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怕!」秦天圓圓的臉上是鼓勵的笑,「若風跳傘好幾年了,你要對他有信心,把你自己完全交給他,你會愛死和他一起在空中飛翔的感覺。」
說完,他得意地沖尹若風使個眼色。
尹若風挑眉,睨他一眼,好像比較滿意他這句話。
淺淺咬唇,耳邊回響著這句「把你自己完全交給他」。眸光微轉,他正低著頭在給降落傘打包。
他是如此的一個令她不放心,不踏實的人,她怎麼把自己交給他?
驀地,她想起了另一個人,如果有他在,他一定會用很好的方式鼓勵她、幫助她,帶給她自信,她一定不會像現在這麼緊張,更不會害怕。
她不自覺攥緊了手中的衣服,攥得緊緊的。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飛機在跑動上滑動,然後速度越來越快,終于沖上藍天。
她幾乎是僵硬地,微微顫抖地陷在座位里。尹若風整理好一切,邊往身上套衣服,邊走到她身邊。
「怎麼不穿上衣服?」
她不說話,只是看著他。
深切地感受到了她的恐懼和不安,他握住了她的手。她冰涼的手心竟有汗意,「小傻瓜,有我你怕什麼?我已經跳了上百次了!」
她盯著握住她的這雙手,這雙手——蜜棕色,骨感整潔,她想起了另一雙修長白皙的手,那雙手穩定而溫暖,只要握住那雙手,她莫名地就會感覺安然。
「我就知道你會害怕,算了吧,你就看著我跳吧!」他聳聳肩,唇角一揚,露出他慣有的譏嘲笑意。
「誰說我怕了,我才不怕!」她瞪著他,抽出手,身子雖然發軟,嘴巴倒也硬。
她暗暗咬牙,這是個巨大的挑戰,不能臨陣退縮,否則只會被他恥笑。無論多難,總要去試一試!
「那穿上衣服。」他心里偷笑,就知道她被這一激,準上勾。等她穿好衣服,他很詳細地告訴她一些注意事項,她很認真地听。
然後他們戴上頭盔、護鏡,秦天用背帶把他們連接在一起。她在前,他在後。尹若風低頭,再一次檢查隨身的裝備︰主傘蓋,備用傘蓋,手柄……
飛機在雲層之間不斷上升。淺淺注意到尹若風手腕上的高度計到達了3200米,而且還在繼續上升……
老天,她是跳還是不跳啊?她頭發暈,心亂極了,猶如漂浮在汪洋中的一片浮木……尹若風,這個大混蛋,好死不死的,干嘛把她帶來跳飛機啊?
飛機爬升到3500米的時候,開始平飛,然後機艙的門緩緩打開了。這兒,正是尹若風選擇跳傘的地點。
尹若風和秦天笑嘻嘻地在說著什麼。
淺淺害怕得幾乎要哭出來,她真怕自己會暈倒,腿打顫,那麼艱難地,仿佛連路都不會走了,一步一步往艙門口挪。
好不容易走到艙門邊,她往外面一看,一片刺眼的白,陽光出奇的強烈,這里好高好高,好高好高啊!她的腦子一片空白,一片暈眩。
風,呼呼的,很大很大,吹刮著臉發疼,她這輩子都沒經歷過這麼大的風……
再往前一步,就是萬丈深淵。
她知道的,雖然她壓根就不敢往下看。
她像個傻子般的愣在那兒不動,心在顫抖,身體也在顫抖,冷汗流過脊背……
她真的後悔了,真的真的後悔了,她是不是有恐高癥啊?
「寶貝,勇敢一點,跳!」尹若風自身後緊緊抱了她一下,在她耳邊堅定地大聲道。
從他身上傳來一絲溫暖,這是頭一回,頭一回她覺得他溫暖——可以依靠,可以信賴的溫暖,支撐著她不倒下去的溫暖。
她恐懼地咽了口口水,腎上腺素急速上升,心跳急速加劇,上帝啊!給我勇氣吧,幫助我吧!
她暗吸口氣,閉起眼楮,跨出一步,雙手抓著肩帶,向前縱身一躍——死就死了吧。
死了嗎?那種無限急速下墜的感覺讓她體會不到自己的存在,失重的感覺令她繃緊了神經,第一次深切感受到什麼叫重力加速度。張開雙臂,緊緊閉著眼楮,耳邊是呼呼的風聲,她有往深淵墜落的感覺……
真的……真的太刺激了!
尹若風拋出了阻力傘,阻力傘將倆人的下降速度減緩到正常水平。
「睜開眼楮,去看看這個世界!」他在她耳邊喊道,「你像不像只鳥?你是不是在飛?」
驟減的速度和他的話緩解了她的緊張,她睜開眼楮,四周是潔白的雲絮,腳下是蒼翠的大地,而她在藍天下飄浮,漸漸地體會到了一種心曠神怡自由飛翔的感覺,心頭的恐懼和緊張被巨大的興奮和快意取代,這種飛起來的感覺實在是彌足珍貴。
她興奮激動得想大叫。
「看,大海。」若風手指下方那片藍色的發光區域。
「我們會落到海里嗎?」
「不會,我教你怎麼控制飛行方向。」他拉著她的兩只胳膊,教她轉了兩圈,她樂得大笑。
「告訴我,喜不喜歡和我一起飛?」
「喜歡!」她毫不猶豫地。
她照著他的方法,和他旋轉
起來,倆人再度大笑,隨心所欲的自由真是太妙了!
不大一會兒,尹若風拉動了開傘索。降落傘打開的那一瞬間奇妙無比,她感覺到身體一下子被提了起來,讓她錯以為又上升了一段距離。
他們由墜落的「隕石」變成了漂浮的「蒲公英」。
他兩手緊握住她的手,兩人的身體都張成了大字型,像是兩只重疊在一起翱翔的鳥兒。
「淺淺,嫁給我!」
「什麼?」在大片大片的雲層中穿梭,她有些暈了,像是在雲中漫步一樣。
「我要你嫁給我!」他在她耳邊大聲重復,「舒淺淺,嫁給我!」
「嫁給我,嫁給我……」他的聲音在藍天白雲之間,不斷回旋。
她更暈了,腦子頓時一片空白……
「往下看!」
茫然地,她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柔潔的沙灘上,是無數用大大小小的貝殼拼成的一個心形,心形的旁邊是「MARRY/ME」的字樣外加一個大大的「!」。她蹙起眉頭,心中說不出是什麼感覺,有驚訝,有感動,有無奈,有不滿——那MARRYME的後面不是問號,而是驚嘆號!
這個男人,永遠都是以命令的口氣說著淺淺這個,淺淺那個,在他面前,她似乎從來都沒有選擇的權利,連求婚都是命令。
「淺淺,」他的笑容比頭頂的陽光更炫目,「你不說話,我就認為是了。」同時,她感覺到一直被他握著的手指上,被套上了一個硬硬涼涼的東西。
秀氣的眉擰得更緊,她想摘掉戒指都不行,兩手被他牢握著。
她微一側臉,看到了他眼里真誠的愛意和企盼,呼吸不由一滯,心里涌動著一種難言的情愫︰心疼,疲憊,但,更多的是——虧欠感。
很重很重的虧欠感。
他為她付出了太多太多,她欠他的,欠他一份濃濃的情,而這份情,她可能終其一生都無法償還。
這個二十歲的生日,他讓她真的很快樂。
如果可以,她真願意自己愛的是他。
他應該是遠在半個月前,或者更遠的時間,就精心策劃了這次求婚。他對她強烈的在乎和愛,令她越來越招架不住,甚而有了一種心力交瘁的感覺——也許,這種感覺,不僅僅是因為他,還因為他。
她艱難地開口,听到自己的聲音在呼呼的風中,無力而蒼白的響起,「若風,我不行。」
是真的不行,她不愛他,她心里至始至終裝的都是另一個人,她怎能嫁他?
他沉默了,一直到安全地降落在沙灘上,他都沒有再說話。
她找回了腳踏實地的感覺,然後開始解除身上的武裝。最後,她摘下手指上的鑽戒,放入他的手中。
「對不起!」她輕聲道。
她這輩子是注定要對不起他了。
尹若風搖搖頭,俯子,注視著她的眼楮,「不要跟我說對不起。即使你現在拒絕我,我也要告訴你,你終將會是我的,不做二想!」
她看著他深黑的眸中,抽搐的疼痛,俊朗的臉上隱匿的怒火,平靜地開口︰「你應該知道,我不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