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是你,我會留下來,欠債還錢,殺人償命。♀帶著歉疚,一輩子都不會幸福。」涼涼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梁青不禁身子一僵。君蘊理了理衣擺,雙手攏在袖子里,走到她身邊︰「大哥不該擅離軍營也離了,玉兒不該受傷也傷了,什麼該發生的不該發生的,都發生了,我們現在要做的,應該是想好接下來應該怎麼做。而不是像你這樣,一走了之,是永遠都解決不了問題的,否則,玉兒不會拼了命把你追回來。」
梁青低下頭,雙手緊緊拽著衣襟,聲音澀澀的︰「你……你不是也討厭我?你不是也怪我讓金晚玉和秦舜弄成現在這樣?」
君蘊笑了︰「你以為,憑你這種無權無勢的喪國公主,丞相想要擺平這件事情,會有多難?」
梁青沒有說話,君蘊把她拉到一邊坐下。雨漸漸停了,回廊上的磚瓦滴滴答答的蕩著水滴。君蘊抱著臂坐在她身邊︰「別人怎麼看我不知道,在我看來,丞相帶著三位侍郎在後院避不見人,除了身體抱恙,就是根本不想和我們這些晚輩過招!」
「金華說,丞相一直想讓玉兒獨當一面,身為女人,總是比男子來的更加多愁善感,若要做大事,先決條件必定是要冷靜自持不感情用事。現在不過就是你和金呂,玉兒和秦舜間的一些小誤會,若是這種事玉兒都不能擺平,丞相也就不指望她接任自己的位子了。」
梁青有些不耐煩,皺眉看她︰「你究竟想說什麼!?」
君蘊站起來︰「我想說什麼?我想說,你和大哥那些事情大哥早已經在家書里頭說明了。我不知道你為何不與大哥說清楚,可是你逃了第一次又逃第二次,現在你還敢再逃?你明知道秦舜放不下玉兒,還要在他們之間胡攪蠻纏,說明白了,根本就是你自己處理不好的事情,何苦拉著別人跟你一起亂?為什麼就不願意好好地處理這件事?這本就是一件小事!根本不值得你們這麼小題大做又生又死!我告訴你,大哥現在若是因為你不能及時趕回軍營,有心人在女帝面前讒言幾句,金家就會遭殃!你不是要走嗎!要走趁早!省的大哥被你牽著絆著,再不濟,最後要倒霉就讓大哥一人擔著,若是牽連整個金家,只怕屆時秦舜也逃不掉!」
梁青的唇抖了抖,終究還是沒有吐出字來。♀君蘊心里快吐血了,這古代人難道都這麼頑固不化杞人憂天?正主boss都不擔心讓他們鬧,還怕個球啊,不過一個亡國公主和護衛嘛,丞相都不怕了他們還擔心什麼!
身後有動靜,兩人循聲望去,金呂不知什麼時候站在了身後。梁青猛地站起來,一副拔腿就想跑的樣子,金呂眼疾手快,幾步上前就將人摟在懷里,沖君蘊點點頭,便帶著人離開。
君蘊撇撇嘴,轉身就往回走,就瞧見了倚在柱子邊上的金華,懶洋洋的看著她。君蘊姿態和他一般,懶洋洋的,走到他身邊,倚在另一根柱子邊,對著她揚揚下巴︰「出來找我?」
金華怏怏的,抓了抓腦袋︰「玉兒現在都不醒,二哥和阿舜在里頭守著,把我們都趕進出來了……」
金華向來都是嘻嘻哈哈的模樣,如今金晚玉受了傷,母親與三位爹爹避而不見,整個相府就靠他們兄弟來支撐,一直無憂無慮的三少爺,難得的愁眉不展︰「大哥還不肯回軍營,二哥很擔心風聲走漏……我們……怎麼辦?」
君蘊看著金華愁眉不展的樣子,忽然就覺得有些心疼。上前抱抱他,溫聲安慰︰「船到橋頭自然直,當務之急,我們是要處理大哥擅離軍營的事情,玉兒這邊有秦舜照顧,你現在千萬不要自亂陣腳。」
金華抬眼,恰好與君蘊的目光撞上。兩人同時一默,有水滴滴下來,嗒嗒不停。下一刻,兩人飛快的移開臉!金華輕咳兩聲︰「那什麼……謝謝你。」
君蘊也尷尬︰「呃……沒事。」
金華胡亂的攪著衣角︰「我……我們先去看看玉兒吧。」
君蘊趕忙點頭,兩人一起又回了屋里。可是,這一頭的情況並不大樂觀。金華拉著君蘊湊到床榻邊上,皺眉道︰「二哥,玉兒現在怎麼樣?」
金殊示意他小聲些,抬了抬下巴讓他看秦舜那邊。秦舜正坐在床榻邊,為金晚玉把脈,臉色絕對稱不上是一個情況樂觀的臉色。
雙手的事情,已經瞞不住了。君蘊在金華的追問下,終于將八年前金晚玉不是向師父求學,而是身受重傷在山中休養的事實告訴了他們,不過,她有意隱瞞了趙子然的那一段。金華氣急敗壞︰「這麼重要的事情,你為何我不告訴我們!我和二哥都是玉兒的哥哥!我們不比旁人少疼她一些!如今她弄成這樣,你可知道我們有多著急!」
君蘊難得的不敢與他頂嘴,就像一個小媳婦一樣咕噥︰「我……」
「這件事情不怪她。」一直專心為金晚玉探脈的秦舜忽然發話。他將金晚玉的手放進薄被里,聲音很低沉︰「是我自以為是,以為我一個人,就可以好好照顧她。是我的錯。」
金殊早已不滿,聞言也只是冷冰冰的問︰「玉兒現在究竟怎樣?」
秦舜認真的看著床榻上昏睡過去的人︰「八年前受傷後續骨生筋,原本已經長好,只是不能用力過度……這一次,手臂筋脈受損,可能……」
「可能什麼?」金華追問,心中生出一陣陣不好的預感。
秦舜忍不住伸手模了模那張小臉。手指撫過那蒼白干枯的唇瓣時,他忽然說︰「什麼也沒有,她會恢復和以前一樣。」
這是他給出的保證。
忙了一天,大家都已經是又驚又險,金殊又陪了一會,便遣了大家去休息,他原本也是希望秦舜休息休息,玉兒會有下人照顧。只是秦舜執意不肯,金殊便不再強求,將其他人遣散,自己也回了房間想明日的對策。
房間里很快就只剩秦舜與小菊。小菊和秦舜一樣,一直守著金晚玉。她手臂上已經清洗干淨。擦傷磨傷的地方也已經上了藥膏。秦舜又給她的膝蓋重新敷了藥。檢查完她出了手臂傷的最嚴重,身上其他地方沒有明顯的傷痕,他才放心的給她開了藥。小菊跑去煎藥,他就在一邊寸步不離的守著。
秦舜屈膝就坐在床榻邊的地上,轉過頭就能看見金晚玉閉著眼楮。忽然就想起第一次與她在新房中相見的情景。那時候,她還是一個表面懼怕母親實則滿心鬼點子的千金小姐。蠻橫卻又可愛,常常是想要刁難他,卻被他四兩撥千斤的抵回去,被氣得炸毛,還要強壯鎮定。
他站起身,出了房間,沒多久就回來了,手里還捧著一只大大的木盒子。重新走到床榻邊靠著床沿坐在地上,秦舜將手里的盒子打開。
食盒大小的木盒子里頭,躺滿了小木雕。雕的都是少女的模樣,有笑著的,有哭著的,有生氣佯裝要伸手打人的,也有偷懶打盹的,偏生他的雕工極為細膩,堪比畫作。他將木盒子放在一邊,又隨手拿起一塊木頭,握著刻刀,一點一點的刻。
一夜的時間。有的人靜靜守候,有的人深深沉睡,有的人尷尬漸生,有的人暴跳如雷。夜晚很快就過去,相府又迎來了新的早晨。
昨晚的大雨之後,將相府好一陣沖刷,一大早去瞧,便是枝葉茂密,綠意悠然。
傳說中終日繁忙國事的金丞相,不知什麼時候開始和三位夫君呆在自家後院,不怎麼見人,據說朝中之事,如今多半由趙丞相打理,外界隱隱有人傳言,金相要失寵了!
金殊幾乎一夜沒睡。金呂本是長兄,奈何如今沉溺愛河的長兄思維已經接近痴兒,整個相府,只能由他當家了。
昨日還是狂風暴雨,今日已是雨過天晴。人生也不過如此,風雨和艷陽的交錯,才有了喜怒哀樂。
昨日還一追一避的兩個人,今早一出現時,已經是手牽著手,以至于下人看金呂的眼神都變得十分微妙。原先還劍拔弩張的三公子夫婦,今早出現時,一個從暴躁悍婦變成了貼心小媳婦,一個從幼稚風流少一夜長成了成熟小男人。金殊不得不承認,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梁青的確行為過激,可哪個愛的深刻的人沒有過幾次瘋狂?無論她與大哥有什麼樣的故事,如今雨過天晴都是值得慶幸的事情。
金華今日格外的神采奕奕,牽著君蘊的手就沒有松開過,張羅著給她夾菜拿吃的,一桌人在明顯輕松愉悅不少的環境中用著早膳的時候,青兒忽然放下了手中的勺子,將準備了一宿的話說了出來。
「先前,是我唐突了相府。也……也做了許多任性妄為的事情。我保證,金晚玉的蠱毒我已經完全解除了!沒錯……續命蠱會對她……對她有一些傷害……可是以後,我會照顧她到完全康復為止!」
金華長大了嘴巴看著梁青,君蘊手里的包子也咕嚕一下滾到了桌上,連向來鎮定自若的金殊一勺子粥都忘記送到嘴里。明明昨日還是風風火火得理不饒人極盡討人厭的人,今日是重生了還是怎的,一句比一句做小伏低!金華用一種十分神奇的眼神看著自家大哥。
金呂究竟是大哥,面對幾雙眼楮,也只是為身邊的人夾了菜,雲淡風輕道︰「都吃飯。」
好了,這回真的是雨過天晴了。這個青姑娘似乎和四小姐的姑爺沒什麼,似乎和大公子才是一對兒!從前打打殺殺的三公子和四公主,呃……怎麼忽然也變得如膠似漆了!?下人們一面為這個世上事物的瞬息萬變而感嘆,一面又隱隱的擔心——那小姐的確是受了傷,現在都還沒醒呢!
秦舜一直守著金晚玉,早晨也是小菊拿了吃的去小姐房里給他。風波過後,大家將形勢都看的明白了。然而,這個和諧美好的早膳還沒有用完,就有下人前來通報了——
「大人,趙相忽然闖進來,說是……說是……」下人有些支支吾吾。
金殊臉色一凜︰「說什麼?」
下人趕緊通報︰「說是趙丞相接到密報!大公子擅離軍營……還……還帶了人馬潛回皇城!如今趙丞相正要帶人進來搜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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