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雨孕吐最嚴重的那些時日里,吃得少,吐起來又沒完沒了,整個人老是沒精打采的,而且人也很快消瘦起來,一直近身服侍的顧媽媽和鄭媽媽把這些情況看在眼里,心里可嚇得不輕,二人悄悄地將蘇雨住的地方里里外外翻查了一圈,也沒有找到任何蛛絲馬跡,這樣的結果就讓她們更是心慌了。
她們可不信少女乃女乃這般會是沒有緣由的,她們都是伺候過不少懷身孕的婦人的,雖說也有反應厲害的,但都沒有個循序漸進的過程,從未見過像少女乃女乃這般,前一日還好好的,第二日就吐得個昏天暗地了,還一天比一天更嚴重了,這分明不是正常的反應;從一開始,兩人便認為少女乃女乃是著了別人的算計,只是不知算計少女乃女乃的人,段數如何。
兩人本是想憑自己二人將這個「幕後真凶」抓出來的,可二人查了一番卻毫無收獲,眼見著蘇雨的境況越發糟了,再耽擱不起時間的顧、鄭二位媽媽,便急急忙忙地尋了宋媽媽、何媽媽和外院的雲大管事一起來商討。
因著顧、鄭兩位媽媽乃是蘇雨近身服侍的,加之蘇雨如今情況有些不妙,听聞兩位媽媽尋他們有事相商,幾人都推了手里的手,先趕去赴會。
顧、鄭兩位媽媽中,鄭媽媽向來奉顧媽媽為首,是以,這次會談主要也是顧媽媽為首主持,見眾人聚齊,顧媽媽當即很是慚愧地道,「少女乃女乃瞧得起我和鄭家的,將自己和小少爺都托付給了我們,我們本還以為自己是有些本事的,誰知這就被難住了;不瞞幾位,我和鄭家的,之前也伺候過不少的孕婦,像少女乃女乃這樣的狀況,我們還都是第一次瞧見;少女乃女乃前一日還是好好的,第二日怎麼就吐得下不了床了?而且還一天比一天嚴重,我們是從未瞧見過這樣的尋常事的!」
听了顧媽媽的話,宋媽媽和何媽媽相互對視了一眼,面上卻未露出乍聞這樣的音訊該有的驚疑之色,顯然,她們心中也早有這樣的懷疑,倒是雲大管事,一直波紋不驚的神色有一絲變化。
見其他人听了她這話都一言不發地沉默著,顧媽媽便又道,「我們心中存了這樣的顧慮,便暗地里翻檢了一番,卻沒尋著一點兒蛛絲馬跡,」說著,目光游移在另三人的臉上,仔細地打量了一番,才繼續沉聲說道,「讓我和鄭家的,都要懷疑是不是自己多心了,少女乃女乃如今這樣,也不過是平常的孕吐反應而已。」
屋內又沉默了一會兒,宋媽媽和何媽媽見顧媽媽一直注視著她倆,眼中帶著審視,宋媽媽便立刻先開口道,「正院小廚房的食材,我一直是親自把關檢查過的,尤其少女乃女乃身子不適這幾日,凡是為少女乃女乃準備的飯菜,我都是先嘗過的,並無什麼犯忌諱的東西。」
宋媽媽此言,摘清自己的同時,也表明了,在她心里,也不相信蘇雨突然如此反常是沒有緣故的,她心里也有和顧媽媽鄭媽媽一樣的懷疑。
宋媽媽話音剛落,何媽媽便接過宋媽媽的話道,「園子里的那些花木,我也細細檢查過了,沒發現什麼和少女乃女乃相沖的。」
四位媽媽聞言都陷入了更深的沉默,到處都沒有發現蛛絲馬跡,難道說,少女乃女乃真的只是正常的孕期反應?若不然,那便是幕後之人太過厲害,她們本事不夠,抓不著那人的**手段!
四位媽媽齊齊掃視了其他幾人一眼,目光中都帶著些懷疑,這件事還有第三個可能,便是府里有內鬼,她們四個人里面,有人撒了謊?
可無憑無據,這樣的話,她們誰都不會說出口。
雲大管事一直在一旁旁觀,將四位媽媽的神色變化全部瞧在了眼里,見四位媽媽已互相生了猜忌之心,那還能安心旁觀,便出言做了調解,「少女乃女乃身子不適之事,你們還得繼續查,一人計短二人計長,以後顧媽媽和宋媽媽一組,鄭媽媽和何媽媽一組,原來查過的,這次就結伴再查一遍,若是還查不出緣故,就先將少女乃女乃屋里的東西都換一遍,換上的東西,四位媽媽都先檢查一遍。如今少女乃女乃精神不濟,咱們就更得謹慎上心的辦差,這事我即刻傳信告知少爺,少爺想必會盡快趕回家中,到時,若真有什麼魑魅魍魎,就是掘地三尺,我都得挖出它個現行來。」
雲大管事的話,讓四位媽媽們一下子警醒了,越發認為背地里暗害蘇雨的人段數極高,方才她們險些便要起內訌了;至此,五人心中便認定了蘇雨是著了算計,無一人相信她是正常的反應。
那封信是雲大管事通過曾林留下的隱秘渠道發往京城的,飛鴿傳書,不過一夜的功夫便能到京中,可計劃總是趕不上變化,信是如期到了京中,但收到信的人卻沒能如期將信送到曾林手中。
曾林抵京後,將隨他而來的林姨娘和玉蓉安置在施府,自己便住進了涼王府,每日不是忙著去走訪曾家的昔日故舊,便是與涼王及其一眾幕僚商議事情,曾林身份特殊,又有一身才華,沒多久便得了涼王的十分看重,將曾林視為子佷,時常帶在身邊。
這不,就連皇家的春獵之事,涼王也將曾林帶在了身邊,有皇家人在,獵場四周被圍的水泄不通,雲大管事遞給曾林的這封急信,便一直滯留在收信人手中,直到五日圍獵結束,曾林與涼王重返京中。
于是,曾林在那一日中,便收到了兩封家中來信,一封是蘇雨的信,是通過驛站寄來的,信里說自己和孩子很好,而且托他的福,阿清已經得了二表舅的看重,願意指點阿清一二。
但第二封尚未開封就讓曾林驚了一跳,雲大管事來的信,而且有加急的暗記,一瞧時間,竟是五六日前發出的信,曾林慌忙拆開信,讀出暗語,信中的消息竟是,「少爺,少女乃女乃著了小人門道,月復中胎兒恐會不保,小的無能,尚未查出因由,望少爺見信速歸!」
曾林當時便驚出了一身冷汗,拖延了五六日了,雨娘和孩子,會不會已出了岔子?不敢再猜想下去,曾林立即去尋了涼王辭行,告知家中發生了大事,他必得馬上離京回家一趟,便帶了當歸和幾個護衛,馬不停蹄,星夜兼程地往廣寧府趕去。
曾林從京中出發之時,正是老大夫進府為蘇雨診治,言道若長此以往下去,恐胎兒有損的第二天,彼時,在曾府中,蘇陳氏一門心思操心蘇雨的身體狀況,施夫人和顧媽媽等人一邊擔心蘇雨的身體,一邊還在找那「害」蘇雨的東西和人,听說去了急信往京中,卻一直不見曾林的回音,施夫人也在心里責備了曾林幾句,怎麼就不分個輕重緩急,這麼大的事,怎麼就連音信都沒呢?
施夫人領著眾人,一邊給蘇雨試著能用的偏方,一邊悄然無聲地將蘇雨屋內的東西盡數替換了一遍,替換下來的東西,遠遠收到了角落里的一個小院里,這麼一折騰,竟是起了效,蘇雨的孕吐算是得了控制,也能進些滋補的食物了。
至此,施夫人等人越發認定了蘇雨是中了招,只是她們沒能看破這到底是個什麼局,用得是什麼東西,越發地提起了心。
曾林連夜快馬加鞭地趕路回廣寧府,趕路趕得急,到家時已是夜幕時分,見著雲大管事,顧不得自己一身的疲累和滿身的風霜,張口就問,聲音很是嘶啞,「少女乃女乃怎麼了?孩子保住了嗎?」
「回少爺的話,少女乃女乃和小少爺都還好!只是小的慚愧,至今沒得查的蛛絲馬跡,如今少女乃女乃吃得是舅爺鋪子里送來的東西,飯菜都是宋媽媽和親家太太親手做的,少女乃女乃正房里的擺設全給替換了一遍,如此,少女乃女乃才算是緩和了些。」
听聞蘇雨和孩子都僥幸得安,曾林懸著的心也能放下些了,當下便先去洗漱了一番;雲大管事趁著這個空檔,很快便將少爺回來了消息傳遍了府里上下,待曾林洗漱好,顧媽媽和宋媽媽已經侯在屋外,隨時等候召見了。
曾林顧不得月復中饑餓,先招了兩位媽媽進屋問話,兩位媽媽很是慚愧地訴說了自己等人不僅沒能堪破幕後人的詭計,反而還險些因為抓不到對方的馬腳而疑心起有內鬼,差點自亂陣腳;實在是有負少爺和少女乃女乃的信任;幸好後來有施夫人過府坐鎮,又有親家太太來幫襯著,她們才能防的滴水不漏,沒釀出大禍端來。
問完了兩位媽媽,曾林草草用了些飯食,便回了正房,親自為蘇雨診脈,見蘇雨果真母子皆安,這心,才算是真正安定了下來,忽而又想起什麼,問道,「這時辰不是還有些早麼?少女乃女乃怎麼就歇下了?晚膳可用了?」
顧媽媽站出來回道,「想是受了之前的影響,如今少女乃女乃作息有些亂,困了時便得歇,餓了就得馬上吃對胃口的東西,悶了就得找些消遣,什麼時間卻顧不得的;少女乃女乃順心還好,就不怎麼吐;若是不順心,就會吐得很厲害;咱們如今,都是順著少女乃女乃來的。」
顧媽媽這麼一解釋,曾林便沒在這事上多做計較,揮揮手讓幾人先退下,自己躺上床,抱著蘇雨入了眠。
夜半三更時分,蘇雨又餓了,閉著眼朝外邊喊道,「顧媽媽,讓小廚房給我做魚肉餃子和雞蛋羹。」
喊完話,才覺察到身邊還睡著一個人,側過身,目光正好和曾林對上,「相公,你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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