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雨瞪大了眼楮,仔細地觀察曾林的神色,試圖找出他是在跟自己開玩笑的證據,可曾林雖說不上一本正經,但也是一臉淡然,似乎不像是和她鬧著玩?
難道管莊子這事,就真的要砸在她手里了?可這事實在是太為難她了啊!上輩子在現代的時候,她生在城里長在城里,壓根兒就沒見識過種地這回事;原身記憶里雖然有一點點種地的常識,但沒自個兒種過,完全是紙上談兵!
「小女不才,難當大任!」蘇雨腦子里一時只有這一個念頭在盤旋,心里不停地敲響著退堂鼓。
「相公,我錯了!我以後再不笑話你了!」蘇雨軟言細語,一幅可憐巴巴的模樣,還連忙舉手做發誓狀,見曾林還是看書不看她,一幅打定主意不再更改的模樣。
蘇雨輕輕咬咬唇,猶豫著要不要使出殺手 ?在究竟是在外人面前丟臉,還是在自己人面前丟臉這兩個選項中,蘇雨最後選擇了把臉丟在自己人面前;主動環住曾林的胳膊,頭靠在他的肩上,壓低了聲音,柔媚而惑人地喚道,「相~~公~~」
還不等曾林有所反應,自己先抖了一下,感覺渾身都起了不少雞皮疙瘩,想好討饒的話也說不出口了,直愣愣地等著瞧曾林的反應。
曾林拿書的手僵了一僵,有些過于受寵若驚,見蘇雨只這般喚了他一聲,心里長長地舒了口氣,對娘子突然這麼熱情,他表示有些承受不住。順勢將書擱置在一旁,側過臉貼近蘇雨,不無遺憾地道,「娘子,為夫信奉君子之道,言出必行!莊上的事務,只好有勞娘子了!」
服軟討饒的效果不佳,莫非他吃硬不吃軟?心中暗暗對比了一下武力值,蘇雨大為飲恨;求人不如求己,果然是至聖之理啊!
蘇雨惱了,溫柔鄉自然沒了,蘇雨將曾林擱置下的書拿起塞回曾林手上,語氣不溫不火地說道,「我要動腦子想想該怎麼管莊子,你接著讀書吧!別打擾我!」
如此旗幟鮮明而理直氣壯地過不了河了就要拆橋,曾林不由啞然失笑,也不知是否世間女子都如他這嬌妻一般,性子委實讓人捉模不定,說變就變;他哪是真要讓嬌妻勞神,見蘇雨做出凝神苦思的姿態,忙漏了底,「雨娘,不必太過勞神!族田這三個莊子,這幾年都是莊上的管事在打理,說是讓你打理著,也不是讓你立馬就上手,這回不過是來見見人,讓你了解一下莊子如今的情況,其余的,蕭規曹隨就成了!」
「你說的這麼簡單,為什麼你不先幫我管著呢?這麼貿貿然地讓我管,肯定會捅簍子的,你是不是想讓大家都看我笑話啊?」顯然,曾林的這番安慰,並沒有起到很好的效果。
「娘子,出了岔子肯定是管事的處事不當,與你哪會相干?誰要是敢笑話你,咱們就打他板子,罰他銀子!看誰還有那個膽子?此外,為夫也是深思過了,娘子你份內之事,為夫還是不直接插手的好,這樣,下人們就知道該听誰的吩咐辦事了!若是為夫早想明白這個理,娘子你就不會受那些委屈了!」
蘇雨應聲默然了,既是她份內應管的事,那她就該有所承擔才是!心中的顧慮擔憂被關到一個小角落里,蘇雨再不推諉。
「管得一團糟也可以?」
「可以,我絕對不會笑話你,也不讓別人笑話你!」
有些緊張的心情得以舒緩了許多,也有了興致打量窗外的風景;早春的景致還是有些單調,一小叢一小叢尚未笑容的積雪,一大片一大片綠油油的麥田,剛抽出一點淺淺女敕黃細芽的枝頭樹梢,參差不齊的小草叢,零星般三兩個五顏六色的花骨朵兒,蘇雨看得津津有味,心情也變得如這春光般明媚!
再次來到祖宅,感覺這座宅子好像永遠都是這個樣子,沒有一點兒改變;與祠堂的莊嚴肅穆不同,祖宅的正院很是簡單、質樸,頗具鄉野之氣,蘇雨有些疑惑不解,曾林卻道,曾祖祖父老來一心想歸隱田園,見不得人間富貴之色,是以正院也這般樸素。
兩人剛在正廳上坐定,還沒歇勻一口氣呢,當歸便進來回話,說是幾位管事人已經在外面候著了,問何時方便召見他們?
曾林沒給當歸答復,反而笑著瞧了瞧蘇雨,那意思很明顯,讓蘇雨拿主意;蘇雨想著又不可能不管,那就宜早不宜遲吧!讓當歸立馬就去傳話請管事們來見。
當歸領命去了,不過一小會兒功夫,領進來四個面帶風霜,背有些微微佝僂著的老壯男人;一個頭發有些花白了,瞧著似有花甲年歲了,另外三個都約莫三四十的年紀,身上的衣裳雖不是嶄新,但沒見著補丁,也洗的很是干淨,看得出為了見主子,還是用心收拾了一番的。
四人低著頭慢慢走進來,走到離蘇雨曾林還有十來步遠的地方,頭也沒抬,就跪下給兩人磕頭問安了,「小的們給少爺、少女乃女乃拜個晚年!給少爺、少女乃女乃問安!」
這是第二回見人給她磕頭行大禮了,蘇雨心里只不是滋味地嘆了口氣,卻依照婚後祭祖那天的規矩,等四人行完大禮才忙道,「當歸,快請幾位管事起身吧!紅英,賞管事們一人一個紅封。」
四人得了蘇雨的話才慢慢起身,恭恭敬敬地謝了賞,一直低著頭,沒一個人抬起頭來;可見還是沒忘了規矩的。瞧著幾位管事都像是知趣的,蘇雨心里也就去了幾許擔心。
待蘇雨將見面禮都給了,曾林才不慌不忙地說,「今後,莊子上的事,都是少女乃女乃來管,有什麼事,都向少女乃女乃回稟;今年是頭一年,我帶少女乃女乃來莊上,一是見見你們,二是也瞧瞧地方,以後若是有事,便到府上去回稟,可都听明白了?」
「小的們明白了!」四人異口同聲地應道。
「如此便好!往年的賬冊少女乃女乃還沒得空翻看,莊子上的情況,少女乃女乃還不是很清楚,一會兒少女乃女乃問著了,你們可要用心回答才是!」
「小的們定會盡心!」
見幾個管事都是畢恭畢敬的,蘇雨心里越發有底氣了,端起主子的架勢,先模起了具體的狀況。「你們都先說說,自己叫什麼名兒?管得是哪處莊子?管了多久了?莊上現有多少田地?有多少戶人家?是莊戶還是佃戶?」
四人按次序一一回答了蘇雨的提問,蘇雨對這三個祭田莊子,也有了一個粗略的了解。
第一個站出來回話的是曾家父子,曾厚田和曾豐年;曾老管事從三十多年前就開始打理祖宅所在的這個祖田莊了,後來年老體衰,精力難免不濟,五六年前,就讓兒子幫著搭了把手,也就是曾管事。祖田莊是三個莊子里最大的一個,有800多畝田地,莊戶百余戶。
接著站出來的是鄧滿福;他管著下河莊,祖田莊往南邊走出大半個時辰就能到那邊,他管著那莊子也有十來個年頭了;下河莊有500多畝地,莊戶二十余戶,佃戶三十余戶。
最後回話的是林家貴;林管事管的是東山莊,因在祖田莊東邊,又臨著一座山頭,故而得名,他管著那莊子也有九個年頭了;東山莊有400多畝地,莊戶不到十戶,佃戶有四十余戶。
接著,蘇雨又問了莊上都有什麼出產?莊戶、佃戶們的租子都是怎樣的章程?這幾年莊子收成如何?莊戶、佃戶們都是怎麼過日子的?等等。
幾個管事都一一如實回了話,听得蘇雨有些一知半解,雲里霧里的;地里種的東西不少,僅糧食就有高粱、小麥、黃豆、大豆、水稻、玉米、甘薯;還會專門種菜賣給城里的酒樓,年年都種的蔬菜有茄子、黃瓜、南瓜、冬瓜、白菜、扁豆、菠菜、韭菜、青菜、蘿卜、絲瓜、蔥、姜、蒜等等;蘇雨听完,還是完全沒弄明白什麼時候什麼地用來種什麼;不過,她听明白了租子收的少,而且這些年都沒有大的天災,于是大家的日子都還過得不錯。
蘇雨心中覺得很是慶幸,三個莊子上的管事都是忠心而且能干的人才啊!底下人有能力,會辦事,做主子的心不慌啊!于是蘇雨一點兒也不擔心地切入今日會面的主題,「有功當賞,紅英,賞幾位管事一人十兩銀子。以後這莊上的事,還得幾位管事費心打理。照往年的舊例來看,今年的春耕事宜,莊上應該是早就準備好了吧?」
見幾個管事都點頭應是,蘇雨便將自己準備做甩手掌櫃的想法道明,「這些年,莊子上的事,你們幾位打理得井井有條,我很滿意,那以後莊上的事,就還照往年的舊例來;你們將賬目細細列明了,三個月往府里交一回賬,可有問題?」
然而,幾位管事卻沒能如蘇雨所預期的那般順著她的話答應下來,反而沉默了下來,大約過了十幾個呼吸之後,曾管事站了出來,「承蒙少女乃女乃看重,小的們不勝榮幸;只是,小的們人微言輕,如今莊上有件為難事,小的們有些力不從心,還請少女乃女乃幫著拿個主意!」
的確是件很為難的事,莊上的田地有七八年沒有重新分派過了,這幾年又有一波年輕人長成,名下卻沒能分的地,難免便起了糾紛,這個問題若是再不處理,難免就會鬧出亂子。
「可是重新分派田地一事,很多莊戶們都不同意?」
不得不說,蘇雨一語中的,實際的狀況是,大多數人都不贊同重新分派田地。
管事們自然沒有主子那麼大的體面,不敢強壓著分派,自然需要蘇雨牽頭,想明白其中緣由,蘇雨點點頭道,「這事我知道了!就說是得了我的吩咐,你們盡快把田地重新分派一下,須得公正行事,不可徇私。此外,既然莊上人丁興旺,不若再讓大家養些畜禽。把話傳下去,我這個做主子的,不是個吝嗇的,大家若是盡心盡力地幫我打理莊子,我也不會少了給大家的賞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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