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爽微眯星眸，沉吟了一刻，招呼通訊兵，說︰「快去通知伙夫，將軍中所有好吃的能吃的都煮了，讓兄弟們大吃一頓。吃飽了好戰斗。」
小兵猶猶豫豫地問︰「司令，那我們明兒吃什麼？」
「哈哈哈……」吳爽大笑，說︰「明兒我們直接在之江縣城里犒勞大伙兒。去，告訴大家伙兒去。」
吳爽的爽朗讓座中人的心一下子都定了，有人的情緒也被調動起來︰「雲旅長，明兒立了功，你倒是要多喝一杯，哈哈哈……」
「那是一定的。明兒之江縣城里，我請客，大家都要吃好喝足，哈哈哈……」吳爽笑道，轉而又斂住笑容，道︰「我們第九軍在此生死關頭，希望大家同舟共濟。回去自己做表率，激勵部下。我不希望我軍中出現任何一個逃兵！」
吳爽言罷，各將領都一致奮起，紛紛表示同心協力，再來一個完勝之戰。
吳爽趁熱打鐵，大致分配作戰部署︰第二、三旅順著潰兵逃亡路線乘勝追擊，並極力拖住潰兵主力。雲昶組織敢死隊突破之江縣城小東門，並搶佔迅速搶佔車站與碼頭。其余主力部隊配合雲昶攻城，之後迅速集中火力攻擊駐城部隊的反－攻。陸晴空所在的兩個團作為機動部隊，隨時保持戒備補充主力火力。
各人領命散去。很快，夜幕中傳來魚肉的香味，疲憊至極的士兵們食指大動。一听說，明兒要在之江縣城大擺筵席，犒勞慶功，群情更是興奮，都打起來了十二分的精神。
原來這些士兵軍紀嚴明，行軍打戰途中，絕不能搶奪百姓財物。一兩個月的時間里過的是苦行僧的日子，見葷菜的頓數一只巴掌都數得過來。一听說犒勞兩個字，誰不是饞蟲作動，巴不得立時三刻一舉攻克之江城？
吃飽喝足之後，第二、三旅趁著月色，沿之江河岸追擊孫部潰軍而去。
雲昶帶領大伙兒想法子渡江。吳爽領著另兩個旅殿後。
很快，江濱碼頭處的渡輪被找了過來。吳爽許了重金，守渡輪的三人才答應將重型武器運輸過岸。然而運人是來不及了，渡輪速度慢，上上下下，折騰來去，太耽誤時間。
再有兩個時辰，天就要大亮了。
雲昶剪手立在之江岸邊。
下玄月，月無光。
江水沸騰著青白色的浪花在夜幕中低低嗚咽著。漫天的碎星子倒映在水中，仿佛是閃過一道一道的流光，轉瞬便被吞沒了。
之江本是條河，駐營地所在的河段干涸期深水處也不過剛及一人腰深。當日正是連日陰雨的汛後，一貫靜水淺流的之江水，也漲潮了幾公尺。此時的江水最是凶猛，激流漩渦，再加上水底岩石林立，強行渡江必定九死一生。他可不想在之江水里折損兵力。
大老韓拖過一條手臂粗的大鐵鏈，雲昶一手挽起鐵鏈，一頭扎進凶猛的江水之中。
岸邊的人們，只看到鐵鏈似一條青蛇，蜿蜒拖著瑟瑟作響的身子一寸一寸地游進了渾濁的江水。約莫一盞茶的功夫，青蛇突然跳躍騰起，抖落出一片水花，在大老韓的手中直直地挺直了身子。
大老韓面上一喜，大聲道︰「成了！大家伙兒一個一個輪流拉著鐵索過江，途中無論水流如何湍急，絕不能松手！」
吳爽的軍隊一向以軍紀嚴明著稱。這時，大家無論水性如何，都一聲不吭地拉著鐵鏈入了江水。
只听到腳步嘩嘩淌水的聲音，到深水處，水流沖擊的身體的聲音都被河水奔騰給掩蓋了。有不諳水性的人嗆了一口水，劇烈地咳嗽起來。暗夜中，只看到一顆顆褐色的頭頂如一串黑珠子橫跨過之江。江那邊已上岸的人們將外衣外褲都月兌下，水淋淋地絞了一地的水。
雲昶坐在一塊大岩石上，鐵鏈子在岩石上纏了幾圈。他抬頭看一看星象，時間並不寬裕了。他立起身來，大聲地叫道︰「兄弟們加速過江！我們一定要趕在天亮之前拿下之江城。」
陸晴空隨著自己的隊友們入了水。五六月的河水，微涼，拍打在肌膚上，麻麻酥酥的。他是個旱鴨子，有點兒怕水。不過為了不在自己隊友面前露拙，他小心地趟著水。恰逢雲昶這一嗓子甩過來，他受了一驚，一分心，嘴中嗆了一口水，一口氣憋得差點兒回不來。要不是他落命地抓住了鐵索，他就被水流吞沒了。
他這邊腳步才穩，這一層對雲昶的恨意就加深了。
在香城之內，公務清閑，他與雲昶之間井水犯不著河水，倒是相安無事。這一路行來，陸晴空雖然編制不在雲昶下轄，卻處處受他鉗制。吳爽也毫不掩飾對雲昶的賞識。所以人前人後，雲昶簡直處處佔盡了風頭。
陸晴空越想越覺得憋屈，再一想隨後這一戰，又是雲昶唱主角，自己這樣吃苦，不過都是為他人做嫁衣裳。陸晴空心灰到極點，就想起臨走他母親的叮囑︰別計較什麼殺敵，什麼立功，能躲到後面絕不跑不到前面……倘若戰場上逃月兌，那是以逃兵論處的。吳爽的治軍向來是最是雷厲風行，逃兵的軍法處置條款很是嚴格。他輕易並不敢觸踫高壓線。
陸晴空正在胡思亂想，腳下一個不穩，又差點踩滑。待穩住了身子，扭頭四處看看，河水雖然面上看起來
洶涌，底下並不是很深，自己已經過了大半，沙土逐漸被踩實，他腦中靈光一閃，倘若是落水失蹤，吳爽便無法以逃兵來處罰自己了……查看前後，大家都在默默地對抗著流水的沖擊，淌步而行，無人分神注意到旁人。他心思轉圜之際，雙手已經松開了鐵索。
雲昶正立在岩石上，招呼先期上岸的隊伍整編出發。突然听到叫喊聲︰「落水了！落水了！有人被水沖走了！」
他凝目一瞧，青白的浮浪中，有黑色人影隱約其間。他飛速跳下岩石，提起一口氣，跳入滔滔江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