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靜默的看著她,目光從她的臉上緩緩落至她一身火紅的嫁衣,不禁唇角微勾,似笑非笑,輕聲道︰「你當真再不回頭?」
她嗤之以鼻的轉頭冷笑,轉身以指跳動著燭火丫。
「瀾兒。」
耳邊一聲熟悉的溫柔的輕喚,使她瞬間臉上布滿寒霜,猛地轉頭看向牆上那個如今可以任她隨意宰割的男人。
「你不配喊我的名姓,現在你不過是我國的俘虜,沒讓你向我跪下已經算是給你留了半分情面,如果不想死的話,我勸你什麼話都不要說,免得我一時控制不住,一劍殺了你!媲」
她目光冰冷的看著他,眼中沒有半分給他留下的余地︰「我不介意提前來用你的血為我的婚禮獻祭!」
男人懸掛在牆上,居高臨下的看著她,眼中是溫柔的悲憫。
「你何苦這樣做。」他微嘆,無奈卻又心疼。
「你以為我在故意做給你看?」她仿佛像是听見一個荒謬的笑話,驟然笑了出來,瞬時全身紅袍緋色翻飛,長袖舞動,火紅的衣袖中剎那飛出一縷紅綢,筆直的朝他射去,紅絹于他頸間纏繞數圈,她這方握住手里紅綢的另一端,狠狠一拽,便將他整個被懸在牆上的身體拽了下來,綁住他的繩子極為結實,因她這樣蠻力的一拽,男人從牆上墜下時手腕處瞬間鮮血淋灕。
在他即將摔在地上的剎那,她目中微光一閃,赫然轉動手臂,紅綢瞬時帶著他換了個方向,一陣悶響之後,那道縴白的身影被狠狠甩到了角落里的軟榻之上。
看著他無力的匍匐的軟榻上,因為她那一摔使了幾分內力,而承受不住的吐了些血沫,她寒涼的目光里染了幾分冷笑,一步一步朝他走去︰「我就說你怎麼可能會被俘,這世上我還從未見過有本事能傷得到你的人,怎麼,原來是真氣被鎖住了?」
眼見著他緩緩閉上眼,似乎沒有什麼力氣與她斗嘴,葉無瀾又冷眼看著他剛剛吐出的那口血沫,隱約像是想到了什麼,卻又無法確定,僅是寒目以對︰「是什麼人鎖住了你的真氣?」
他閉眼不答,像是在自我調息,許久,才緩緩抬手拭去嘴邊的血跡,輕淺道︰「我自己。」
預料中的答案,這天下確實沒誰有能耐鎖得了他的真氣。
葉無瀾卻一瞬間只想笑,手中的紅綢瞬間收回,眨眼間袖中滑落出一柄長劍,赫然抬漸直指他心口,滿目譏笑︰「你以為這樣做我就會放過你?做夢!」
劍尖直指他心口,穿過他胸前染了些許血跡的布料,直貼他胸前皮肉。
「我曾用這滿身熱血為你抵擋淒風苦雨只為你曾許下的那麼一句話,到如今才清楚那一切狗屁不是!不要以為我會放過你,我要看著你的血在我面前流干,一滴不剩,我要你枯槁的尸體躺在大殿之上看著我嫁于旁人為妻!怎麼樣?我這身由你之血染紅的嫁衣美麼?恐怕你已沒命再見到我更美的時候!」
話落,她驟然將劍身朝他心口狠狠一刺,鋒利的劍首深深沒入皮肉,眼前之人卻仿佛毫無痛感,緩緩抬起眼,依然是那般悲憫的目光︰「若我的死能讓你舒服一些,那便殺了我,總好過你我這諸多痛苦。」
「殺你?」她冷笑,赫然抽出深埋于他心口的長劍,鮮血瞬間漸了她滿身,看著他胸前渲染開的一片血紅︰「沒那麼容易。」
染了他血的長劍被她拋在地上,轉身一步步朝外走去,只有決然而清晰的聲音仿佛一石激起千層浪般的劃過。
「我從不是什麼良善之人,我的人生字典里只有八個字,以牙還牙,以眼還眼。你欠我的,我要你拿江山來還——」
殿外。
鳳攆已在外等候多時,葉無瀾一身火紅的嫁衣,面無表情的看著那座鳳攆。
「長公主,駙馬已在聞樂殿等候您多時了。」索盧爾看見她出來,忙快步走過來,這時,鶴離忽然在不遠處走來,看見葉無瀾後,眸光頓了頓,再低下頭,瞥見她手里的一枚玉璽與金令,眼神微顫,須臾站在原地,靜靜的看著她。
葉無瀾轉頭,見鶴離在看自己,頓時朝他露出一絲笑意。
「我剛剛听說,流雲國八天前發兵南下,卻是剛一到邊關便吃了敗仗,被俘虜來的人是……長孫憬煥?」鶴離定定的看著她,仿佛並不是疑問,而只是在敘述一個事實。
葉無瀾點頭。
「他是故意的。」鶴離擰眉。
「是啊,故意選在八天前發兵南下,故意吃了敗仗,故意被俘虜而來,故意被關進牢里……又故意的不吃不喝,只為了要見我。」葉無瀾仿佛在說著一件別人的事,挑眉笑著︰「我很好奇他的用意。」
她舉起手中的蒼宏國玉璽和雲外瑤台的金令︰「他已是流雲國的皇帝,怎麼身上還會帶著這兩樣東西?而他……又是怎麼知道我正需要這兩樣東西?」
「他特意讓獄卒將這兩樣東西拿來給我,只要求見我一面。在牢里關了幾天後,我就叫人將他帶來寢殿,掛在梁上,算起來,已經好幾日了呢。」葉無瀾冷笑。
這幾日葉無瀾都沒有回寢殿,一直陪在奧克雅女皇床邊沒有離開過,他這幾日沒有機會與她對視,她若不與他對視,他便不能讀出她心里的想法與她發生過的事,剛剛才忽然听說長孫憬煥被俘後此時竟然在她的寢殿里,而她久久未去拜堂,這才趕來看一眼。
「他怎麼樣了?」
見鶴離竟然還這麼關心長孫憬煥,想想也能理解,畢竟他曾經是長孫憬煥的人,為了她才背叛了雲外瑤台,說起來,鶴離其實一直都夾在中間。
葉無瀾沉默。
「我進去看看他。」鶴離說。
葉無瀾沒有阻止,點了點頭,然後低下頭掂量著手里的兩樣東西。
鶴離剛要走進寢殿,卻是在她身邊走過去,見她在低頭研究那兩樣東西,眸光一滯,停下腳步,回眸看著她若有所思的表情。
「瀾兒……」
葉無瀾抬眸,淡看他一眼,須臾輕笑︰「你放心,我答應過你,會完成你對你師父的承諾,與你完婚。」
鶴離卻在這瞬間看著她的雙眼,知道她心里真正的想法,不由的轉開頭,不再看她的眼楮,嘆笑︰「看來,這個世界上,你真的是沒有什麼可留戀的了。」
葉無瀾垂下眼眸︰「你在我心里,看見了什麼。」
「什麼都沒有,你心里很空,有些角落已經結了冰。」鶴離閉上眼。
葉無瀾微微勾了勾唇︰「鶴離,如果我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你們對我的記憶,會不會也跟著一起消失?」
「會。」
「那就好。」葉無瀾笑轉身快步走下了寢殿前的石階︰「干干淨淨的來……便也……干干淨淨的走吧……」
眼見她坐上鳳攆,鶴離看了她許久,直到她的身影遠去,鶴離才緩緩回頭看向燈火通明的寢殿,須臾,緩步走了進去。
寢殿中燭火寂寥,他剛一走進去,便瞥見長孫憬煥靜坐在葉無瀾的鳳榻上,嘴邊帶著絲血跡,安靜的坐在那里一動不動。
「你還是來了。」
鶴聲的聲音很輕,長孫憬煥緩緩睜開眼,淡看了他一眼,瞥見他同樣一身火紅的喜服,眉心若有若無的微微揚起︰「這麼多年,這還是第一次,看見你沒有穿那身你師父親手所賜的衣裳。」
鶴離勾了勾唇︰「那衣裳被師父下了咒,時時貼在我身上,隨我心情而改變顏色,我不得不穿,可師父當年也曾說過,除非我有一朝一日娶長公主為妻,否則那身衣服永遠都不會離開我。而我也只有成親的這一日,才勉強能換一身衣裳穿一穿,明日必然又要穿回去了。」
長孫憬煥沉默的看著他,沒有再說什麼。
鶴離卻是緩步走到床邊︰「你確定……要親手將她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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