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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七十一章 便勝卻、人間無數(二十五)

心頭一跳,順著指的方向看過去。

御河邊,搭了一張桌子,北宮恪背對著她,長身玉立,手執筆,似乎在寫著什麼。

她下意識唇邊綻開一抹笑,快步走上前。

身後一滯,不悅地回頭,卻是宮婢拉著她的袖子。見她瞪過來,怯怯道︰「還……還有那個姑娘,」頓了頓,道︰「娘娘,咱們還是不要過去吧……」

她怔怔,重新側過頭。

方才見他,心下大喜,也沒注意旁人。得了宮婢提醒,仔細去看,果然,就在北宮恪前方,一個素衣女子半俯在御河邊的石頭上,一只手撐著下頜,一只手百無聊賴地撩著水。

她膚色本就白皙,在光下愈發顯得晶瑩剔透。手指水蔥一樣,指尖水漬耀眼。

迦然覺得刺眼,腳下卻不由自主地往前走。

明知不可為,心卻強為之。

誰料方才走近了些,一旁閃出一個人影,急急攔住她,壓低了聲音︰「娘娘請止步。」

她定楮一瞧,卻是北宮恪身邊伺候的太監。

不由放柔了語氣,客客氣氣道︰「本宮去給皇上請安。」

太監面有難色,想了半晌,實在找不出什麼更妥當的詞,只好實話實說︰「皇上在作畫,吩咐了不得打擾,還請娘娘體諒,另尋個時辰再向皇上請安吧。」

迦然神色莫名。

太監亦是不願得罪她,一邊賠笑,一邊道︰「明月姑娘進宮不久,皇上寵著也是情理之中,娘娘不必擔心。」

她忽地嗤笑一聲,冷聲道︰「明月?好名字。」眸光一轉,接著道︰「皇上最近可是宿在明月姑娘那里?若是如此,也該早給個名分,否則如此不明不白的,豈不是要落人話柄?」不等太監說話,又道︰「若是皇上怕自己提起會折損顏面,不若本宮去提。」

太監面色青白,迦然在宮中待人處事一向溫和,並不曾虧過他們。也不由提點︰「娘娘不必去了,皇上從未歇在明月姑娘處,且看樣子,是明月姑娘不太願意,皇上也不勉強。與其觸霉頭,不若順其自然。」

「不曾?」她一愣,心思一時間千回百轉。怔了怔,含笑道︰「本宮明白了,多謝公公。」說完喚著宮婢繞道走開。

腳步卻是慢得不能再慢。

她想了許久,心中還是憋悶。

只自己告訴自己,難怪這樣寵著,原來是還沒有得到。沒有得到的東西,總是最好的。

可那明月到底是何方神聖,她不願,北宮恪也就這麼隨著她。

天子坐擁天下,這天下間的女子,只要他想要,又有誰是不能得到。

一想,愈發惱火。這女人憑什麼這樣拿捏架子?!

「娘娘!」宮婢瞧她步履凌亂,想是心中煩躁,不由擔憂,「您放寬心,那女子恃寵而驕,霸了御河讓皇上給她畫畫,縱是您不出聲,也必有人看不過去。咱們與其自己出頭,不如等著別人先去試試皇上的底線。」

她話剛出口,轉彎便踫見幾個妃子聚在一處,坐在涼亭中,閑閑說話。

迦然腳下一頓,忽然有了主意。

微微理了儀容,抬步朝涼亭走去。

亭中有妃嬪瞅見她,連忙招呼一聲,眾人起身向她請安,唯有一個女子仍好好坐著,指尖捏了顆葡萄,慢悠悠地遞到唇邊。

那女子身著彩紗疊裙,眉若遠黛,眼似秋水。等迦然走到近前,才不咸不淡地撫著婢女起身,理了理裙擺,才盈盈行禮,「臣妾見過皇後。」

迦然卻沒有絲毫不悅,笑了笑,「大家都起來吧,都是一家人,何必如此拘禮。」

站在最外頭的女子聞言笑道︰「皇後待臣妾寬容,是皇後大度,臣妾卻是要將本分做好。」

言談大體,迦然不由點了點頭。

走到最中間女子身邊,笑了笑,「安妹妹好興致。」

那女子神情倨傲,微微頷首︰「這葡萄不錯,皇後不妨嘗嘗。」

迦然不置可否,拉著她坐下,先是問了問最近可好,寒暄一番後才轉到正題。側首看著安嬪,「幾日沒見,安妹妹如何臉色不太好。」這幾日四月病中,她特意免了請安的慣例。「本宮該與皇上說說,讓他去看看妹妹。」

安嬪面色一僵,沒有說話。

倒是下邊有輩分淺,不大懂人情的道︰「皇上近日不知怎的了,也不見召哪位姐姐侍寢,便是安姐姐,以往幾乎夜夜承歡,如今也是……」話說到一半,忽見旁邊人給自己使眼色,立時明白逾越,便閉口不言。

安嬪捏了捏手中的帕子,強自鎮定,擦了擦嘴角,才笑道︰「皇上政務繁忙,哪里能時時照拂,我心中有數便是了。」

迦然笑道︰「安妹妹說的是,為人妻者,自當為夫君著想。皇上忙于朝中事物,咱們就當讓後宮順順當當。」說著揉了揉額角,「本宮這才想起宮中還有些事沒有處理,先行回去了。」說著站起人,眾人又都站起來送她。

她走了一步,忽又想起什麼似地頓住道︰「本宮方才听下人說皇上在御河邊,這日頭有些毒,」回頭對小宮婢道,「你去弄些消暑的送過去。」

是。」宮婢答了,扶著她一路走出去。

離了眾人,才道︰「皇上吩咐不許打擾,那奴婢……」

迦然斜睨她一眼︰「先看看吧。」

皇後走後,眾人又坐了一會兒,才有人道︰「既然知道皇上在御河,要不……咱們去看看吧。」

其他人都去看安嬪的神色,見她沒有反對,這才七嘴八舌地鼓動起來。

安嬪之父手握兵權,連北宮恪都敬重幾分。加上她又年輕貌美,雖膝下無子,但一向很得皇帝寵愛。宮中妃嬪大致分為兩派,一派以皇後為首,一派以安嬪馬首是瞻。兩方從不明面上起沖突,但都在暗中較勁。

「皇上最近也不知道怎麼了,天天往‘那個院子’跑,還有那個從宮外來的女人,不知是什麼來頭,也不知使了什麼妖法,這麼些天了,咱們除了知道是個女子,其他竟一無所知。」有人道。

安嬪聞言,眉頭微皺,面色沉下來。

忽地起身,拂了拂衣裳,才道︰「咱們就去瞧瞧吧。」

「是。」

半帶著瞧好戲,半帶著逞威風的意思,一行人往御河去。

遠遠瞅見北宮恪立在河邊,他身邊有個女子坐在草地上,一手撐著石頭,一手在揉眼楮,像是困了。

北宮恪側過頭,問了幾句話,又蹲,與她平視著,伸手要探她額頭。

那女子微微側身躲過。他也不惱,照樣笑著喚人。

安嬪剛好看到這一幕,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腳下不由快了些。太監被北宮恪喚去為明月取喝的東西,倒是忘了留下人守著,便讓她們鑽了空子,一路暢通無阻。

直到快到近前,明月先看到,側目望著她們一副來勢洶洶的樣子,不由笑了笑,才對北宮恪笑道︰「快看,你的娘子軍團來捉人了。」

她以前是不會說這樣的話的,但現在,與他相處,卻是百無禁忌,像是知根知底的朋友,什麼胡話都說得。

不過確實也是知根知底,畢竟少時多年,他們都是一處。

雖然如今兩人都看對方看得不大真切,但也不會影響。

北宮恪聞言一愣,順著她的目光側頭望去,微微地蹙了眉。

「皇上萬安。」安嬪領頭,柔柔行禮,面上已是一脈如沐春風。

北宮恪卻沒有回答,只是先微微站起來,朝明月伸出手,「快起來,地上熱,再坐著怕是要生病。」

明月偏過臉,瞧著波光粼粼的水面,「那麼多人你不管,管我做什麼。」頓了頓,有笑道︰「我自有人管著,你放心,哪怕是為了他,我亦會讓自己好好的。」說完抬手在眉間搭了個棚,遮住日光。

北宮恪微微眯了眼,看了她的側面一陣,才無事般直起身子,回頭看到她們仍保持著請安的姿勢,才淡笑道︰「都起來吧。」

「皇上……」安嬪揉了揉膝蓋,有些委屈,她從未受過這樣的待遇。

「怎麼了?」北宮恪笑問,嗓音溫潤。幾步走到她面前,「腳疼了?給朕看看。」竟是完全不同方才的和煦關心。

「皇上……」她更是委屈,眨了眨眼,盈出一抹淚光,柔柔道︰「方才蹲得久了,有些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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