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牆跌落,大殿內霞光微映、鮮血涂染的金磚不復鮮活。
景離伸手撕下臉上面具,露出俊朗的容光像天邊掠過的清風沖綰輕輕勾唇一笑,一笑在血腥與殺戮中的交錯中,滌蕩出清涼與明光。綰抬頭看那舊日熟稔的眸光,心里綻放如斯的感激安定,卻隱隱輾轉出一絲低嘆與愧疚我怎麼會把景離當做他呢。景離看在眼里,竟也能在心底涌出些些笑意。懶
地上的玄明方丈突然喉嚨里聲嗚嗚嚕嚕地急促地發出什麼聲響,景離一聲低嘆,「就是不能讓我和你安安分分多呆一會兒。」
他越過那邊兀自打斗不休的抒烈和南宮燁徑直向牆邊的涼歡撲去,南宮諾忽的轉過身來,鳳眸露出嗜血的光芒。
魔?!鳳鴆毒發,魔獄攻心?!
涼歡的引魂陣終是誘發了南宮諾體內的鳳鴆之毒,景離來不及猶豫,頎長的身形卻如一團雲輕巧落在南宮諾身前。劈手抓過南宮諾的手腕封了他的七經八脈向後扔擲,看似下手狠毒南宮諾卻是輕輕落在玄明方丈身前。
涼歡的幽瞳深深緩緩移向景離,要知道幽瞳之術必須全部心力控制,他這一錯勁分神,似是全神的戒備中出現了致命的紕漏,頓時渾身一震,似是被他墨色的雙瞳吸引依戀地沉入一步步向他走去。
綰急忙撲到南宮諾身旁,見他俊美的臉龐上隱隱現出浮動的青色,胸口心髒的位置似有一只血紅的五爪向里抓,一把抓下,臉上的青氣便泛了一層。「魔獄攻心?!」綰心中咯 一聲,手腕卻一緊,那個老法師玄明卻一把將綰撈坐在地上,上下打量她喃喃道,「非人哉啊非人哉!」蟲
綰被他一撈又見他一伸腿把南宮諾踢出好遠,心里焦急,一邊掙月兌一邊揚起陰森森五爪沒好氣道,「我就是非人哉,您老識相趕緊救人,否則我就不客氣了。」
「非也,我說他,非人哉。女娃,你可知道他是誰?」玄明喜氣洋洋地看著綰,伸手抹了一把剛才還在為師兄默默低垂的眼淚,一指地上的南宮諾,「要不你先告訴我你的生辰八字,我替你算上一掛?姑娘你在此地命中犯煞啊!」
「我不知道我不算命我不高興了好不好?您老神通廣大先救人行嗎?」綰氣又急,眼看南宮諾滿臉痛苦之色這看上去很玄乎的老法師仍在撈著自己喋喋不休。
老法師玄明看她生氣了,搓著手很有些躊躇猶豫道,「那,那我告訴你怎麼救人你听我跟你說一件事好不好?」
「好!十件都行。」綰答應得爽快,不就是听他叨咕點兒事嗎,「你先說,怎麼救人?」
「好,那就十件。」玄明顛顛地擺手,「你听我說啊,那邊和戒色打在一起的,不是個真身只是個施了靈的身體,他的元神被人控制了」
「好了一件,怎麼救人啊?!」綰急急打斷他的話,心中卻記得清楚又是一個咯 。
玄明法師收回手,很不甘心地整理自己沾了血的袍子,「他懷里有龍膽珠,喂他吃了不就完了?」
綰無語,你有什麼不甘心?不甘心的是我好不好
忙奔到南宮諾身邊,喂他吃了藥。有被玄明一把抓走,「還有九件!」
抒烈額上漸漸沁出些汗,這南宮燁還是很厲害的麼。他一眼撇到景離不禁大驚,涼歡已經抓住他雙手的脈門,而景離頭頸低垂,似是已受了他幽瞳的蠱惑,失去了意識。他這一分神,南宮燁忽的身形後欺劍柄正正擊在他的後心,抒烈如墨的長眉微皺,噴出一口鮮血。
玄明法師猶在綰耳旁喋喋不休。
「第八件,難南宮燁元身已弱,分身現有五魂七魄,認知武力遠超于常人你肯定會再回來找他。」
「大師,您法力無邊功德無量擺月兌您先救人吧。」綰被他死死抓著手腕,看著那邊局勢明朗的幾人一把鼻涕一把淚無可奈何地哀求,她發現了,大師心軟。
「第九件」玄明松開了她的手,從一層一層的袈裟里掏啊掏,掏出兩枚一紅一綠的石頭,當當的撞了兩下,從地上拎起沾滿了鮮血的錦盒,把那兩塊泛著珠玉光澤的石頭丟進去遞給綰,那錦盒的光芒立刻靜止寧息。「給你罷。」
綰櫻唇微微張了一張,這個被老人家撞得當當作響的頑石,是梓憶和緋顏
「大師,先救人吧」景離自顧不暇,南宮燁的劍尖已經抵到抒烈的脖間。
「第十件那小子是裝得,他不過在模清對手罡氣來路。」綰未明其意,卻見他話音剛落,景離忽然睜開雙眼。鳳眸星辰墜落硬生生撕開沉謐的夜幕,然後日升朝暉燦燦金芒逶迤。
朝日一出,何曾再有暗夜流連的地方!
涼歡只覺雙目轟然被萬道金光穿刺蝕骨,渾身罡氣四處游走心神再凝不起一分。
幽瞳,破!
景離手腕微揚扼住涼歡咽喉,涼歡嘴角溢出絲鮮血不再掙扎。景離忽感身後勁風襲到,側身一避長袖掠過,身後南宮燁的長劍直***涼歡右肩。景離眼中閃過一絲微微不豫,身形不動,卻已然掠到綰身旁,一手架起南宮諾,一手攬過綰,縱身出了長風寺前殿。抒烈輕功天下無雙,一咬牙隨後跟上。一出殿門便看見成隊而來的親兵,不禁罵道,「這南宮燁的親兵真跟韭菜似的,割了一茬又一茬!」
正想下去折騰個人仰馬翻,看見景離遠去的背影只得悻悻收手。還坐在血泊里的玄明**師一副驚恐而滿足的樣子,跛著腳走出殿門,一轉彎,便不見了。
「追!」一聲尖銳而憤怒的聲音劃破蒼茫的無極峰。
*
景離停都沒有停,徑自去了抒烈的豪宅。
抒烈的豪宅亭台樓閣極盡奢華一應俱全陳倉暗道也費盡心思一樣不少,抒烈倚著門欄感慨寒舍實乃居家旅行藏錢越貨毀尸滅跡之必備良品。
景離直接閉了門,南宮諾服了龍膽珠,藥效正烈是取毒的最好時候耽誤不得。
門外留下了叨叨咕咕一身艷紅的抒烈和眉目如水的綰。綰倚著廊外的樓欄,向北眺望星辰。
「你在看哪里?點蒼山?」
綰一窒,收回目光沒肯定也沒否定。
抒烈幽幽地嘆了口氣,「有時候,我還真羨慕那家伙。」綰以為他說的是南宮耘,卻听他繼續哀怨地撫著胸背的傷處,道,「他在你身邊十年了,在你最近的地方永遠有他的位置。可是我又真同情他,十年不得的感情,一朝回應,卻是另外一個人」
「抒烈,你今天怎麼這麼奇怪」綰上下打量著欲言又止的紅衣男子。恰好門「吱呀」一聲開了,抒烈探頭去看床上安睡的南宮諾,景離則抓過綰手腕繞過喋喋不休的抒烈抬步便走。「好久不見,別讓這個沒人品沒口德的家伙掃興。」
綰本想進去看看南宮諾,手上一暖,「他沒事了。」溫柔的聲音傳來,綰竟鬼使神差地跟著景離走了。
梧桐院落,天高遠,人相對,請許願。月牙兒很彎,不像是團圓的模樣。
景離微微低頭看她,鳳眸如海深沉卻偏生流光漣漪,上挑的眉角愈發華光逼人。綰的心咯 了半晌,在那雙鳳眸的注視下,極其不自在地搓搓手摳摳指甲最後四十五度角純潔望天,心里喃喃,這個景離什麼時候學會了南宮耘勾魂的媚眼
景離勾唇一笑,似是對自己的魅力甚是滿意,伸手如往日般撫撫綰額前碎發,低聲道,「剛才不是說好我們回來睡覺嗎?」
綰一怔,結結巴巴道,「嗯唔?景哥哥?你哎?抒烈的傷勢不礙事嗎?南宮諾毒怎麼樣?那個老方丈去哪兒了?他把梓憶緋顏都給我了哎」
景離伸手拿過她肩上的梧桐落葉,在指尖把玩得很認真,不緊不慢地道,「抒烈的傷口是你包扎的。南宮諾,你五弟的鳳鴆毒已經取出來。方丈去哪兒了我不知道,梓憶緋顏給你了你就好好收著。嗯,還有什麼要問呢嗎?」
他悠悠然回答完,掌中梧桐葉已經折成一只盈盈小船,在夜風中絲絲晃動。
綰正待贊他手巧,卻听他有意無意低聲問,「綰,不如我們,上船,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