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匣子式的我來到新的集體後,不久便身染「貴恙」,得了扁桃體發炎。我的扁桃體尤如雞肋一般,讓我既不忍棄,又不願愛。
以往扁桃體發炎,我多采用服雙黃連口服液的方法來保守治療。可是這次眼看著就要封喉了,我只好不情願地叫父親帶我去回族醫院看病。對了,忘了告訴閱者了,我的戶籍上寫我是漢族,然而絕大多數東北人其實都為漢滿兩河水。那為什麼我要去回族醫院看病呢?很簡單,回族醫院的診費比「漢族」醫院便宜。
在喝了兩瓶「大白梨」也無法緩解嗓子疼痛的情況下,我迫不得已請假入院就醫。爸爸去八班請的假。在醫院里,老爸講述了他的見聞。他告訴我說,他進ru九十六中教學樓後,向一位女同學打听初一八班的所在。爸爸說︰「多巧,原來這位女同學就是你們班的。」我問︰「是誰?」爸爸道︰「她先問我是誰的家長。我告訴她我是寧波的家長,來給寧波請病假。她立馬說‘叔叔原來是寧波哥的家長啊!我叫時寧寧。我帶您去找岑老師。’于是,我便向你的岑老師替你請了假。」
听到這些,我的內心頗為感動。活了十三年,第一回有一位和我沒有血緣關系的妹子叫我「寧波哥」,盡管這個叫法往後還會有人叫。後來,等我病愈後,寧妹這個稱法,只留給時寧寧一人獨享。
和我同病房的是一位二十八歲的女舞蹈演員與一位年近花甲的老大娘。來看望老大娘的是些穿得土氣些的親朋好友;來看望妙齡女郎的多是些須眉男子,比如說歌舞團的領導們和舞伴們。青年女舞蹈家的母親對自己的女兒不住夸獎︰說她的領導說了,說她到五十歲仍能保持天使的面孔、魔鬼的身材。這讓我驚羨不止,因為我之前總听說︰女人二十一枝花,女人四十豆腐渣。我當時不可能存有日後發明的「宅男剩女」的概念,但我已隱隱感到越優秀的人越晚結婚或不婚的命運。因為這位二十八歲的妙人就仍是待字閨中,盡管我猜到她早已不是室女,雖則我還不了解未來公開的「潛規則」。
由于我的皮膚白皙,血管分明,護士很容易便給我插上了點滴針。第一天點滴沒有什麼故事。第二天點滴,我把我讀到的阿喀(基)琉斯與烏龜比跑步的故事(見《戰爭與和平》或《伊索寓言》)講給了老大娘听。老大娘對家父說︰「你這個孩子仁義啊!」這也許是我平生听到的最入耳的好評了。第三天,護士不小心把我的點滴頻率調快了。粗心大意的爸爸也未注意到。毫無朕兆,五分鐘後,我開始哆嗦、顫抖、打擺子、痙|攣,眼瞅著就要暈厥了。這時,爸爸喊來了醫生。一位女大夫迅即拔了點滴針,隨後大約是給我注射了劑鎮靜劑。我大概就像電視中被麻醉的動物一樣人事不省了半小時。當我醒來時,我又兀自胡思亂想起來︰我究竟是死里逃生呢,還是死而復生呢?然則從此之後,一到我受冷或激動,我就容易不住地戰抖,落下了病根。父親是個寬容且怕惹事的人,未追究院方責任,連媽媽也不知道此事,我亦始終守口如瓶。
待我病好後,我回到班中,首先感謝了寧妹引路之德,並以經常在午飯後給她講一些名著中的故事作為報答。與此同時,也會有幾名同學順便旁听。
按︰狄更斯就愛把自己的小說講給听眾听,他或許並不知道,遠在遠東古國,有一門獨特的曲藝,叫做評書,和他的「講書」有異曲同工之妙。
補一︰據說先祖就有死于扁桃體發炎者。**之母即死于此病。
補二︰當年磁化杯大行其道,飲用磁化水後,我的扁桃體時常發炎的現象大有緩解,進而很少入院點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