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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世紅的病徹底沒救了,河州市委提請省委免去了王世紅的副市長職務,並給他辦了提前病退手續,讓他在西番莊家中「休養」。特麼對于+我只有一句話,更新速度領先其他站n倍,廣告少

王世紅倒了,西番莊隨之迎來了改朝換代的時機。

西番莊人紛紛要求老隊長「老羊頭」下台。

西番莊在英子一家搬來之前,是清一色的王姓人,他們按親疏關系大致可劃分為兩大家伍。以王世紅為首的那一家伍基本上居東頭,以「老羊頭」為首的這一家伍基本上居西頭。如此一來,莊子里形成了兩大陣營。這一點不僅表現在日常的人際交往上,還表現在權利分配上。王世紅當民兵連長的時候,「老羊頭」擔任副連長。王世紅當上隊長後,「老羊頭」成了副隊長。王世紅榮任大隊書記的時候,「老羊頭」順利接班當上了生產隊長。不過王世紅的仕途遠比「老羊頭」順利得多,他後來做過一任河州市副市長,而「老羊頭」當到老還是個生產隊長。

「老羊頭」雖然沒有王世紅那樣陰損,但也干了不少讓莊里人寒心的缺德事。

起初選「老羊頭」進生產隊的班子,是為了跟王世紅那一家伍搞平衡,可誰知,後來「老羊頭」成了王世紅的跟屁蟲,王世紅說啥,「老羊頭」總是言听計從。

我們這一家伍的人背地里罵他︰「王世紅屙一截屎,‘老羊頭’都會說成金條。」

「拔白旗」那陣子,為了完成公社下達的任務,「老羊頭」連飼養員扎西大叔也不放過。

那次,「老羊頭」組織西番莊的全體社員學習市里的文件,扎西大叔因為偷吃了飼養園喂牲口的黃豆,實在憋不住,放了個響屁,在場的人一陣哄笑。「老羊頭」正念得起勁,一听屁響,抬起頭來,惡狠狠地盯住扎西大叔。

「我們正在學習上頭的重要文件,可你倒好,把領導講話當成放屁,這是啥行為?」「老羊頭」指著扎西大叔大罵起來。

第二天,「老羊頭」把扎西大叔交到公社,當做「活靶子」充數游斗。

土地承包剛開始,我母親承包了「**魄」種椒樹,眼看花椒林漸成氣候,卻讓「老羊頭」帶人給砍了,把人們剛剛萌發的一點致富的念頭,齊根兒掐了。

銀川一帶,降雨充沛,日照充足,土壤養分高,十分適宜花椒種植,而且這兒產的花椒肉頭厚、味道正,很受外地客商的青睞。這幾年,三山五嶺的人都靠花椒樹發了家,而西番莊人卻守著金缽缽當叫花子。

這一次,西番莊人說啥也要把「老羊頭」趕下台。

西番莊要改換隊長,鄉里派干部下來征求意見,莊上出人意料地推舉我父親當隊長。

「這把年紀了,腰來腿不來,跟不上趟了。」我父親推辭。

「你是土司老爺的嫡親後人,你當隊長,那正是榫頭遇上榫眼了,恰卯恰茬。」

「貢布,推辭了,領著大伙兒干吧。」

大家極力攛掇。

後來,按大伙的意見,下村的干部把公推結果報到鄉里,不幾天就批了下來。

上任伊始,我父親心里七上八下的,沒一點譜兒。

「老頭上來了官運,你家祖墳冒青煙了。」我母親看著我父親心事重重的樣子,搖著頭,調侃道。

「趕鴨子上架唄。」

「‘老羊頭’做了缺灰的饃饃,我看你咋吃哩。」

「啥事都是人干的,總會有法子的。」

蹲在家里思謀了幾天,我父親決定先找「老羊頭」討點兒經驗,畢竟他在隊長任上干了二十多年。

這些天,「老羊頭」家里比唱戲還熱鬧。

一向服服貼貼的二兒子突然提出要另家(分家)單過。

「老羊頭」原本想等小兒子結婚成家後再讓老二另家,再說他剛剛倒台,好多事情還指望老二幫襯呢,誰想這小子等不急了,忙忙地跳出來要另立門戶。

「你尕娃見我倒了台,撈不上油水了,就想躲得遠遠的,你這懷揣賊心的壞松。」「老羊頭」氣急敗壞地叫罵起來。

「我這不是跟你商量嗎?」老二被「老羊頭」一頓臭罵,膽怯了,一時里話軟了。♀

「商量個屁!」「老羊頭」被氣得山羊胡都在發抖。

「大,老古諺說樹大叉柯(分枝)、家大分業,我們另家,又沒犯啥規程。」老二媳婦捱不住了,上前來幫腔。

「那好,你說咋個分法?」「老羊頭」瞅了一眼兒媳婦,忍著性子問道。

「大哥另家時拆了東廂房,我們要西廂房。」老二媳婦直截了當。

「說,還有啥?」

「糧食,我們要分一半。」

「往下說,往下說。」

「還有鍋灶碗筷,也得分一半。」

「老羊頭」正和兒媳婦打 勁(爭論),大兒子佝著身子,磨嘰磨嘰地進了院子。

「你來做啥?」「老羊頭」沒好氣地問道。

「听說老二要另家,我過來看看。」老大訕笑著說道。

「過來看笑話?」

「大,當年我另家時家里困難,除了東廂房,再沒拿你一根草兒,這次老二另家,咋說得給我勻點,我實在過不下去了。」

「分吧,全分了吧,大不了我出家當喇嘛去。」這時候,正在豬圈出糞的小兒子撂下手頭的活兒趕過來,哭喪著臉發言了。

「一幫活獸。」「老羊頭」說著,一步跳進灶火,抄了一把切刀出來,塞到老大手里。

「大,你這是做啥?」老大慌了,趕緊問道。

「做啥?我這身老棺材瓤子,親自生了你們這幾個畜牲,你們把他劈開,分了!」「老羊頭」掙開嗓門,吼道。

「 當——」一聲,老大手中的切刀被嚇得掉在地上。

「老頭子瘋了。」老大心里嘀咕一聲,不甘心地瞅了「老羊頭」一眼,轉過身,不言不語地走了。

老二趕緊拉著媳婦進了西廂房。

小兒子重新跳進豬圈,撿起鐵杴出糞。

我父親進來的時候,「老羊頭」正坐在堂屋門前頭生木囊(煩悶)呢。

「老隊長,歇著呢?」我父親一進門,微笑著,非常友好地問候道。

「隊長個毬。」「老羊頭」怒吼一聲。

「咋了,老哥,有話好好說嘛。」我父親給嚇了一跳。

「家敗奴欺主。」

「跟我佷男生氣呢。」

「這幫畜牲,干骨頭上熬油呢。」

「算了,老哥,跟小的們打 勁,不劃算。」

「你找我有事?」

「我……」我父親見「老羊頭」心情不好,不打算說啥了,可話已到嘴邊,就順嘴說了出來,「我想跟你合計合計隊上的事情。」

「跟我提隊上的事。」「老羊頭」一听,「 」地站起來,進了堂屋,把我父親晾在外邊。

我父親踫了一鼻子灰,心里一臊,轉身就走。

「貢布。」我父親剛走到大門口,又被「老羊頭」喊住了。

「老羊頭」把我父親讓進堂屋。

兩人在炕沿頭坐定,「老羊頭」說︰「貢布,老羊皮隔風,老實話受听。這些年我在隊里做了不少缺灰的饃饃,可我也是沒法子,政策都是上面定的,上梁不正下梁歪呀。」

「老哥,你那一頁算是翻過去了,現如今,得伸直腰桿往前看。」

「貢布,你剛剛新官上任,大家都在眼巴巴地望著你。」

「我就是為這事來找你的。」

「我?唉,碾罷場的碌碡,吃罷飯的筷子,閑人一個。」

「隊上的事情,你最亮清。」

「亮清個啥,瞎著呢。」

「老哥,你就指撥指撥唄。」

「西番莊的事,說簡單也簡單,現在政策好,你只要干出幾件像樣的事,大伙兒都會服你。」

「我腦子里亂麻一團,理不出個頭來。」

「想當年,衙門爺二番殺進莊里,干了三件驚人的事情,蓋宅子、置地、買喇嘛寺,雖說有點兒過火,但大有老祖宗的做派,敢想敢干。」

「嗯。」我父親若有所悟地點點頭。

我父親回到家里,琢磨了一晚上,終于拿準了主意。

我父親上任後做的第一件事是要在馬脊梁下面的紅溝里築壩,將後山流下來的水蓄起來。這樣,天旱時安兩台抽水機,李家莊和西番莊就可以各用各的,避免爭水。

要在紅溝築土壩,工程浩大,光靠西番莊是不行的,必須有李家莊人參與。

然而,跟李家莊人聯手,談何容易。

我祖父當年從李家莊人手里搶水,還羞辱了李甲長,埋下了矛盾的根源。後來我祖父羅織罪名,在河州東校場槍決了李甲長的兒子李漢杰,使當初的矛盾演化成了仇恨。

李漢杰死後,李甲長病倒了,不出數月,咳血而死。李甲長的二兒子當時被我祖父逼著做了偽證,放出來後,听說大哥被槍決了,受了驚嚇,得了癇癥(瘋病)離家出走,不知所終。

從此以後,李家莊和西番莊閉了莊,互不走動。

要是解開這個死結,動員兩個莊子築起土壩,可是一件化解仇恨,利莊利民的大好事。

這天,我父親起了個大早,來到鎮子上,想找小李把式幫忙調解。

銀川鎮在很久以前是河州十分有名的驛站,是當年河州城的行商腳戶西去口外的必經之地。明代時,在這里還設立過茶馬交易的榷場。但是,隨著歲月的演進、時代的更替,古老的驛站只剩下一些可憐兮兮的殘牆斷垣。

隨著上面政策的不斷開放,一部分具有遠見卓識的人,率先在鎮子上干起了個體經營。一向沉寂的古鎮,又漸漸熱鬧了起來。

銀川人對待新生事物的態度,歷來謹慎而又保守,但他們一旦品嘗到了其中的妙處,卻又顯得異乎尋常的狂熱和果斷。

李家莊的小李把式,在猶豫觀望了一段時間後,毅然作出決斷,在鎮子上開起了第一家私人診所。數年後他的實力足以與鎮上的衛生院抗衡的時候,他暗自慶幸自己當初的決策是多麼的英明、多麼的高人一籌。

以前,要想請小李把式出診,是要頗費口舌的。而如今,流水般嘩嘩涌進的鈔票,使他精神倍增,對待患者的態度也好得出奇。他隨來隨診、隨叫隨到,腿腳麻利得如同安了彈簧。見人說話時,花白的胡子興奮地顫動著,就連那雙綠豆大的小眼楮,也閃爍著如同新鑄的銀元似的光澤。

「哎呀,這不是西番莊的貢布嘛。」小李把式一見我父親走進診所,熱情洋溢的招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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