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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世紅的喪事,全由王少紅一手操辦。♀特麼對于+我只有一句話,更新速度領先其他站n倍,廣告少

王世紅死後,王少紅就給王世紅頂門服孝。為這事,他大跟他娘「大磨扇」爭 了好半天。

「頂門服孝不過就是取個意思,又不是當真過繼。娃他叔活著的時候,咱家還不全靠他?」「大磨扇」力主王少紅頂門。

「我就這一個娃,我死了咋辦?」少紅他大窩在板櫃旁一個勁地搖頭。

「少紅照樣扶棺唄。再說了,那年王喇嘛死的時候,貢布家的世文也不是頂門戶扶棺了嘛。」

「你少說貢布家的事。」

「你個死人,橫著擔子過門洞,一點也不知道活套。照你的意思,要叫娃他叔挺在家里受死罪,讓莊里人捂著尻子笑話?」「大磨扇」火了,「爭 了,這事就這麼定了。」說完,掙大嗓門,沖王少紅大叫︰「少紅,破孝!」

我們那里最講究的祭禮是儒、釋、道三堂大會。所以王少紅先是打發人到積石山下的喇嘛寺去請喇嘛。可是嘉措師父因為王世紅當年毀了喇嘛寺,砸了雙修洞的肉身古佛,還刨了我大伯五世魯丹巴活佛的墓穴,不肯為王世紅超度。王少紅只好又舍近求遠,翻山越嶺到桑柯草原,請來了一個小寺的一班喇嘛。接著到鎮子上邀來一幫陰陽師父,領頭的就是那個鎮子上有名的老法師。還從周圍莊子里剎湊(臨時拼湊)了一群老儒生,總算湊了個儒、釋、道齊全。

超度亡魂的儀式一般都在夜間舉行。先是由陰陽師父在大門口擺法陣,給亡魂灌**湯,幫亡魂過奈何橋。然後由儒生在靈堂前獻三牲(豬、羊、雞),讀祭文。最後是喇嘛在院中間設石壇,誦大經。

按例,在儒生讀完祭文後,要由莊子里德高望重的人面對前來吊喪的賓客「說話」。♀「說話」在當地又叫「告稟」,實際上是一種沿襲已久的、極其程式化的悼詞。

王世紅祭奠禮上的「說話」是請「老羊頭」說的。

「老羊頭」在莊子上雖算不上啥德高望重之人,但他以前當過生產隊長,又曾和王世紅搭檔過好多年,也算是亡者的生前好友。王少紅特意請他來做「說話」人,想必他是王世紅家在莊里唯一靠得住的人,不至于說啥錯話吧。

「老羊頭」那天特意穿了一套半新舊的長袍馬褂,頭頂一個髒兮兮的破禮帽,活月兌月兌像個從馬戲團里跑出來的「老山羊」。

「老羊頭」走到安放王世紅靈牌的高台上,掃視了一下滿院的人眾,干咳兩聲,搖頭晃腦的拉開了腔︰「上稟說︰亮明日月,二大菩薩;東升西落,普照萬戶千家。稟到莊院戶下,王公壽終正寢,金身在堂,孝眷們泣血執紼,匍伏在地。鄰里黨家,三五輩的老小,誠惶誠恐。奉請了桑柯草原有名的法台老爺、眾僧羅漢,以及儒生雅士、道家高功,蒞臨寒舍,超度亡魂,免除六道輪回之苦,西方極樂國里早早超生,再享來生之福。各位高功師父的大恩大德,理應重金相謝,奈因孝眷們手長袖短,布施微薄,還望多多包涵。」

「老羊頭」文墨不高,但做過二十多年的生產隊長,再加上這些年他常被請去「說話」,「口才」見長。不過讓王世紅早早超生,莊里人頗有些不解,如果陽世上盡轉世來些王世紅這樣的人,是喜?是憂?

「說我過世的亡者,生是生在西番莊的地上,長是長在花花的世界。生前當了河州市的副市長,起碼算個州府的道台,是咱們的父母官,口吃了珍饈百味、米精面尖,身穿了綾羅彩緞,五色的衣衫,享盡了榮華富貴,光耀了門第祖先。」

「老羊頭」說到這里時,王少紅面露喜色,怕是正說到了他的心坎上。這些也正是他們家在莊子里最引以為豪的。

王少衛沒來參加王世紅的喪事,其實少衛已跟家里斷絕往來了。上一次,我從河州師大畢業回家時,「大磨扇」追到我家,大鬧了一場。少衛知道後,從河州帶話過來,要是「大磨扇」再鬧,她就去死。從那以後,「大磨扇」不再管少衛的事了。

王世紅的喪事上,哭得最凶的就是「大磨扇」,她的大嗓門,幾次打斷了「老羊頭」的「說話」。

「說到亡人生前的功績,真是車載斗量,不勝枚舉。治家理出,費盡心機;歷盡艱辛,家境富裕。從政幾十載,克已奉公,嘔心瀝血,又帶領眾鄉親,炸山開路,平整梯田,一腔熱血,造福桑梓,功德遠播,風範長存。及至晚年,理應享夕陽晚霞之娛,怎料想昊天罔極,偶染沉疾,撒手陽世,魂返仙鄉……」

「老羊頭」說話前,顯然已受到了王世紅家里人的訓示,所以他在「說話」時,特別地斟酌思量,一味地夸張「過五關斬六將」,只字不提「走麥城。」

「……今晚夕孝眷們泣血執紼,匍伏于亡者靈前,告稟無限的哀思。蓼蓼著莪,匪我荑蒿,哀哀父母,生我劬勞。這是孔老夫子說的,子女的一切,都是父母的施舍,父母的恩德如日月經天,如江河行地。天是一大天、父母一小天,而如今,逝者已去,孝眷們肝腸寸斷,憾恨萬千。人無回天之力,醫無起死之術,黃泉異路,永遠分離。欲效反哺已不能,想學跪乳也不許。從今往後,孝眷們要繼承遺志,艱苦奮斗,兄弟和睦,再振家業。永記木本水源,做到慎重追遠。」

「老羊頭」說完這些話時,腦門上已是汗涔涔的。他抬起手臂,用袖子吃力地擦了一把汗。許是站久了,腿麻木了,或是說了許多話累了,「老羊頭」剛要挪步往下走,只見身子一個趔趄,等台下的人上前去扶時,已重重地從台上摔了下來。

「老羊頭」中風了,得了半身不遂,躺在床上再也起不來了。莊里人背後議論,「老羊頭」說了一輩子假話,這次可是說到家了。

第十四章

在王世紅停靈的三天里,王老蔫一直沒有露面。直到入殮的時候,才拄著拐棍,踉踉蹌蹌地來到棺材前,指著挺在棺內的兒子,老淚縱橫︰「造孽呀,你這個不孝的逆子。」罵完,從懷里戰戰抖抖地掏出一塊白布,搭在王世紅身上。

按我們那里的習俗,兒子死在父親前面,視為不孝。入殮時,死了的兒子,要為活著的父親服「陰孝」。

死人為活人戴孝。在場的人都為之感嘆唏噓。

王世紅的遺體下葬前,王少紅還請老法師精心選擇了墓址。

西番莊人的墓地一般都選在莊下面的河灘地里。可法師說,那里新故亡人的冤家太多,怕日後不便。

**坡是王世紅的喪命之地,更是不吉利。

法師在莊子周圍踩訪了老半天,最後將王世紅的墓地選在了馬脊梁背面的那片林棵地里。

王少紅說,這地兒是老祖宗葬神馬的地方,當年王燒子在這頂上建了大宅子,結果弄了個家破人亡,怕是不宜。

老法師說,在這兒建陽宅,自然會陰陽相撞,大凶。而起陰宅就不一樣了,以陰滋陰,將來定顯吉兆。

送殯那天,王世紅家族的親朋好友、同事舊好,紛紛趕來送喪。而且王少紅憑他擔任河州市教育局副局長的權利,讓銀川學校的七、八百學生一個個戴了白花,來充當王世紅的「孝子賢孫」。

我弟弟來看我時,我居然有些驚詫。

弟弟說,听到你出事後,娘很著急,一夜沒有合眼。今早听到頭雞叫就趕我起身來看你。

娘身體還好嗎?我問。

自從大過世後,娘身體就一直不大好。她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弟弟略帶些責怪的口氣說。

你和淑桃過得也還好吧。我有意把話茬拐到弟弟身上。

哥,淑桃確實是個挺不錯的女子,你當初該娶她。你要是娶了她,也不至于鬧到這個地步。弟弟說完,耷拉起腦袋,像是做錯了啥事似的。

唉,這都是命里注定的。我說著忽然想起扎西大叔給我講的那個叫花子要饃的故事來。

只要你們過得好,哥就放心了。如今我最虧欠的就是大了,要不是我逃婚,他也不會犯病。我繼續說。

哥,這事你就提了,大臨死前已經原諒你了。弟弟說。

可我無法原諒我自己。我說。

這是娘連夜烙的你最愛吃的蔥花餅,還有淑桃給你做的一雙鞋。弟弟說著,要去解他帶來的包袱。

我趕緊按住弟弟的手,說,你回去吧,給娘說我這里還好,惦著。說完,我禁不住眼里閃起了淚花。

說心里話,在我離開家的這些年里,幸虧弟弟撐著這個家,要不還真不知成啥樣了。

我弟弟從小不愛讀書,只上了二年級就輟學了,但他身體結實,是個干農活的好手。我們家沒有牲口,種田耕地,就讓他拉犁當牲口使。他力氣大,肯吃苦,一口氣能耕兩畝地。莊里人見了打趣說,貢布家的老二抵得上兩頭犍牛。

淑桃嫁給我弟弟之後,我弟弟更是添了一個勤快能干的好幫手,小兩口起早模黑,忙里忙外,日子雖不及王少紅家流光溢彩,卻也過得有滋有味,心安理得。

哥,你要是實在不願在學校干,就跟我回去。只要我有一口吃的,決不會讓哥你餓著。弟弟對我說。

我還能回去嗎?我咬緊牙關,輕輕地搖了搖頭。

這天,我還跟弟弟提起了搬宅的事情。

弟弟說,搬宅的事村上已經同意了,這次回去後就打莊窠。

我說,要快,不然就來不及了。

弟弟用一雙迷茫的眼楮望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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