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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四更時分的打更聲響過,寂寂無聲的皇城中開始一點點慢慢蘇醒了過來,乾極宮正殿仿佛一刻間亮如白晝,宮人太監們往來奔走不停,新的一天從這一刻開始。

整個皇城如乾極宮一般四更即明的便只有西南邊的慈寧宮,新帝嫡母——如今的東太後姜太後的居所。

自親子孝烈太子故後,當時尚是皇後的姜皇後便養成了四更即起,起身後漱洗畢,先到東側院開闢出的佛堂里,為孝烈太子點燃三柱清香,無論春夏秋冬,近九年的時光里,無一日例外。

四更的打更聲一響完,兩位姑姑並七八個宮人躡手躡腳地走進姜太後的寢宮內室,低眉垂目,一言不發地伺候姜太後起身,打扮收拾妥當後,再服侍著姜太後前往宮內的佛堂,兩位姑姑隨侍入內,幾個宮人在佛堂外的穿廊等候。

點燃三柱清香,默默誦念完往生經,姜太後這才轉回寢宮,在五更時分上朝的鼓聲敲響時,開始用起自己的早膳。

「寒霜,今日是什麼日子了?」在姜太後還是皇後之時,不論是和先帝,還是和先孝烈太子共用膳食時,她都怎麼講究「食不言寢不語」的老規矩,如今夫君、兒子皆先她而亡,她似乎也隨之而去了大半,只在這早晨時,還願意說上幾句「真心話」。

在長桌兩側的各領著兩名宮人伺候著姜太後用膳的兩位姑姑,是姜太後進宮時帶進來的兩個大丫頭,一名寒霜,此時在姜太後左側伺候,听見姜太後問話,忙放下手中的筷子,令身邊的一位宮人結果活去,上前到距姜太後五步,福身低頭回道,「太後娘娘,今日是長歷元年三月十二日,今年的恩科會試便是今日開始。」

姜太後慢慢地咽下一只水晶蝦餃,然後便擱下了筷子,仿佛是听了寒霜的話才恍然大悟的模樣,似在向寒霜確認,又似在自言自語地道,「都三月十二了啊!這日子過得可真快,你們說是不是啊?」

可不等寒霜等人答話,姜太後便轉了話風問道,「寒霜,朝堂上可定下了武舉的日子?是哪一天呢?露白,這些都撤了吧!上貢的普洱茶不是到了嗎?茶就就上普洱吧!」

寒霜恭敬地回了,「已經定好了是三月十五那天開始,國公府上,有三位少爺參加,其他旁支庶支,說是有二十幾位少爺也會參加,滿京里屈指算算,就數咱們公府里人丁興旺了。」

寒霜多嘴了這麼一句,本是想讓姜太後也跟著高興高興,可姜太後神色間,卻絲毫不見變化之色,寒霜也就很識趣地閉口不再多言了。

這時,露白從外面奉茶進來,一邊上茶,一邊回稟道,「太後娘娘,皇後娘娘來給您請安了!」

「今兒不是十二麼?哀家不是早就定了逢五逢十才是請安的日子?她這會兒過來請安,可說了是為何而來?」一邊品著茶,姜太後一邊有些滿不在意地詢問道。

「您怎麼忘了,三月三十不是您的千秋壽辰麼?皇後娘娘想是定好了怎麼給您操辦,先來稟報您一聲,看您可還滿意?」

姜太後重重擱下了茶盞,嘴角泛起一絲譏諷道,「先帝薨逝連周年都未過,哀家一個寡婦,孝期還未除,做什麼壽辰?你去傳哀家的懿旨,哀家要為先帝守喪,今年的壽辰不必慶了;今兒不是請安的日子,哀家就不見皇後了,讓皇後領了懿旨回宮去吧!」

柳皇後來請安卻被姜太後拒于門外之事,在慈寧宮中連一絲浪花都未掀起,宮人們依舊沉默寡言地忙著自己份內的差事,姜太後在宮內的園子中散了幾步,便又回到佛堂內開始抄錄經書,似乎心無法真正定下來,總是抄了裁,裁了抄,如此三番兩次之後,姜太後也不再勉強,擱下紙筆,出了佛堂,讓露白和她對弈起來。

「涼王可去過大佛寺了?」姜太後執黑子先行,黑子方落,便開口問道。

「入京後去過兩次,涼王妃倒是去過三次了。」

「他們可見過慧慈了?」

「尚未得見,听說是慧慈師太隨慧悲師太閉關研習佛法了,此間不接見任何香客,是以並未得見。」

「慧慈倒是一如既往是個乖覺的;她這會兒避著些也好,且讓梁氏再風光些日子好了,咱們這位皇上,怕是還不知道自己為何會被從生母身邊抱走,等涼王立起來了,哀家就送份大禮給梁氏;烈兒,你在九泉下安歇吧!母後一定會幫你報了大仇的。」

見姜太後自說自話,露白只恍若未聞,心神只集中于棋盤之上,並不與姜太後搭話;姜太後見露白一幅木頭人的模樣,便歇了這話頭,又問起了別的,「不是說曾家那條漏網之魚——那個玉童子也進京了麼?他有什麼動靜?去過大佛寺了麼?」

露白斟酌了一番才回道,「曾家那位小公子是踩著涼王的腳後跟進的京,帶了一房妾侍,是林家族中的一個孤女;妾侍安置在施侍郎府上,自己卻是住在了涼王府里,一直隨著涼王進進出出,連之前的春獵,涼王也帶了他一起去;不過如今卻是離京回了廣寧府,奴婢斗膽讓人查了查,原是他留在家中的已有身孕的妻室出了岔子。」

姜太後臉上的神色稍微變了些,語調中也帶著三分趣味,「哦?他娶妻了?岳家是什麼人家?」

「門第很是懸殊,曾家小公子娶的那女子,不過只是個家中有個小鋪子,幾十畝田地的一個小門小戶人家養大的。」

「農戶家的女兒?」姜太後饒有興致地喃喃自語著,連落子的動作都緩了緩,復而抬起頭來,吩咐道,「露白,把這女子護住了,曾家有這麼一位當家主母,哀家老懷甚安啊!」

話說出口後,蘇雨又覺得有些不真切,許是自己眼花了,明明睡前都沒這人的,「難道真的是自己太思念相公了?」蘇雨心中暗自琢磨道。

為求個確認,蘇雨使勁地又揉了揉眼楮,然後透過兩個松松捏著的拳頭縫里往外望,那人影還是能瞧得真真切切的,蘇雨這才確信是曾林回家來了,可哪怕再是確信,心里卻還是覺得有些不可思議,怎麼這麼快就又回來了呢?

腦海里有些糾結,連揉著眼窩的兩個拳頭都忘了放下,一幅呆呆傻傻的模樣;曾林就這麼任蘇雨一直打量他,心里在猜度蘇雨到底要打量多久,可不想蘇雨竟是這麼愣住了,曾林有些失笑,摘下蘇雨的兩個小拳頭握在手里搖了搖,萬般柔情地道,「雨娘,為夫回來了!」

「相公,你真的回來了?你回來了真好!」蘇雨的行動比思想還快,不假思索地給了眼前這人一個擁抱,然後嘰嘰喳喳地問個沒完,「什麼時候到的?這會兒什麼時候了?你吃晚飯了嗎?餓不餓啊?會在家里待多久啊?……」

蘇雨一口氣問了許多的問題,曾林這會兒可顧不得一一回答這些,抄起床頭的披風給蘇雨披上,溫和地提醒道,「不是餓了嗎?先去吃東西吧!仔細孩子又鬧你!」

「你都听說了啊?」蘇雨有些不好意思地道,「這孩子如今可愛鬧騰了,一個不如意就鬧騰得我好幾天都沒精神。」

曾林湊到蘇雨的肚子邊,半哄半嚇地道,「寶寶,你要乖乖听你娘的話哦!不然爹爹就先給你記在本子上,等你出來了,要打你的小的哦!」

這下蘇雨不樂意了,一把推來了曾林,輕輕拍拍肚子安慰道,「寶寶,你爹壞,咱們不喜歡他了,你這麼乖,娘是不會讓人打你的小屁屁的,誰都不讓。」

這還沒怎麼著,蘇雨都這麼護著了,曾林忙投降道,「雨娘,我不過是嚇嚇他,哪里舍得真的動手打他啊!」

蘇雨得了曾林的保證,又听見外間顧媽媽回道,說宵夜已經準備好了,蘇雨便暫時放過了曾林,奔向她的美味夜宵去了。

曾林則緩緩跟在蘇雨身後,再次無比地慶幸,蘇雨和孩子都還是好好的。

曾林歸來後,眾人像是心中有了定海神針,一門心思地只顧辦好自己的差事,旁的那些雜亂思緒,一下子都被拋到了九霄雲外;蘇雨這會兒完全沒勞心勞神的意願,見曾林願意接手她管的事,忙不迭地一下轉移給了他。

仍是背著蘇雨,曾林又領著媽媽們上上下下將府里里里外外翻查了個遍,仍是沒尋見任何異常狀況,于是曾林和媽媽們都只能暫且將此事擱下,將這份懸疑掛在了心上;日後照顧、伺候蘇雨時,越發的經心和謹慎,蘇雨吃的、用的、玩的,無一不是再三查驗過方才送到蘇雨面前的。

只有蘇雨,在曾林和眾人的一致隱瞞下,絲毫沒有察覺到府里的暗涌;有了曾林在身邊陪伴著,她的性子越發活潑了起來,自己親自動手折騰些什麼的興趣越來越高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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