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在莫不語剛剛敲擊的鍵盤上點擊了一會,拿出一只U盤,直接拷貝了莫不語大半天的錄入成果。並且,抹去了拷貝的痕跡,這一點倒不似日本男人一樣的張狂。
黑影看一眼莫不語,輕笑一聲,開了房門出去了。莫不語的屋子里有三扇一模一樣的門,一扇是廁所,一扇是更衣室,另一扇才是房門。她竟然不帶絲毫猶豫地就開了那扇房門。
而且家中警報監控設備正在運轉中,她是如何毫無顧忌的來去自由的?
一炷香的時間,莫不語的手腳才能動彈。她跑到洗手間,接了涼水狠狠地潑在自己臉上,才能徹底地清醒過來。
難道剛兒那一幕只是疲倦至極的一個夢?她跑到窗口,窗扇卻是關的好好的,跑到門前一看,也是關得好好的。打開門,看門口的攝像頭,正在工作的小紅眼亮著。她欲待要試一試報警器,又怕大半夜的吵醒其他人,便作罷。
回到屋里,頭疼得厲害。這刻兒,她自己也有點兒懷疑,是不是真的自己疲極生幻了?甚至那日本人的所作所為亦是自己多心了?
她換了身睡衣躺到床上,誰知越疲累越是難以入眠。輾轉了半天,還是爬起來,繼續靠到小沙發榻邊開始錄入。
她不是在與自己的時間賽跑,她是在與香婆婆的時間賽跑。她的時間還有很多,香婆婆的時間卻很少。如果時間如鈔票一樣能夠兌換,她願意用她的十年換香婆婆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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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凝香剛在香妃山的茅草屋子里睡著,吳爽卻一早就出門了。
他今兒換了身便裝,一字襟的豆青色湖縐布褂子,配著玄色的褲子,千層底兒的鞋,吧嗒吧塔踩在清晨大街的路面上。
前門大街的名字很氣概,卻其實是一條窄窄小巷子,鋪了凸凹不平的青磚條石兒。
沿街一條兒冒著熱氣的點心攤子,煎餅果子,油條豆漿,辣油餛飩,面條稀飯的拉客叫賣聲此起彼伏。
吳爽尋了家餛飩攤,要了一碗餛飩,拌了點紅艷艷的辣油,坐下來慢慢地吃著。
101號在街頭的第二家。第一家是個裁縫鋪子。掛著一張從月份牌上剪貼下來的仕女圖。仕女圖邊兒上就豎著一張白底描金字的「李麻子薦頭行」的招牌。
李麻子大概昨兒鬧騰晚了,這會兒還是緊門閉戶的,門口三三兩兩或站或蹲著幾個找活兒的人,有抱著孩子的女乃媽,有水靈靈的丫頭,有打短工的漢子們。
吳爽仔細地瞧了瞧,那些漢子老的老,病的病,沒有年輕點兒,更沒有雲哥。現在,雲哥就是化成骨,骨再熬成湯,吳爽一聞,就能聞到他的那股味兒。
李麻子的鋪子所處的位置,恰是一條米字型路口,巷街縱橫,瞭望視野極佳,有了動靜,溜月兌的方向極多。這個雲哥,果然狡猾之極。
隔壁的裁縫倒是勤快得很,一開門就來了生意。戴頂呢子帽的主顧,讓裁縫做一身衣裳,周轉著身子給裁縫量尺寸。量好了尺寸,主顧付了錢,走了兩步路到牆上貼了一張布告。大概是招工布告,找活兒的人一擁而上,請其中識得幾個字的漢子念布告。
那個主顧到挺懂得做事節約時間,一趟出來做兩件事。
吳爽一口餛飩咬到嘴里,突然一個激靈,嗆得劇烈地咳嗽起來。他勺子一丟,起身去追,卻哪里還有那個主顧的身影。他趕到布告前一看,寫的是︰招宅用裁縫工一名。署名是︰花想容。
雲想衣裳,花想容。前面半截話首尾兩字這可不就是香城土話里的「雲昶「二字。
吳爽一把扯下招工布告,幾個找活兒的以為他應征了,羨慕地望過來。
吳爽翻過招工布告,背面一排小字︰東郊小瓦莊磚窯。
他丟了布告,轉身就跑。跑到騎兵後勤喂馬處。喂馬的小兵這大半天已經連著三次見到城防司令了,這回他鎮定了許多,挑了一匹膘肥體重的高頭大馬遞了韁繩過來。
吳爽騎上馬,扯韁拉繩只奔城外東郊。
小瓦莊是近香妃山的一處小村落,村里以出產上好的磚瓦聞名。近些年,無論是城里還是村里的居民,都不知道哪一天戰火就燒到自家後院了,都沒心思花錢蓋房子。所以小瓦莊的磚瓦賣不出去,曾經紅紅火火的磚瓦窯漸漸就成了廢窯。
吳爽騎著馬兒在廢窯周圍溜達了一圈,也沒發現個人影兒。便將馬兒拴在樹干上,想到窯里頭去查看一下地形,才探了一下頭,腰里頭被硬邦邦地頂住了,一只手從他腰間模走了槍,一個聲音喝道︰「進去!」
吳爽進去了,他早料到這一著,倒不意外。
等他的眼楮適應了黑暗,看到窯膛里坐著一個人,身形兒一看就是那在裁縫鋪量體裁衣的主顧,這會兒他拿著呢子帽在手里耍著戲法子,笑吟吟地瞟吳爽一眼,跟手下喝道︰「松手,別怠慢了吳司令。」手下諾諾退出。
這邊雲昶才朗聲道︰「吳司令,幸會,幸會。還沒想到
這草包政府里還真有個聰明人兒。」
「雲哥,是也要綁架我麼?」
「哪里敢?吳司令,你這樣的肉票我可供不起。小廟供不起大菩薩這個道理我還是懂的。今兒把你釣這里來,不過是勞煩你傳個話。」
「你不如換個肉票羅?你看我,似乎比荀小姐更適合做肉票吧?」
「嘿嘿,吳司令,既然你能按約前來,我也就敞開窗戶說亮話吧。荀小姐作為肉票留在香妃山,那也是情勢所迫。我們出此下策也是情非得已。您就瞧瞧我們這一窩子人吧,有多少人是願意做土匪的?我們大部分人並非天生就是土匪……」雲哥的聲音竟在此句沉了一沉,好似是有什麼回憶突然前來將他的聲音壓了一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