哥,「二哥……對不起,我不是你的妹妹,大哥也不是。二哥,大哥說你早就知道了,是嗎?」
安之是早就知道楚安行不是自己的親大哥,但是對于他的身份,也是頗為震驚的。無奈地點點頭,「我當初無意听到爹與一個叔叔的談話,知道大哥是假的,而爹也只是把大哥當做一枚棋子,最後才會讓我繼承楚家。我崇拜大哥,也不想繼承這個家業,所以我就離家出走了。」
歲涼若有所思︰「也就是說,安行他,是當今太子?而飛煙,你便是公主了?」
飛煙黯然地點點頭,這個公主身份的落實,卻是用父皇的生命換來的,一直以來因為要保護兩人,所以他小心翼翼維護這個秘密,飛煙感到很難過。她寧願不要這個公主!
「既然,皇後已經闖入皇上寢宮,給皇上喂下了毒藥,那麼,你們的身份是怎麼傳出來的呢?」歲涼此事雖然心里很復雜,但是還是維持了表面的平靜。
「是皇上最信任的小全子,誰也沒想到他居然會武功,在皇後他們松懈的時候,他帶著皇上生前就立好的遺旨,逃出了宮外,也正好踫上了剛剛從西北回來的大哥。」
歲涼點點頭,看來皇上是已經知道一切了,也怕有什麼意外,才事先立下了遺旨的吧。
想到這里,突然想到皇太後,這個對自己倍加關愛的老人,卻是不知道怎麼樣了?「飛煙,皇太後沒事吧?」
「沒事的。皇太後只是被皇後關在了宮中,沒有傷害她,大哥說,本來皇後是要借助太後穩住人心的才沒有對太後做什麼,但是宮中的妃子,除了竹娘娘,一個個都被皇後害死了……」已經知道自己是公主,那麼對于這個從未蒙面的太後女乃女乃,她自然也是擔心的。而那個皇後陰狠的手段,讓大家都打了一個寒顫。
歲涼心里一跳,竹娘娘應該是那個身懷龍種的竹貴妃吧……如果安行……罷了,現在變成這樣,安行就算當初答應他什麼,也都是無能為力的。
她不是不講道理的女子,只是多出了這麼多的變數,她也不知道要怎麼辦了。
飛煙看著歲涼平靜的表情,看不出多余的情緒。想著大哥當時的喃喃自語︰「涼,應該不喜歡這樣。」知道自己被立為太子,大哥好像沒有開心過呢。
或許,也不是太令人開心的事情吧,畢竟,一國之君,責任好大的。
處于對大哥和歲涼的關心,便試探著問了出來︰「涼姐姐,你……是不是不喜歡大哥當皇帝?」
歲涼一愣,垂下了頭,沒人看見她唇角浮起的那一抹苦笑︰「我……怎麼會呢?」
楚安之嘆了口氣,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
躺在床上,始終無法睡去。起身推開窗,今夜沒有月亮,抬頭望去,天空倒是堆了一層一層的雲,讓人無端壓抑。從那時候第一次認識他開始,就有種直覺這個人不是普通人,身上有太多的秘密。後來知道他是楚家的主人,他要幫助皇上平定叛亂,練兵作戰;他小時候就被女乃娘寄予厚望,被人當做一枚棋子堆積野心;他是聖山華麟仙翁的大徒弟;他是商業奇才,武林高手,從太多人那里听說了他太多的豐功偉業甚至是奇跡,而現在……
他是一名太子。甚至將來是一國之君。
而她呢?一開始就只想要低調的過著平凡的生活,和弟弟在一起,有安定的生活,嫁人生子,看著弟弟成家立業。除了自己一手超凡的醫術,其他,自己和這個世界的人,也沒什麼兩樣,這樣的心願再容易不過了。卻在那個雪夜,徹徹底底,翻天覆地。
因為醫術被他注意,因為救了飛煙他心存感激,因為一直以來的相處,他將她放在了心里。她,自然是清楚的,可是以後,他要掌管天下,他將會有後宮佳麗,自己……
老實說,雖然一直無欲無求,但是也並不想和一群只懂得爭風吃醋的女人去分享同一個男人。飛煙說得對,她不高興。
可也只是不高興罷了。她不能挽回什麼。難道安行可以不是太子,可以不是將來的皇帝嗎?不可能。而且,她比任何人更知道,只有這個身份,安行才能完成女乃娘的承諾,才能打擊不知道在哪里窩著的楚雄天的野心,還有那個「天上天」組織,他也有更多的權力去追查和圍剿,而不光光是一個楚家的權力。
但是,就算是這樣,就是安行想要的麼?他明明答應過她的!她滿心煩悶。
轉而,她又不由暗暗斥責自己,這樣的結果,安行怎麼會想到呢?就是他不想要,那個重情重義的男子,也不會放棄自己的責任的。
嘆了口氣,正要轉身,突然一個修長的影子,出現在了她的面前。她靜靜站著,看著,終于緩緩朝後靠去,溫暖的身子,熟悉的味道。
「忙完了?」她語氣溫柔。
他沒說話。她也不催他,只是看著外面的樹影,搖搖晃晃的,如同兩人的心情。
「涼,對不起。」
對于楚安行來說,當一個皇帝也許是他從小的目標,但那也只是為了女乃娘的承諾、為了保護自己要保護的人、和楚雄天給他的要求罷了。但是最後遇到歲涼,隱隱約約懂了這個女子的心思,她要求平反,就算與他一起站在風口浪尖,所有的篤定和自信,也是因為她相信自己有一天能夠回到自己的位置。
她一開始就知道自己的心願,所以從不顯露醫術,即使醫術能讓她帶來聲望,帶來更多的財富。她很低調,一直到遇見了他,他救了她弟弟,她救了他妹妹。
他很壞心地將她帶進了他的世界,然後讓她和他一起站在風口浪尖,然後他甚至帶她進宮,而讓他滿意的是,皇上和皇太後都很喜歡她。她是特別的,而這份特別,他要讓她發揮得更多,那樣,她或許會享受這樣的風光,然後和他一起。然而她還是太過淡然內斂,起初甚至以為她要逃了,卻又回來了,然後沒有想到的是,會听見她說那樣的話。
因為自己的喜歡,她很高興。
安行沒有告訴他,那時候送她進宮,回去之後他的表情,甚至讓屬下以為他腦子壞了……因為他一直在笑,而在那之前,他笑,從來不是真心。
一個人若是背負太多的責任,就會日漸變得虛偽、可怕,無情。雖然他還不至于變成這樣,但是也不是自己想要看的局面。所以他加倍寵愛飛煙,並不完全是心疼妹妹,其中也有一部分,是因為他要通過這樣,控制自己的無情。
然而,涼恐怕不知道自己是多麼的偉大。她來到他身邊,帶個他的,是純粹的安心,即使不知道她的醫術從何而來,卻是打心底就沒有懷疑過她,相信她。一如相信自己。好像是最初自己丟失的一塊肋骨,如此自然的感受,一開始他也很懷疑,不敢相信。
但是最終他相信了。這是命中注定。他不相信命運,除了她。
所以他答應了她的心願,楚家並非缺他不可,而他卻不能失去她。所以他也決定了,這趟回京城,便會處理所有的事情,然後讓蘇城和蘇馳管理楚家,而他,和她,就平平凡凡當一對小夫妻,那也不錯。
人算不如天算,一紙聖旨,破壞了他的念想。他是太子,他是將來的一國之君,他的父皇被奸人毒害,他看到了他倒在寢宮,臉色發黑,身邊是大片火紅的血,嘴角卻溫柔,像是想到了什麼……被人封去的記憶好像突然被打開開關,他想起來小時候父皇抱著他,母妃溫柔的笑,宮前那開得正好的玫瑰和牡丹……然後妹妹出生了,有人來了,母妃倒在地上,他抱著妹妹,一直跑……
原來,這就是為什麼,鼎皇對他特別,對他寵愛的原因。他一直感覺他的態度奇怪,嚴厲又帶著慈愛,像是看著太平一樣,原來他早就知道自己是他的皇子。而阻止太平愛上自己,更是因為,太平是他的親妹妹,害怕兄妹****,才是讓他無奈的原因。
歲涼說得對,這一切的發生,不是他想要的,可是,卻是他無法拒絕的。他是楚安行,也是金鼎國太子︰金麟。
帶著冷然的笑意安置好父皇的尸體,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牛皇後在他寒氣逼人的眼神中流著淚吞下毒藥;尚琴華跟隨皇上,用一把金釵自盡在皇上身旁了。尚葉、牛國舅被關進天牢,徐永康將軍和趙安也都被釋放,樓夢雲還高興地上門道謝。安行第一時間宣讀了聖旨,而徐永康這個六朝元老與當朝兩位丞相早就已經知道了安行的身份,自然是不會違逆旨意。而既然三位重臣已經表明態度,不管是當初維持中立的安泉等人,還是早早被安行拉攏的各大臣,也都是嘆息著接受了老皇駕崩,新皇登基的事實。
從回到京城,就開始忙碌,似乎沒有休息的時刻。忙著處理朝政,忙著批改奏章,捉拿逃走的亂黨,就算精神再強大,安行也不免疲倦了。老皇的靈柩還沒進入皇陵,安行也不能正式登基,但是要處理的事情就已經多如牛毛,再抽不出心思關注其他。
這時,飛煙進宮,說了歲涼已經從桑執國回來,已知道了這陣子發生的事情,言語中頗有些擔憂。
看來,自己的小女人,似乎不太高興呢。他無奈地揉了揉額頭,讓飛煙先回去楚家安撫一下她的情緒,自己還要過幾天,才能回去見她。飛煙小心應了,似乎也感覺到了身份的不同,說起話來不再像從前那樣親昵。
飛煙回去後,他卻已經無心工作了。歲涼的反應雖然平靜,但是自己了解她,不高興肯定有,但是她向來睿智,知道自己的處境,肯定不是自己願意的。自己過幾天,再去和他解釋一下就好了。
什麼過幾天!當天的晚上,他已經忍不住思念,施展輕功出了皇宮,一直來到她的臥室面前。她還沒有睡,正站在窗前,眼神幽暗。那麼晚了,穿著那麼單薄的衣服,不怕著涼麼?他皺著眉,已經忘記了那個小女人自己是個大夫,只是埋怨她不懂得照顧自己。
悄悄進了屋,站在她身後。她已經感覺到是他,卻沒有動,她生氣了。他想。
後來她還是靠了上來,安行閉上眼楮,感受著她熟悉的味道,知道除了她,他什麼也不稀罕。所謂的天下,所謂的後宮佳麗,所謂的野心,大事,目標。
然而她說話了︰「忙完了?」
他為這句話動容。心里頭有千言萬語,但是卻發不出聲音,過了很久,他只是輕輕模著她的頭發︰
「涼,對不起。」
歲涼並沒有對安行的對不起說沒關系,雖然不是他願意,但他違背了當初答應她的事情,這也是事實。一國之君並非可怕的事情,歲涼只是害怕失去更多的自由和平凡的生活。
她以前是個高高在上的天才醫師,這樣的生活,在他人看來名利雙收,有什麼不好?然而她自己知道,這樣的生活,沒有真心的朋友,沒有溫情,沒有愛,只有追逐的利益。她在那個世界,也只是一個領域上的高峰,而安行,卻要成為一國之君了。
皇帝,實際上是最可憐的人。沒有人可以說真心話,很多人覬覦這個位置,從來習慣了俯視別人,會讓人寂寞,就連最親密的朋友親人也會因為這個身份,而變得陌生。然而,這個世界,是由這個可憐的,寂寞的人統治的,它又是偉大的。
「安行,你會守住這個天下麼?」
歲涼仰頭,嘆息地看著他。
安行親了親她的額頭,眼楮閃過一絲不安︰「我會。涼,你知道,我是不得已的。不要離開,好麼?」
她低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隨即抬眼,已經變得從容而平靜。
「好。」
就讓她,和他一起,守住這個天下吧。
鼎皇駕崩,新皇金鱗登基,大赦天下,十惡不赦。封無雙郡主歲涼為當朝皇後,楚飛煙為飛煙公主,趙安為西北大將軍,肅清朝野奸臣,頒布新政,一片喜氣。尚家因為參與謀反被抄家問罪,證據確鑿,徐濤等一幫參與其中的將軍也被撤職流放邊疆。
右丞相府中︰
「那小子,還真是不錯。」右相木魚模著自己的長胡子笑嘻嘻地看著左相吳爭,才幾天的時間,新皇已經完全模清了當皇帝的思路,不用他們這些老不死的擔心了。
「嗯……不過,我還有另外一個擔心……」吳爭嘆著氣,喝光了一杯茶。
「你擔心什麼?現在這個皇帝,可是比先皇有魄力,聰明多了。我們這些老不死的不是早就暗中觀察這個孩子很久了麼?雖然听從先皇的意思,沒有把事情說出去,但是你也是看到這個孩子的能力的吧。」
「我不是擔心這個。」吳爭瞪了一下木魚,「你這個只會敲木魚的家伙。是不是忘記了一件事?」
木魚雖然老是被他虧,但是卻不惱怒,只是表情突然大變︰「是那件事?」
吳爭憂慮地點了點頭,「之前,我已經進宮提醒過太後,可是沒想到會讓太後這麼驚惶,想來是我對不起太後了。但是太後可是說是當年那件事的見證,如果太後不能恢復先前的記憶,說出惡魔所在的地方,可能……麻煩就大了啊……」
「那個惡魔,到底是不是真的會復活?」
吳爭更加憂慮︰「誰知道呢?已經是幾十年前的事情了,當時的太後也不過是一個小女孩。」
木魚沉重地搖搖頭︰「左相,這件事,還是應該稟明新皇。」
吳爭有點猶豫︰「不是我不信任新皇,只是,先皇知道這件事後,也只是讓我們不動聲色,十幾年了,遲遲沒有進展。難道,新皇會有辦法麼?」
吳爭捋著胡子,突然神秘地笑了起來︰「不就是讓太後恢復記憶麼……或許,那個小姑娘,辦得到呢?」
他可是,想見那個姑娘,很久了。
成為皇後並不是一件多了不起的事情,至少對于歲涼來說,無論身在哪里對她都沒有差別。皇後只是個名字而已,雖然她並不喜歡。
她不喜歡皇宮,她也不喜歡當皇後。但是為了楚安行,她也只好妥協了。而且,太皇太後的病情復發,又開始了每天的噩夢,沒有歲涼在一旁,她根本就睡不著。
新皇登基畢竟是大事,所以皇上與皇後的大婚就只好改期了。但是既然已經冊封皇後,歲涼自然也是要搬進宮里來的。這雖然不太符合禮制,但是兩人都不是看重這些的人,群臣對于這個皇帝都有點忌憚,而楚安行借著這個機會,也順便提升了下自己的威望。新皇登基,也許是太過忙碌,竟然沒有踏進皇後的寢宮。宮中眾人暗暗懷疑,這皇後,與皇上感情難道並非想象中的那麼親密?
但是歲涼卻知道,這種處境,只是安行盡力想要給她的自由。他還不想勉強她坐上那個母儀天下的位置,雖然表面上已經是了。這是他聰明的地方,將名分坐實,就算歲涼想跑,也改變不了兩人的關系。
「一個有名無實的皇後?嗯?」身後傳來戲謔的聲音,歲涼沒理他,安靜地翻著醫書,心思卻放在了前日,與左相、右相的對話。
听說他們要與她見面,她著實吃了一驚。畢竟現在百廢待興,皇後看似是後宮之首,但是對于國家大事卻是毫無權力的,兩個朝廷重臣,找她要干什麼?
沒想到卻是為了太皇太後的宿疾……可是,幾十年前的事情了,太皇太後就算不是因為當年的事情全部忘掉,至少也會變得模糊吧,畢竟都是年輕時候的事情了。左相和右相想要從太皇太後身上得到當年她被挾持的真相,這可有些難度。
或者說,對于現在的她來說,還有些難度。
「左相和右相,听說來找過你?」身後的人顯然是看穿了她在想什麼,坐到她身邊,靜靜看著她。歲涼抬眼看著楚安行,這個如今的皇帝,穿著瓖金龍袍,威嚴天生,眼神卻仍舊有著當初的溫柔。
「嗯。安行,我記得當初對你說過‘惡魔’的事情?」當時太皇太後遇到右相暈倒的時候,說出了「惡魔即將復活」,在西北的時候,她是對安行提過的。盡管面前的人已經是皇帝,她卻仍然喚他安行。
「那兩個老頭子……」安行無奈地笑了笑,「他們是不是希望你能讓皇女乃女乃恢復記憶,說出當年她被挾持的時候去的地方,找出‘惡魔’的所在地?」畢竟,除了當年的太皇太後,大部分的人都已經死了,而太皇太後不能提供幫助的話,可能就會帶來災難。
歲涼啞然︰「原來你已經知道了。可是,太皇太後已經不年輕了,要徹底解除宿疾不僅危險,而且,我們能夠確定她還能記得當年的事麼?左相和右相……」其實她並不想做這件事,但是還是沒有拒絕兩人。
有件事她一直沒說,自從先皇駕崩,皇女乃女乃的身體每況愈下,已經越來越虛弱了。雖然認回了一個孫子和一個孫女,但皇兒的死仍然令她傷心。在這種情況下,她只能盡力陪著她,緩解她的痛苦。這也是她答應入宮的原因之一。
「涼,這件事,我已經有點眉目了。我想,應該和‘天上天’有關系。」
「天上天?」
「沒錯。當年皇宮出現‘惡魔’,挾持了當時還身為太子妃的皇女乃女乃,並且喪心病狂一把火燒了整個皇宮,安然無恙的從京城離開。整件事看得出來都是有組織的,而且是針對整個金鼎皇朝的大傾覆。雖然聖山不問俗世,但是畢竟不能容忍這樣喪心病狂的人存在,于是聖山第十代祖師為此下山,最後與那‘惡魔’同歸于盡。被挾持的皇女乃女乃是唯一的見證人。但是沒人知道她是怎麼逃出來的,沒人知道她怎麼回到皇宮……她只是口中不停說著惡魔會復活,然後昏迷了三天,醒來忘記了所有的事情。」
惡魔,即將復活!在死去的地方!
歲涼看著他,說不出話來。左相和右相,沒說這些。
「而天上天,雖然還不是很清楚,但他們的目的,就是復活‘惡魔’。或許,我們不能從皇女乃女乃那得到什麼消息,但是,如果天上天就是當年那個幫主惡魔逃月兌的組織,那麼,他們也一定知道惡魔的歸宿在哪里。」
歲涼松了一口氣。隨後想到了什麼,表情一凝︰「你說,‘天山天’和皇女乃女乃當年失去小公主的事情有沒有關系?風梓言既然是天上天的頭子,而皇太後對他的態度又敏感……」
「唔……」安行眼神深邃,「肯定有關系!不然風梓言那個瘋子潛伏在宮里這麼多年是要干什麼?」
兩人認真討論著關于「天山天」、關于風梓言、關于太皇太後的事情,而楚家,卻發生了一些奇怪的事。
「昨天夜里,下人發現庫房那邊傳來聲音,報告了守衛去檢查。守衛到的時候發現了庫房大開,東西被人翻得亂七八糟,雖然像是沒有掉什麼東西,但是還是盡快稟告了小少爺。而同一天晚上,蘇馳侍衛……和歲寒國舅雙雙不見了。現在小少爺正在處理庫房的事情,就派我來……」
「你不會要告訴我,我弟弟偷了東西和蘇馳逃跑了吧?」歲涼打斷他的話,眼神很涼很冷,冰冷的語氣讓正在報告的管家打了個寒顫。汪慶已經被安行調到身邊,這新來的管家是他後來提拔的,看起來有點欺軟怕硬。轉向正在思索他的話的皇帝大人,好像沒听到,他眼神微慌。這皇後娘娘莫非護短?畢竟是自己的弟弟……但她畢竟是皇後啊,連忙搖頭︰
「不是不是,皇後娘娘,您先別生氣。我只是合理的懷疑……」
「合理地懷疑我弟弟是竊賊?哼!」歲涼看了看楚安行。「皇帝大人,您的管家,判斷能力還真是不錯啊!」
管家全身一顫,跪了下來。安行揮手讓楚安之派來的管家回去,然後看著身邊的女子,雖然從外表看不出來,但是,她的確很擔心,所以她失態了。
「涼,別生氣了,我相信你弟弟的人品,也相信蘇馳。我更懷疑是蘇馳發現了那個竊賊,然後追了出去,不然不可能沒有任何東西失竊。而小寒,或許也是因為擔心蘇馳的危險,所以也跟了上去吧。只是,蹊蹺的是……為什麼到現在還沒回來呢?」
歲涼臉色好看了一點,沒好氣地瞪著他︰「我也在擔心這一點!小寒沒有武功,他跟出去干嘛呢……我去楚家看看。」見安行也起身,她淡淡道︰「皇上日理萬機,還是早點回去批改奏折吧。」
回了楚家也並沒有發現多少東西。弟弟的房間什麼都沒少,蘇馳的也是,這說明他們走得很匆忙,應該是去追那個竊賊。可是,為什麼什麼東西也沒有丟呢?難道是因為正好被發現?可是庫房被翻成這樣,好像在找什麼東西找不到,竊賊離去的動作也很從容,似乎是大搖大擺走出去然後才被蘇馳發現的。
莫非?歲涼模著下巴,是楚雄天?那個安行說的幕後大boss?他要找什麼呢?
「皇後娘娘,公主找您呢。」坐在弟弟的房間里陷入沉思卻忘記時間,楚家的婢女小心翼翼地,生怕打擾了她。
「嗯,我知道了。」
飛煙不愛住在皇宮,除了偶爾去皇宮陪伴太皇太後和歲涼,整日帶著翠玉出去鬼混,歲涼也好久沒看見她了。三天前飛煙帶著翠玉和喜兒出了門,自然是有大隊人馬護著,去了屬于京城郊外的避暑山莊,本來也是約了歲涼的,但是歲涼更願意陪伴太皇太後。
「參見皇後娘娘。」翠玉和喜兒清脆地喊。
「參見皇……」飛煙知道她不喜歡皇後的稱號,卻也笑嘻嘻地假裝要作揖,被歲涼瞪了一眼打斷了,只好改口︰「大嫂你來啦。我听說小寒和蘇笨蛋的事情了,現在怎麼辦?」
歲涼閉了閉眼,臉色有點不好︰「只好讓你哥派人去查了。我擔心小寒……不知道會不會出什麼事。」
飛煙安慰她︰「放心啦,大嫂。小寒又聰明又可愛,蘇笨蛋雖然有點笨,武功還是很高的。」
歲涼點點頭,心里卻很不安。不過,只是追一個竊賊,應該不會有事吧?
但是又過了幾天。兩人還是沒有回來。派出的人馬沒有一個找到他們的下落。
不禁是歲涼著急,楚安行也著急了。歲寒是她的弟弟,他知道他們向來姐弟情深。她在想什麼他也差不多清楚。他恐怕……
留不住她了。
果然,沒過幾天。
歲涼悄悄地離開,而皇帝的桌案上只放著一封信。
他知道她會離開。
但是,沒想到這麼快。
楚安行捏著信,閉上眼楮。只有眉心泄露了他一點疲憊。
發現上架了……
皇後失蹤是大事,當天晚上,很快有人就來向他稟報。而楚安之也連夜趕來,說是飛煙與翠玉等人也一夜之間都不見了。顯然是預謀許久。
「我知道了。你們都下去吧。」楚安行揮揮手,淡淡地說。
楚安之卻猶豫著︰「皇上,微臣……」
楚安行皺眉︰「想說什麼盡管說。」
「如今楚家只剩微臣一人,自然微臣不能一走了之。但是公主還在桑執等候微臣……」
楚安行笑了︰「你想讓公主過來?」
楚安行期待地看著從前的大哥︰「微臣之前是入贅……」
「我肯定桑執國國王會放心把女兒給送過來的。」楚安行語氣毋庸置疑︰「只要他還坐在那個位置。」所有人都知道,桑執國國王只有一個女兒,萬千寵愛。
楚安之雖然不解,但是也知道這件事皇上是同意幫忙了,高興地回了楚家。
沒過多久,桑執國國王果然將公主送了過來,還派了使者,帶了貴重的禮物,表示了自己對金鼎王朝的友好和臣服。安行當然不相信使者的鬼話,客氣地收了禮物,然後打發他回去了。
在歲涼失蹤後的第六天,楚安行開始著手準備很多東西。金鼎的大臣原本以為年輕的皇帝會受不了皇後的離開和思念的痛苦,他卻好像根本沒有受到影響,仍然每日早朝,更加勵精圖治。只是臉色比起先前的平和溫淡,多了一些肅然和冷意。
同一年,竹貴妃生下了小皇子,受到安行的暗示,蘇城和竹貴妃終于還是在一起了,並且發誓永遠不告訴自己的孩子他真正的身世。沒想到第二年楚安行卻下令讓竹貴妃和蘇城住到宮中,賜弟弟名字金凌,並且封為太子。蘇城為太子太傅,竹貴妃則奉為太妃。
安行才繼位兩年,與皇後有名無實就算了,後宮竟再也沒有一位妃子。眾位大臣苦勸多時,都未能說動這位年輕固執的皇帝。雖然不曾有律例說不能立自己的弟弟為太子,但是皇帝還如此年輕,就算生一個太子出來也不會太久,為何反而會立弟弟為太子呢?
有很多人已經有了推測。
楚安行不管眾人揣測什麼,只一心一意處理政事。聰明的皇帝迂回地得到了大多數群臣的支持,兌現了女乃娘的承諾,當年被打入冷宮的妃子確實是受到冤枉的,雖然已經平反,但是很多事情只能忽略,畢竟事情過去太久,牽連的人也太廣了些。
對于太皇太後的病情,安行倒是很吃驚。歲涼是徹底治好了太皇太後的病情才離開的,但是太皇太後卻沒有對此表現多大的驚訝。說明歲涼一早就告訴太皇太後自己要離開的事情。但是太皇太後一向很喜歡歲涼,為什麼還是讓她離開了呢?每次安行去問,太皇太後都只是笑了笑,沒有說話。
當年那件事情楚安行也確實查到了一點蛛絲馬跡,似乎是「天上天」眾人認為太皇太後的手中掌握著他們的聖物,派出了一個人來套她的話。那人便是風梓言的父親風鈴。風鈴生性殘忍,對于小孩子有著天生的厭惡,于是哭泣的小公主先成為了他下手的目標。
難怪太皇太後對風梓言有著難以言說的恐懼,風梓言長得和他父親幾乎一模一樣。
歲涼當年對楚雄天的懷疑他已經排除,因為楚雄天第一次出現在他面前是在他的登基後的第二年。楚雄天得意洋洋地要他讓位,說這是他欠他的,他連話都懶得說身邊的護衛已經跳出來將他抓住關進了天牢。
事實證明,走火入魔並不是休養幾年就能好的。而听說楚安行成了皇帝,嫉妒得發瘋的楚雄天大爺放棄了療傷,直接沖到京城要求皇帝讓位這個做法也是相當愚蠢的。
雖然不是最經天緯地的雄主,但是楚安行卻是最深謀遠慮的君王。不僅大臣尊敬,百姓更是愛戴。在位三年,國泰民安,幾乎天下太平。
當然,是幾乎。
「天上天」這幾年還是造成了一些小小的麻煩,例如廣收信徒,影響各地的政治經濟等。但是楚安行對這個組織也沒有全面的把握,畢竟狡猾的老鼠從來不肯光明正大地出現等人來收拾。但是楚安行有了另外一種辦法,它要信徒,他就給它。
于是楚安行安排的人滲進了「天上天」的內部,從而也發現了很多有趣的東西。事實上太皇太後身上的答案,就是從「天上天」里面得到的。他們分為兩派,一派是激進派,要求復活惡魔,統一江山;一派是保守派,認為「惡魔」根本無法掌握,要發展自己,不能靠「惡魔」的能力。這兩派斗得很厲害,以至于原本要在三年前進行的「惡魔」復活祭祀儀式,推遲到了今年。而安行,決定親自去看看,這到底是怎樣的一個「惡魔」?
身為一個君王孤身犯險是很不明智的。安行當然也明白這樣危險的做法並不太適合這個時候做,但是他已經沒時間了,「天上天」同樣沒有。如果所有的事情沒有處理好,某個人不會放心地讓他扔下自己的擔子去找她。
所謂的「惡魔」竟然是遙遠以前一個煉金術師煉的傀儡,通過咒語和陰女的血液激活,然後听從命令展開殺戮。當年的傀儡若不是能源出現了問題,是不可能被打敗的。當然,不能被打敗,說的是武功。在藍葉的幫助下,楚安行成功地將傀儡拆成好幾十塊,而「天上天」當然是幾乎瓦解。
風梓言逃了。自然是帶著趙若。他們的武功勝過眾人,逃跑還是綽綽有余的。楚安行永遠記得他重重煙霧中傳過來的那個不死不休的眼神,是的,不死不休。
楚安行已經沒有力氣去追他們,在對付傀儡的過程中他已經受了重傷。藍葉哭著將他抬回京城,問他到底為什麼要這麼拼命,為什麼要說自己已經沒有時間?他不明白,歲涼走了就走了,楚安行也看不出對她有多留戀,可是他卻在拼命地要完成答應她的事,解決所有的事情,然後呢?
「藍葉。幫我。」
「什麼?」
「幫我守住這個江山,直到金凌成年之前,輔佐他,答應我!」
「楚安行!你告訴我為什麼?你到底想要做什麼?去找她嗎?她在哪里?當年是她拋棄你的,既然她不要你,你還找她干嘛?我不要幫你。」
「藍葉!我沒有時間了!已經三年了……」
「到底是什麼沒有時間?難道……你知道她在哪里?三年,是你和她的約定?或者說,是她給你的期限?她要你解決所有的事情之後才去找她?楚安行,你也太沒有志氣了吧,她說什麼就是什麼?你休想,金凌還這麼小,你讓一個三歲的小孩當皇帝?如果你走了,誰來保護他的皇位?誰都會覬覦他的皇位的,再說,我又不是皇帝,怎麼輔佐他?你不能走,我不會允許你走的。」
「我留下了一本《治國策》,是這幾年我總結了歷朝歷代的統治寫成的,藍葉,我知道你是穿越的人,雖然我不明白穿越,但是,我知道你原來的世界定然是超前我們很多年的。所以,我知道你可以幫我。以朋友的名義還不行的話,以皇帝的命令……」
「你做夢!皇帝很了不起嗎,就可以這樣踐踏別人的真心嗎?楚安行,你混蛋你混蛋!當年我跑遍了整個西北找你,誰想到你卻回來了,回來就算了,一回來就是皇帝,還立了皇後。我本來想離開的,那個該死的女人卻突然失蹤!而你,你給了我希望,卻又讓我一再失望。你自己數數,三年來你和我說了多少話,現在又來找我幫忙?做夢,做夢!」
安行再也沒有說話,只是看著藍葉哭著朝自己咆哮,他對他有歉意,但是除了歉意,什麼都沒有。當年楚安行沒有接受他,三年後當然也不可能接受。
「你!」看了他很久,藍葉終于恨恨咬牙,轉身出去了︰「我管你去死!你愛去哪就去哪,最好不用回來了!」
他答應了。楚安行送了一口氣。
他利用了他。
他拿出當年歲涼給他寫的信,很多人都以為她是因為弟弟走的,她要親自把弟弟找回來,才離開了他。但是,他一直知道,當年她給他的承諾,是一種報復。
她對他不守信用的報復。
既然他已經是皇帝,他不得不守著這個天下,那麼所謂的平淡種田生活肯定是遙遙無期。但是他放棄了,她沒有。所以她騙了他,她離開了他。為了弟弟,為了自由。
安行︰
啟信歡!如若見到此信,想必我已經離開了。除了是要去找回弟弟,當然也包括了小小的私心。我不喜歡皇宮,當然,我也不喜歡當皇後。安行,對不起,我騙了你。可是,或許,自由始終是無法大過愛情的,所以,我還是堅持等你三年。三年之期,望煩事無憂。我不是要你放棄什麼,你自己做決定。最後,但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
歲涼。
平生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
縴指弄琴,紅衣女子柳眉紅唇,端的是萬千嬌媚……琴聲……
凌亂。
弦斷。
「叮!」女子的手豁地從琴上收回來,手上一滴,恍如血紅珍珠,隨手一甩,血珠頓時飛濺到來人的身上。女子俏皮地吐了吐舌頭,眼神抱歉。
一襲白衣,身形縴細的女子淡淡地望著自己柔裙上的一滴血跡,無奈地望了一眼心虛的女子,然後放下手中磨好的藥粉,走到她身邊。
「我記得沒錯的話,這已經是你這個月斷掉的第二十七根弦了。」每天斷一根,她的手指頭也每天都要遭殃。
「哎呀,大嫂。這不是因為不熟練嘛,所以才要練啊!」
練琴女子理直氣壯的表情顯然逗笑了那名白衣女子,她模了模她的頭,「你呀,分明不是學琴的料。手伸出來讓我看看,還好沒大礙。為何這麼認真呢?是又與風亦打賭了?」
「才不是。是那個瘋老頭看不起我!他居然說我不像個大家閨秀!」她要證明他是錯的,好歹她也是堂堂公主,居然被人如此蔑視,絕對不可原諒。
白衣女子抿著唇笑︰「風亦可不老也不瘋,反而長得俊俏著呢,你對他的話這般在意,莫非是春心大動了?」
紅衣女子臉色漲得通紅,恨恨地看了調侃她的白衣女子一眼,隨即起身將她按下︰「大嫂莫亂說!那個瘋老頭可與我不相與著呢!我看他倒是對大嫂殷勤得很,大嫂你可小心別被他騙去了,大哥可要埋怨我的。」
她也許沒意識到,但是白衣女子顯然是感覺到了她語氣的酸味。還說不是對風亦有意思?小丫頭片子總愛騙自己。
「好啦,不說就是,怎麼扯到你大哥身上?你將我按在這里作甚麼?我還要去藥店幫忙,小寒在藥店恐怕忙不來。」
「有蘇笨蛋就夠了啦,小寒現在也算是出師了,再說了,蘇笨蛋帶他私奔的事情還沒找他算賬呢,讓他們自個忙去。大嫂,你教我這一曲《但為君故》,好不好?」
瘋老頭可是最喜歡彈這一曲,常常自彈自唱,很有種風度翩翩遺世獨立的感覺。不過瘋老頭最佩服的便是大嫂,他教大嫂學琴,只用了一年,大嫂已經和他不相上下,她羨慕得緊可是又學不來,心中自然憋屈。
女子看了看琴譜,又笑了起來。
「這一首……是風亦最喜歡的曲目吧?好好好,不逗你了,我教你就是。」
將斷掉的琴弦接起,白衣女子細細為她講解了彈琴的技巧和其中意境,隨後在紅衣女子的要求下,將這一曲《但為君故》彈了一遍。琴聲悠揚,紅衣女子狀似有所感觸,口中不禁也高歌起來︰
江湖滔滔;
君子瀟瀟;
仗劍夜行星辰曜;
驚落凡塵輕紗鮫;
縱身陷囚牢人亦驕;
夙緣聲誰見君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