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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寫字

記得劉老師允許我們使用鋼筆寫作業之時,心中驀然產生一種感覺自己變成大人似的沖動。媽媽給我買了個小頭鋼筆,但是對我這種激進性格的人來說,更希望用長頭鋼筆或歪頭鋼筆。我用鋼筆第一次寫作業,一不小心寫錯了一個字,媽媽便叫我把那頁撕掉,重新寫。于是我工工整整地重寫了一遍。第二天我戰戰兢兢地請劉老師閱目。劉老師審閱後,隨即讓全班同學傳閱,告訴大家往後以我的字作為寫語文作業的榜樣。小小的虛榮心瞬間爆棚,喜極而泣。

不久,孔德棟從林區小學轉到敝校吾班。他只用了一個月的時間,考試成績便從班級倒數第十名魚躍到前五名,令人刮目相看。很快,有一天,劉老師在眾同學面前展示孔德棟在全國中小學生書畫大賽上獲得三等獎的作品︰一幅用篆書寫的「墨寶」二字,一幅用草書寫的《登鸛雀樓》。其實孔德棟本人的硬筆楷書是魏碑體,本與我的「寧體」(四體結合體)不相伯仲,但誰讓孔兄(只比我大兩天)先發制人拿了個大獎呢,從此,我的書法在劉老師自評的班級書法排行榜上就只能屈居亞軍了。由是觀之,之後才華橫溢的孔德棟能繼任班長,也算是實至名歸吧。

此後,終于有了個機會,劉老師幫我報了九一年度區中小學生硬筆書法大賽。爭氣的是,我得了一等獎。嗣後我才發現,各區的一等獎加在一起快趕上一個排了。之後,這一個「排」的選手,又集中在霽虹小學校,競爭全市中小學生硬筆書法大賽。當天,比賽的是眾人在規定時間內現場手書《小音樂家揚格》,然而我的鋼筆居然臨時掉鏈子——「尿墨」,幸虧媽媽事先給我準備了備用的鋼筆和衛生紙。我在規定的時間內總算完成了書寫內容,交上了卷子。而後是二姑來接的我,我告訴她︰「俺險些把墨水弄到比賽紙上,幸虧最後‘尿’出的墨水都流到了我的手上和衛生紙上。不信你看!」我的汗漬與墨漬相混的手,彷彿(髣,仿佛)是一幅《富春山居圖》。半月後,劉老師欣喜地告訴全班同學︰「‘寧博’的書法作品榮獲了全市中小學生硬筆書法大賽小學生組一等獎,他的大作現正在冰城書法家協會展出呢!」同學們鼓掌賀喜,不亦樂乎。

當時由于學業不緊,我尚能練習毛筆書法。為了省錢,我主要用廢舊報紙來代替宣紙著墨書寫。一時間不佞不知天高地厚,也想學著書法家們寫條幅和春聯。當是時寫了一幅春聯貼在自家內門之上。一日,孔德棟來我家作客。他看到了這幅春聯,問我是誰寫的。我先問他寫得怎樣。孔兄不客氣地說道︰「恕我直言,太糟爛了。筆力不足,章法不夠,一竅不通。」我趕快撒了個謊,說是我的一位遠房親戚寫的。內心羞赧至極。這種謊言連我自己都不信,何況聰明過人的孔兄乎?待孔兄走後,我立即摘下這副對聯,不敢再貽笑大方了。在孔兄與我過從甚密的三年期間,在毛筆字上,我再未敢班門弄斧,即人前獻丑了。

最具有戰略長遠眼光的要數譚松哥和譚寧姐。他二人甚是喜歡這個憨憨的表弟的遒勁的鋼筆字。一日,我上二姑家玩。他二人遂邀請我寫副作品贈給他們保存。我‘初寫黃庭’,欣然寫就。菰帶兒姐極喜愛其中的「雄」字,激賞該字「雄健有力,入木三分,力透紙背」。這幅少年時的急就之章,表姐或表哥(所有權讓他倆爭去吧)迄今猶存,期待日後能升值拍賣個大價錢(譚松哥如是說)。只可惜,彈指一揮間,廿二年流逝,不才猶然馬齒徒增、一事無成,更不要說「真跡」升值了。已矣哉!不知這幅莽撞少年的不成熟的作品何年何月才能讓「看好我」的表親大賺一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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