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念初睜開眼楮的時候身邊的男人還在沉睡中,晨光透過窗簾的縫隙打在他俊逸沉靜的側臉上,勾勒出一抹淡淡光輝。
她習慣性地下床,在戚擎蒼眼楮上親吻了一下,她每天都會用這種方式喚他起床,今天也不例外。雖然她不再是小孩子了,可她卻依舊執念般地相信那古老的神話,終有一日他會因她的吻重新看到這個世界。
今天的戚擎蒼也在這樣的輕吻中被喚醒,他像往常那樣徒勞無功地睜開眼楮,再一次重復確認著他早已看不到曙光的這一事實。
可是——等等!
當他睜開眼楮時,視線之內竟然勾勒出若有若無的輪廓。桑念初剛剛拉開窗簾,第一縷晨曦正透過窗外的樹蔭灑進房間里,他睜大眼楮,看著這一縷恍若隔世的光芒,雖然細微,但卻已照亮了他的整個世界整顆心。
他能看到了?
他的眼楮復明了?
他不由睜大眼楮,有些急切地使勁眨啊眨揉啊揉,想要快些驅散那團模糊不清的朦朧更清楚的看到久違的世界。
天——他真的看到了!他看到桑念初了,她正倚在窗前出神向外看著,她的輪廓還不夠鮮明不夠清晰,但他已然能夠看到她了,她著一襲淡紫色睡裙,被晨曦的光芒所包圍著縈繞著,像美麗的精靈一樣。
對,是讓他再度看到這個世界的精靈!
戚擎蒼有些激動,這次失明真的比五年中的任何一次都要長,之前一點好的跡象都沒有,搞的他一度以為這輩子就要這麼瞎著過了。然而一定是念初的吻有了效果,他居然能看到她了!他深吸一口氣,緊緊閉起眼楮,歇一會再睜開,反復幾次直到他能夠真真切切看到這個世界,看到窗前那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身影。
他的寶貝女人瘦了,她懷著他的孩子竟然比之前還要瘦,這是怎麼一回事!
窗台上有只雀兒,嘰嘰喳喳地叫著,她想必是正在望著那只鳥兒出神。戚擎蒼按捺著心底那抹孤疑,走下床,一步步有些吃力地靠近她。失明的日子太久,忽然重見光明他都不知道怎麼用眼楮了,只覺得那距離忽遠忽近讓他一時間竟然分不清她到底是近在咫尺還是遠在天邊。
「咚」,他一不留神撞在了她身上,桑念初嚇了一跳,有些驚慌地回過頭來,連那只鳥兒都嚇得驚叫著逃開去。
「在看什麼?鳥兒?」戚擎蒼故作鎮定地問,他想給她一個驚喜,盡管他迫不及待想要將他復明的消息告訴念初,可轉念一想,他還是更希望她自己發現,他想看到當她發現這一天大的好消息時她喜不自禁的神情。
「一只小麻雀。」桑念初嘆了口氣,「都怪你,把它給嚇跑了。」
「我說你怎麼眨眼就沒了動靜,原來是跑到這里來逗麻雀了。」戚擎蒼眯縫起眸子,陽光此時已不再柔和,那輪紅日正掙扎著要跳出天邊,他看了一眼還站在窗邊回不過神來的小女人,忽然莫名其妙地說了一句,「今天的太陽有些刺眼。」
「恩。」桑念初習慣性地應了一聲,轉而習慣性地去衣櫥幫他搭配今天的衣服。
等等——
好像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她忽然驚詫地回過頭,看著倚在她剛才離開的位置的戚擎蒼,他正似笑非笑地看著她,那眸光中已經不再是渾濁茫然沒有焦點,正相反,那炯炯有神的雙目正將她整個心頭的陰霾都驅散開來,他的眸光中分明正閃爍著異樣的光澤,透出許久不見的神采。
他……他能看到了?
桑念初立刻慌張地快步迎上去,怔怔看著他的眼楮喃聲問︰「擎蒼,你……你看到我了嗎?你能看到我了,對不對?」
戚擎蒼笑起來,一雙眼楮晶晶亮,看著眼前焦急不堪的她,他索性抬起一只手捏捏她的鼻子耳朵,一面寵溺地說著︰「念初的小鼻子,念初的小耳朵。」
天,他竟然真的看到了,他竟然真的又看到她了!
桑念初此刻的心都像是要飛出來了,她張大嘴巴望著他,高興的竟然都不知道說什麼好,忽然她一把抱住他,眼楮里都泛出淚花來了。
她……她還以為這輩子他都不能再看她一眼了呢!
戚擎蒼抱緊她,輕柔而又甜蜜的吻落滿她的小臉,他忽然將她直接橫抱起來放在床上,欺身而上摩挲著她肌膚的每一寸,她剛想要掙扎著起身他就立刻低聲說︰「別動,讓我好好看看你。」
他想死她了,想死她這張在他夢里出現過無數次的小臉兒了。
桑念初一動不動老老實實躺在他懷里,看著他像檢查似的將自己的每一個小細節都審視一遍,他熱切的目光在她眉梢、
眼角、鼻尖兒、唇瓣兒上漸次停留,小心翼翼確認著它們是否都完好無損。
不對,不對,她的小臉分明都瘦了。
戚擎蒼立刻心疼又焦急地問︰「你怎麼搞的,怎麼把自己給累瘦了?今天不許你去上班了,在家好好養著!」
「啊……不許你一看到我就限制我的人身自由!」桑念初紅著臉抗議道。
「那你先告訴我你到底是怎麼把自己折騰成這樣的,你的小腦瓜都在操什麼心。」戚擎蒼拉下臉來,她分明是有事,還一再瞞著他,當他是瞎子看不到嗎,這下可好,他復明了,看她怎麼賴賬!
「我……我哪有什麼事情。」桑念初垂下眼簾,不自覺地紅了臉,她在為何嘉佑的事情而擔憂,他卻是看得一清二楚——就這種一騙人就會臉紅的心理素質,她還想大言不慚來蒙混他!
她的小又癢癢了不是!
桑念初眼見著他眯縫起眼楮來,一臉不相信他的模樣,她忽然故作惱怒地推開他,不耐煩地說︰「我去做飯了。」
喲,還炸毛了呢,難不成他重見光明是一件值得動怒的事情?
他立刻揚起巴掌照著她渾圓的翹臀上懲罰性地拍了一下︰「你要是讓我知道你在騙我,看我怎麼折磨你。」
他從容不迫地支起身子,讓小女人從他懷里小魚似的滑了出去,她心虛極了,擎蒼失明的時候直覺都那麼敏銳,現在他能看到她的表情了,他更容易從中覺察出她的異樣,而她自己卻還沒有想好該如何告訴他關于何嘉佑的事情,她怕為他徒增煩惱,她不要總讓他費心勞神,這一次她想獨自面對、獨自解決。
她鑽進廚房為他準備早餐,此時他卻已是換好了衣服走下樓來,能再看到一切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他看著小南在院子里撒歡,竟然破天荒地有調戲它的沖動,他變戲法似的在院子里把它的球藏起來、丟出去,藏起來、再丟出去,小南在一旁急得抓狂,嗷嗷直叫喚。
呵,他不在的這段日子里家里變化還真不小,那些絢爛的花兒開了一茬又一茬,就連小南都長成個巨型大小伙子了,跑起來如同足下生風,猛然一撞都能把人帶得一個趔趄。
他站在花園里,因此得以看到廚房里若隱若現忙碌著的念初的身影,他盯著她若有所思,忽然覺得他是時候跟她結婚了。不然等她肚子再大一些那就不方便舉行婚禮了,他可不想讓她拖著沉重的身子忙前跑後。
手術的事情被他再次推後了議程,他本來就不想面對,現在更是心安理得的無限延期,反正他也能看到了,人總有得過且過的一面,對于常年不散的顱內淤血他眼下就想得過且過一番,總希望它能自行消化吸收,能一天不去就一天不去。
在院子里站了一會,見念初忙活的差不多了,他便一面往屋子里走,一面思付著就她昨晚到今天的反常行為,該如何套出她的話來。
他坐在電視機前照例看著早間新聞,以前都是听聲音,今天突然見到畫面,他竟然還覺得挺有意思。此時新聞中正播送一則法治訊息,是關于一宗行賄受賄案件的審理。不知是鬼使神差還是故意為之,他看了一眼內容,立刻把頻道定格在這里,他氣定神閑坐在沙發上看著,直到念初叫他進去吃早餐。
「你在看什麼?」她掃了一眼電視節目,一見竟然里面的人穿著囚衣被法警帶進法院,便當即有些緊張了。
「沒什麼,一宗受賄案。」戚擎蒼輕描淡寫,他看到她眼底的驚慌神色,當下便斷定果然不出他所料,一定是跟那鐲子有關。
那對玉鐲的價值之高,他被栽贓陷害的程度之深,若要真是走起法律程序的話,他本來該是被判十年以上有期徒刑的,也就是說,現在這宗案件並沒有過追訴期,如果有人想要故意找他麻煩,還是能夠立案讓他狼狽一次的。
那麼是誰想要對翻舊賬?她想起念初曾經有說過她去見了大學同學。他才不會相信她同學里誰有這麼大的膽子敢動他分毫,除了——
何嘉佑。
何嘉佑算是她的大學同學了,可他卻絕非善類,這點他一早就再清楚不過了。他看似跟那些官商之人全無交集,可是戚擎蒼能感覺得出,近幾年來他不再安分守己做著自己娛樂圈分內那點事,他送上去了幾任市委書記、長委書記了?花期已經成熟,大抵是快要到結果的時候,這些人調往異地紛紛加官進爵,現在已是結出果實走馬上任副市長市長甚至踩著跳板跳到省長寶座的時刻,那就意味著何嘉佑無形中布下了一張關系網,沒有人會不買他的帳的。
他如此折騰別人自己卻無動于衷,這究竟是為了什麼?
真是頭痛。
戚擎蒼忽然關掉電視機,卡在法院宣讀審判結果的時候。桑念初正看得出神,冷不防畫面黑屏了,她最關心的地方沒看到自然是有些抓狂,責備地說︰「你干嘛突然把電視關掉了!」
「怎麼了?我們要趕緊吃早飯到公司了。」戚擎蒼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他的耐心真的不多,如果她再不打算合盤托出,他可要生氣了。
桑念初悻悻垂下頭,跟著他一前一後進了餐廳,她就連吃飯的時候多若有所思,眸光飄忽不定,早上他復明的驚喜已經被此刻她的游移不定的思緒沖淡得一干二淨。
怎麼辦,該不該告訴擎蒼?
她偷偷觀察著他,他兩三下就將今天的早餐吃完,顯得胃口極好心情極好的樣子,她要不要把這件事情告訴他讓他徒增煩惱?可是不告訴他,他會不會又錯失了挽回的時機?
要是在往常,她一定會把這件事情憋在心里,死都不會告訴他。
可是今日,她非彼往昔了。
「擎蒼。」她垂著頭,雙手不安地交疊在一起,顯然是有些緊張。
「恩?」戚擎蒼抬起頭,看著她如此促狹的神態,竟然不自覺地笑了笑。
「對不起,我騙了你。我那天見的並不是同學,是……是何嘉佑。」
傻女人,他就知道會是這樣。她還以為他會笨到連這種事情都猜不出來嗎?真是有夠讓人生氣的。
心里暗自埋怨著小女人把什麼事都藏在心底,面子上他卻依舊要陪她驚訝一番,盡管這事早就在他的預料之內。桑念初抬起頭,看到他神情明顯一滯,她更加手足無措了,像個犯了錯的小孩子一樣弱聲弱息地說︰「對不起,因為怕你生氣,所以我一直都沒有告訴你。」
「沒關系。」戚擎蒼寬容地笑笑,「可是你能不能告訴我,你那天見了他,究竟是怎樣的前因後果?」
坦白說,他並不希望她跟何嘉佑有太多接觸。何嘉佑很陰險,是一個什麼事都敢做的人,單看他幾年內迅速躋身國內數一數二的娛樂公司就能猜到他背後使了什麼打壓、攀爬的手段,他怕她會受影響。
「我本來是要帶子騫回家的,可下樓的時候他就等在我爸媽的樓下,你知道的,我們家這麼多年來一直都沒搬,他很清楚我們家住在哪里。他說有事跟我說,我當然一口回絕,可是他說那事情關系到你的安危,所以……」
「沒有人能再撼動我的安危。」戚擎蒼嘴角浮上一絲笑意,「所以,你就去了是嗎?小傻瓜,下次不許再干這樣的事了。」
他並不想過多追究這件事情,可桑念初卻顯然還沒說完,她思付良久,忽然說︰「他說他手里有一封關于你的舉報信,是五年前那件事的,除非我跟他在一起,否則……他就送你去坐牢!」
她眸子里的擔憂不言而喻,她憂心忡忡到不坐立不安六神無主,說完這話的時候她站起身來,可又不小心磕到了桌子角,吃痛吸了一口涼氣,不得不再次坐下。
「撞到哪里了?痛不痛?」戚擎蒼立即走上前去,有些心疼地揉著她紅腫的手臂。
真是個不會照顧自己的笨女人,他都要被她給急死了。這件事對他來講根本什麼都不算,雖然他不知道這次何嘉佑又賣了什麼關子做了什麼萬全的準備,可他見招拆招就是了,只要念初堅定不移,何嘉佑就不可能有趁虛而入、挑撥拆散他們的機會。
「我知道了。」他吻了吻她的面頰,安慰她不要擔心,還好她把這件事情告訴他了不是嗎?他現在已經知道了,會派人調查清楚的。
「會不會很棘手?你會不會真的要被送去坐牢?」
「一封信而已,不用那麼緊張。」他笑笑,可他心里很清楚,這封信只是一記誘餌,他何嘉佑要做的事情,遠不是依靠一封舉報信這麼簡單甚至有些幼稚的事。
听到他這麼說,桑念初勉強笑了一下,她收拾好餐具上樓換了衣服,等她下來的時候戚擎蒼正沉在沙發里,蹙緊眉頭像是在思考什麼棘手的問題。
「我們走吧。」她走上前去挽起他的手臂,有些疼惜他這副看上去不太輕松的神情。
「恩。」戚擎蒼悶哼了一聲,拎起自己的外套,跟著念初一起出了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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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雲,我交代你辦的事情怎麼樣了?」
這邊戚擎蒼才剛剛得知何嘉佑有所動作的消息,那邊何嘉佑卻早早就將他的眼線安插進去了。祝成雲,這位走錯了門認錯了人的仁兄不幸拜倒他的手里,他成功把他送入戚擎蒼的公司,又成功把他培養成戚擎蒼的得力干將。他每一筆生意的談成都離不開他在後面暗中幫忙,不過他們里應外合的天衣無縫,旁人顯然絲毫沒有察覺。
「戚擎蒼手里沒什麼不干淨的買賣,這點我早就跟你說過。」
祝成雲坐在何嘉佑的辦公桌前,指間夾著對方剛剛遞上來的煙。
「偽造一單如何?你說你們要爭取海外市場的拓展,這麼一塊大肥肉哪家公司不想獨攬懷中?可如果政府招投標,一番競標之後再讓你們順利上位,這其中是不是就顯得有些撲朔迷離令人揣測了?恩?」
祝成雲蹙緊眉頭,他不喜歡何嘉佑看他的眼神,所以他盡量別過一旁不同他對視。
「這本來就不涉及政府之事,何先生打算怎麼做才順理成章不被人抓到把柄?」
「我自有門路,這不是你要擔心的事情,你只需要幫我盯死了戚擎蒼,他每一步棋你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匯報給我就好。想要取得他的信任著實不易,你很令我意外,所以,保持下去。事成之後我自然會給你好處。」
「何先生多心了,沒有何先生怎麼會有成雲的今日,何先生放心,我會辦好的。」祝成雲起身告辭,「那麼,我現在就回戚擎蒼的公司了。」
何嘉佑笑笑,不再說話,而是目送他離開。對于比自己身份地位低的人他從不給太客氣的臉色這是他的行事原則,何況他接下來還要接待一位貴賓,他怎麼能讓祝成雲喧賓奪主?
果然,祝成雲走後沒多久,門外便傳來皮鞋撞擊地面的聲音,走路的人腳步很沉,有些拖沓,何嘉佑呷一口清茶,抬眼望著門口。
不多時那門便被推開,裘鐸海的身影出現在他視線中。
他看上去似乎很是不高興,一張臉被氣得通紅,而那酒糟鼻子更是紅的像要滴出血來,他很憤怒、又很懊惱,這懊惱源自于他何嘉佑第一時間就知道裘薇安被裴少趕出了裴家,這麼丟人現眼的事情何嘉佑不但不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反而還準備在娛樂新聞里大肆刊登!
「何嘉佑,你這個混蛋!」裘鐸海進門張口便罵。
有一種從政靠的是黑吃黑,吃到裘鐸海這種地步已然黑到透亮,他的為人處世態度很直接很極端,要麼從命要麼死。
跟裘薇安一樣沒腦子。
何嘉佑笑笑,並不計較他語氣中帶著不尊敬,他將一杯茶推至裘鐸海面前,對方卻連看都不看就重重摜在地上,那只品相優良的上等瓷器就這麼碎了一地。
何嘉佑對視上眼前發怒的棕熊,漫不經心道︰「裘副市長急什麼?我這消息不是還沒有刊登出去麼?」
「呸,我告訴你何嘉佑,要不是當年我保著你護著你你能有今天?現在你是翅膀長硬了,都敢在我裘鐸海的頭上動土了!你要是敢發出去你的公司明天就關門大吉!」
對方這麼惱怒,何嘉佑卻依舊一臉笑意,他招手示意助手送來一杯新沏好的茶,上好的碧螺春,伴著徐徐裊裊的香氣,他在霧靄之後若隱若現。
「裘副市長以為何某會怕?」
「廢——」
裘鐸海的話還沒說完,冷不防感受到自背後傳來莫名其妙兩道犀利的光束,那目光像是要將他冰凍,一顆憤怒到極點的心瞬間降至冰點,他怒視著他,銳氣卻莫名其妙被磨去了一大半,剩下的只是粗重的悶哼。
「看來裘副市長擔心自己的名譽更勝于擔心薇安啊。」
見他停止咆哮,何嘉佑立刻似笑非笑地說。
裘鐸海漲紅了臉閉上嘴一言不發,該死,他明明是個年輕人,卻怎麼能淡定到這樣的程度。不得不說論城府,他裘鐸海都比不上他五分,他從未見過何嘉佑這樣的人,他從不怒,從不拍案而起,從不垂頭喪氣,他總是一臉笑顏,脾氣好到讓對手崩潰。
「混蛋!這話是你能說的嗎?」
他口不擇言地辱罵著,他的執拗勁兒上來了,執意要找到何嘉佑的底線。
可是何嘉佑沒有底線,他淡然坐在那里,品著茶,听著他罵出一連串不堪入耳的髒話,他的表情不變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他的話他照單全收。
直到裘鐸海自己都累了,直到他發現自己詞窮,直到他被他的笑和身後那兩道目光所左右,心虛地抬不起頭,何嘉佑才徐徐開了口。
「恨裴氏嗎?」
「廢話!」
提到這個惹人厭惡的姓氏他就煩到恨不得把他捅成篩子,該死的裴傲南,他以前就看那小子不順眼,要不是什麼都由著寶貝女兒他能松口讓她嫁給他嗎!可是看看他做了什麼好事吧!先是逃婚,現在又拿著那卷該死的錄影帶威脅他!裴傲南——當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你放心,你的寶貝女兒還沒被裴傲南做了,你回去還能趕上嘗鮮。」
……
裘鐸海忽然瞪圓了眼楮,他……他是怎麼知道他對女兒覬覦已久的,他難道不是一直以慈父的形象示人嗎?
「你!」他怒然拍案而起,沖上去就要和這混賬廝打一番,然而還沒等他靠近他就緩緩開口,不急不慢地說,「我有一個機會,能讓你不用刀子就把裴傲南捅成篩子。」
「是什麼?」裘鐸海愣了一愣,那即將揮上的拳頭也落了下來。
他現在告老還鄉了,想要動裴傲南除了派人白刀子進紅刀子出還真的沒有任何辦法,以他那殘余勢力,現在還當真撼動不了他的事業和地位,尤其是他手里還捏著反將他一軍的把柄,他更不敢輕舉妄動。
「我們互幫互助,互惠互利。」何嘉佑皓齒輕啟,吐出的卻是這樣一條意味深長的妙計。
彼時,祝成雲行駛在通往公司的路上,求婚未果,卻又覺察到何嘉佑有一番大動靜,他心里不禁煩躁不安,就連開車都沒往日那麼安分守己。
他到底是要回來干什麼的?做一只被人操縱的提線木偶嗎?不,絕不是,然而他卻無法抗拒何先生提出的一個又一個要求,見鬼,他生生成了他一顆棋子,任他擺布!
誰稀罕被調至外地封官進爵!他這麼好心完全是想要用過之後就把他支出去免得給自己找亂子,就算日後做得好了也不過是為他鋪路承她人情,他們之間的關系一旦開始就沒法結束!
他忽然覺得何嘉佑就好像狐狸一樣狡猾,誰都沒辦法揣測到他真正的心機,他甚至不知道他為什麼要這樣做,他不為錢、不為功利,那麼他圖的到底是什麼?
車子剛駛進停車場的時候他就踫上了戚擎蒼和桑特助,他忙整理了一下心情,停好車後走下車來,對著剛巧經過的兩人說︰「戚總早,桑特助早。」
「恩。早。」戚擎蒼只看了一眼便覺察出他眼里的驚慌和閃躲,復明真是個好東西,能讓他關注到各種細節。
他何不利用這個便利裝瞎裝傻一回?
想到這他忽然扶上桑念初的肩頭︰「桑特助,帶路吧。」
「你不是……」桑念初剛想說你不是能看到了嗎,可他忽然施力在她肩頭捏了一下,憑著那種默契,她立刻覺察出空氣中有一絲不安的氣息。她迅速看了一眼祝成雲,因自己的話只說了一半,此刻他正翹首等著後半句,一臉孤疑。
「你不是說要我先去幫你買些東西回來嗎?」她一面責備著他的壞記性,一面對著祝成雲笑笑。
「桑特助需要買什麼,信得過的話我可以代勞。」
「啊,其實也沒什麼,這點事情讓念初做就好。」戚擎蒼笑笑,顯然她需要買的並不是能給外人知道的東西。
「那麼我陪戚總上樓,您去忙就好。」
支開了念初,戚擎蒼和祝成雲兩人一前一後來到電梯前,他本來是不能乘坐總裁私人專梯的,可戚擎蒼卻跟他說有點事情需要他盡快辦一下,于是他跟著他直接步入頂層。他看著他足下生風,他很難想象一個盲人怎麼可能憑借著自己的記憶力將大廈的樣貌整個都記下來,他的東西五年如一日擺在同一個地方,方便他的隨時取用,連公司的擺設都嚴格按照他的部署,避免調換間影響了他的記憶。他成竹于胸令人不得不敬佩,單是他五年來取得這傲人的成績,就跟何嘉佑不遜分毫。
「和裴氏的合作談的怎麼樣了?」
他開門見山,坐在桌前便開口問道。
「那不是政府要管的事嗎。」祝成雲隨口一說,完全不過腦子,甚至不知道自己泄露了多麼大的天機。
總裁辦里剎那間便陷入短暫的靜謐。戚擎蒼心里暗自一驚,表面卻不動聲色,他心底重復著他剛才的那句話,雖然是有些莫名其妙,但祝成雲卻沒有看出絲毫破綻。
「那就快去辦。」戚擎蒼將這份疑惑埋在心底,點點頭應了一聲
「恩?」祝成雲回過神來,恰好听到他這麼一句,他有些茫然地愣了一下。
「你說今天會去跟裴氏談合作,所以我說那你就快去辦。」戚擎蒼撒了個謊,仿佛剛剛一切都沒發生。
「好。」祝成雲點點頭,看著戚擎蒼擺擺手示意自己離去。他畢恭畢敬地走出總裁辦,深吸一口氣——這位總裁還真是不太好對付。
可待他剛一走,戚擎蒼就立刻眉頭緊鎖。祝成雲那句走嘴的話雖然簡單,卻含義頗豐,他不知道這麼簡單的事情怎麼跟政府扯上關系了,而他祝成雲又是怎麼了解到這一內幕的。公司的一個市場部總監而已,橫豎都輪不到他直接跟政府對話,除非這是他們設計好的橋段。
等等——想到這,戚擎蒼忽然有些疑惑——他跟何嘉佑難道也有什麼關系?又或者他自成別的一派?
桑念初剛好從外面回來,見戚擎蒼一臉愁雲的樣子不禁有些驚訝,他怎麼一早上來就心事重重的,莫非遇到了什麼麻煩?
「怎麼了?」她拿著隨手在商場里選購的東西放在桌上問。
「祝成雲很奇怪。」戚擎蒼有些困惑地說,「他剛剛不小心說走了嘴被我听去了,可是我不明白他什麼意思。」
「什麼說走嘴了?」在這風口浪尖上戚擎蒼突然這麼說,她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或許是跟何嘉佑有關。」戚擎蒼略一思付,忽而對著念初說,「我眼楮看得到東西這件事情先不要告訴別人。我要接著演戲。」
「你要干什麼?」
桑念初忽然發現在他面前自己真的智商明顯不足的樣子,這麼緊迫的事情除了問這麼三句話就別無其他感想。這不怪她,是他心思太縝密想到的太多,男人之間的斗爭有時候真比女人還可怕,如同博弈,那是女人無法理解的玄機和棋數。
「今天晚上我們請裴傲南吃頓飯吧。」戚擎蒼驀地建議著說。
桑念初強壓下去想要問「你干什麼」的沖動,等著他解釋給自己听。
「我想知道他會是敵是友,搞不好,我們還需要他的幫助呢。」戚擎蒼嘆了口氣。
「那,好啊。我打電話給他。」桑念初笑笑,這點忙她還是幫得上的。
她撥通電話,短暫等待之後那邊就被人接通。
「喂,念初嗎?」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聲音,帶著局促和羞愧。桑念初愣了一下,差點沒反應過來說話的人是誰。
這不是席瓔的聲音嗎?
她登時有些詫異地驚呼一聲︰「你們和好了?」
席瓔在電話另一端很是不好意思,都怪裴傲南非要讓她接電話,說什麼開著車騰不出手來,他明明就能一邊開車一邊打電話的啊……
不過,男人不是都討厭女人踫他們的私有物品嗎,這麼說來,能讓她看他的手機,就代表他已經同她相互交心咯?
「是誰?」裴傲南簡潔地在旁邊問了一句,他目不轉楮盯著車來車往,身旁坐著即將成為妻子和孩子媽的女人他總覺得亞歷山大,開車都不敢片刻放松。
「是念初,她說戚會長晚上要請我們吃飯。」
「哦?葫蘆里賣的什麼藥?告訴他我們會去奉陪。」裴傲南報以無所謂似的一笑。
咦,我們嗎?
席瓔有些驚訝地說︰「我也去?」
「當然,你不看得住我小心我對著念初放電,你現在就要學習管著我,不要讓我再留意別的女人。」裴傲南從側鏡看著她漲紅的小臉和露出的窘態,不自覺竟然輕笑出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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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結局的意思就是本文即將完結,必讀的意思就是本章有H。
以及,空子不寫番外,所有的事情都會在正文里交代清楚,不會拖劇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