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丞相得到密保,這密保是誰傳過去的姑且不說。可這話中能听出,是趙丞相前來搜查,而非奉了陛下之命。按理說趙丞相此舉是十分不合規矩的,趙金兩家皆貴為大周丞相,金相更是深得女帝信賴,多年來兩位丞相雖十分不對頭,可像今日這樣撕破臉皮之舉,還從未有過。看來,趙丞相是有了十足把握,金呂手中的兵權一直是趙丞相的眼中釘,涉及保家衛國的兵權,一旦被安上逆國的罪名,便可大可小了。這回若是被趙丞相找準了心口刺上一刀,只怕金家便真的遭難了!
金殊當機立斷︰「大哥,先行去後院躲一躲!我來應付!」
金呂不贊同︰「趙丞相有備而來,我若有心閃躲,更加說不清了!」他將身邊的梁青往懷里護了護,梁青神色間有些慌張,見到金呂一臉堅定,她忍不住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襟︰「金大哥……」
金殊目光一轉︰「即便你不躲,青兒姑娘也不宜過早曝光人前啊!大哥,這件事情沒有那麼簡單,若是令趙丞相見到你,定然不由分說將你綁了,屆時再牽扯到青姑娘,便真的沒有回環之地了!」他望向梁青︰「青姑娘,我大哥固執,一時想不通,青姑娘再不勸勸大哥,就來不及了!」
梁青遠沒有金呂那麼頑固,柳眉倒豎扯了金呂就朝里頭走︰「你你、你跟我進里面躲!」
見到金呂皺著眉頭被梁青扯了進去,金殊這才松了口氣,他們前腳更進去,趙丞相已經盛氣凌人的進了前廳。
身後的人馬蹭蹭沖過來,將前廳圍了個水泄不通。金殊身長玉立與趙丞相對立,絲毫沒有畏懼之色,言談間更是冷漠︰「不知趙丞相來訪,下官有失遠迎,只是家母抱恙在身,近來並不見客,況且丞相還帶來這麼多人,煞氣甚重,會影響到家母的休養。」
趙月華身居官場多年,原本已是應付好手,只因今日實在是得了個大好機會,她只想快刀斬亂麻,所以沒工夫和一個後生小輩浪費口舌︰「本座今日是來捉拿擅離軍營的金呂將軍。金大人此刻這般顧左右而言他,莫非是在拖延時間?本座已命人將整個相府包圍,即便金將軍長對兒翅膀,也休想飛出去!」
金殊神色不改,從容淡定︰「趙丞相這是哪里話,丞相與家母同朝為官,皆為大周社稷,兄長自幼習武從軍,只為保家衛國,多年來亦為朝中立下不少汗馬功勞,雖不應時時掛齒,可趙丞相不問是非便直沖沖的闖進來,只怕……」
「看來,金大人是不給本座這個方便了是吧。」趙月華直直的打斷,下一刻就欲帶人硬闖。
一個脆生生的聲音將蠢蠢欲動的護衛們硬生生的給鎮住︰「趙丞相好威風啊。」聲音清脆,可細細听起來,還是多了幾分虛弱。
金晚玉披了件兔毛瓖邊的斗篷,由小菊和秦舜扶著緩緩走了出來。顏色間還顯蒼白,可那眸子里的威懾,像極了母親金苑。
趙月華此生最不待見之人就是金苑,定位奸佞之臣的,也是金苑。此番見到與金苑極其相似的金晚玉,更是不肯退讓半步︰「看來金小姐也是身體抱恙了,這可真是不巧,母親女兒一並抱恙,難不成是金府里頭的風水不好?」
金晚玉也不客氣,任由小菊和秦舜將她扶到首座上坐著,居高臨下的看著面前站著的趙丞相︰「趙丞相在朝中,與家母是同僚,下了朝,進了相府,也是玉兒的長輩,玉兒敬丞相是長輩,所以好言相勸一句。♀母親是領了皇命在相府安心休養身子,所以操勞了趙丞相,若是丞相幾分驚動擾了母親的休養,屆時母親無力為陛下分憂,趙丞相難不成樂見其成?還是說丞相本就打了這份心思?」
「金晚玉!你母親便是教你這樣沒大沒小?本座今日是得了密報,你大哥身兼軍中要職,擅離職守,更是帶兵潛入皇城,若不是另有居心,本座很難想象到還有什麼其他的理由。」
金晚玉懶懶的打了個呵欠,似笑非笑道︰「早就听聞趙丞相獨子大理寺卿趙子然趙大人忠孝兩全,是個人人稱贊的好兒郎,想不到徒有其名,連一個孝道的由頭都不能讓趙丞相想到。」
趙月華臉色一暗,再不想多廢話,帶人就要進去搜人。
金晚玉想抬手,奈何一點力氣都沒有!秦舜看在眼里,不動聲色走到她身邊,將一邊的茶杯拂到了地上!一聲脆響,茶杯子便堪堪碎在了趙丞相的腳下,趙月華大怒。
金晚玉冷冷望向趙月華︰「趙丞相可是沒有听清楚?玉兒已經說得很清楚,玉兒已經笑得丞相今日來意,可玉兒方才不也向丞相解釋清楚了嗎!?家母身體抱恙,已好些日子未能勞心政事,如今邊關安定,大哥心系家母,這才從邊關趕了回來!只為盡一個孝道。事前未能向陛下稟明,自知有罪,只是昨日匆忙,未能容稟,今日一早,我二哥已經準備進宮啟稟陛下,可丞相這樣沖撞進來,莫不是有意讓我們金家蒙上罪名?」
趙月華笑了︰「好一個伶牙俐齒的丫頭!可晚了終究是晚了,金呂擅離軍營,棄邊關安危于不顧,棄聖上信賴于不顧,可不是隨意安上一個由頭就能擺月兌罪名的!」
「趙丞相這麼說,看來是真的不肯罷休了?」沉沉的女聲倏然響起,金苑已經由著金呂和李世扶著緩緩走了出來。金晚玉見到母親,忙忙起身,卻被金苑輕輕按住了肩頭。
金苑踏上首座,竟然與金晚玉齊齊坐下,一同看著趙月華。金呂已經大大方方出現,堪堪立在金苑身邊。
一朝兩位丞相,一個直闖另一個府中,金苑膝下三子一女,三子立于一旁,卻與ど女穩妥妥地坐在首座上頭,看著站在一邊的另一位丞相……這樣的格局……實在太太太太奇怪了……
趙月華見金呂坦然的不得了,氣笑了︰「看來,也無須本座親自拿人了,金相倒是坦然,如何,如今是想與本座一同去陛下面前理論一番?」
金苑喝了一口李世遞過來的茶︰「理論就不必了,本座今日沒什麼氣力。呂兒難得回來一次,趙丞相可有心情留下來一起用飯?」
用飯!?趙月華覺得自己被耍了,正欲直接拿人,外頭卻有人通傳,太醫署的劉大人到了……
劉熙寧?!金晚玉不解,這人這時候來這里做什麼?
外頭,劉熙寧一身青藍色長袍,腰間佩玉隨著走路時被輕輕蕩起,身姿頎長,不似探病抓藥的大夫,倒似一個翩翩佳公子。
劉熙寧由下人引著一路進了前廳,見到兩位丞相也是畢恭畢敬的行禮。趙月華挑眉︰「劉大人何事來此?」
劉熙寧微微一笑︰「趙大人有所不知,陛下听聞金相身體抱恙,原以為只是小病小痛,誰料幾日早朝未見金相,擔心金相是為了國事操勞了身子,特命下官前來探診。」
趙月華哼了哼氣兒,倒是金苑客氣了一句︰「勞煩陛下掛心,臣愧不敢當。」
劉熙寧抬眼,神色間盡是恭敬︰「丞相哪里話,陛下明察秋毫,朝中百官一言一行皆在陛下眼中,無須旁人多嘴,陛下自有主張,金相為國為民,勞身動骨,此番聖恩,金相承了便是。」
趙月華在一旁冷冷道︰「劉大人倒也是個會說話的人。」這話中譏諷之意明顯。
劉熙寧依舊是處變不驚的模樣,眉眼微垂︰「陛下還拖微臣轉告,金相的病定要早日康復,才能使得令郎安心,早日回到邊疆,保衛我大周國土。」
劉熙寧此話一出,整個前廳都安靜了。金苑嘴角微微上翹,閉目養神,趙月華則如吃了蒼蠅一般臉色難看,再說不出一句話!劉熙寧的意思很明顯,你們的一言一行,女帝早就看在眼里,知曉的清清楚楚。金苑身體抱恙究竟是真是假,金呂究竟是否擅離軍營,趙月華貴為丞相收到密報不曾向女帝稟明卻率先前來拿人,一樁樁一件件,女帝都跟看戲似的,清清楚楚!
趙月華抿著唇不發話,金苑則優雅的伸出手,微微拉起袖子︰「如此,便有勞劉大人了。」
劉熙寧彎身上前探脈,金晚玉撇了撇還在一旁的趙月華,聲音依舊是脆生生的︰「趙大人要留下來一同用飯嗎?」
趙月華氣得不輕︰「不必!既然金相身體抱恙,本座便不再打擾了!回府!」
于是,趙丞相帶著一大群人威風凜凜的來,又帶著一大群人匆匆忙忙呼啦啦的跑掉了……
趙月華剛走,金苑便撤了手,李世連忙上前為她遮掩好。金苑神色凝重︰「勞煩劉大人先為小女診治吧……」
金苑此話一出,大家的目光又落在了金晚玉一直垂在披風中的雙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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