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吹吹打打人來人往三天之後,長孫猛終于下葬了。♀芸娘特意讓人去看墳地,令人選了一塊風水偏「上」的墓地給他,又選了陪葬物品,十分用心。
芝娘看著丈夫被抬了出去,從此不再是活生生的人,而只是人們口里的符號了。芸娘對芝娘說︰「阿祿還帶回了阿猛隨身的一些東西,我且幫你收著,等你生下孩子後再還給你。」這是為了防止芝娘看見了會睹物思人,芝娘握著芸娘的手說︰「堂姐,我肚子里這個孩子以後就拜托你了。」看著芝娘想行禮,芸娘連忙扶住了她,說︰「且不論你是我的堂妹,就看這孩子的父親,我和阿郎也會善待他的,我自然會待他如親佷。」觀音婢站在旁邊,看著芝娘一字不提自個兒,只是說起孩子,心下淒然。
這時芸娘接到兄長高士廉的來信,信中說他已經知道長孫晟在戰場上遭小人算計,十分擔心妹妹和外甥們,已經準備趕往長安。
在高士廉出門前,妻子宋氏和較為得寵的妾室張氏依依不舍,宋氏幫他料理衣物行李,說︰「履行也已經大了呢,不如讓他代阿郎去看看妹妹,路途遙遠,阿郎又何必親行?」高履行是高士廉長子,宋氏所出,二十二歲,已經娶妻生子。高士廉搖頭︰「芸娘遠嫁長安,父母高堂本就擔心,妹夫又中楊素那奸臣的毒計,芸娘自幼心思細膩,頗為柔弱,我要不去親眼看看她,實在不安。」張氏也悄悄提議道︰「真行習武好些年了,讓他跟著郎君一起去吧,這樣妾也能安心一點。」高士廉也拒絕她︰「真行還有功課呢,我會帶足人去,且用不著真行。」高士廉六子,只有高真行是妾室所出,其余全是嫡子。為了讓兒子能夠多積累點資本,張氏從兒子小的時候就逼著他讀書習武,希望這樣能得高士廉高看一眼。
無忌和觀音婢從娘親那里得知舅父要前來,十分高興。無忌從小就听說這位舅父才高八斗、學富五車、名滿洛陽,自是十分期望能夠親近請教一番。觀音婢因是舅父年年使人送禮物前來,常常听到舅父的名字,內心也十分親近。芸娘更是激動不已,忙令人打掃客院,添置用具,細心安排,以待兄長前來。
這期間,觀音婢的小閨蜜韋珪、崔妍、高娣和蘇琉听聞了長孫家的事情,也特意前來安慰觀音婢。高娣破口大罵楊素「賤人」,說︰「只要與他有過節的人,這老賤人必定會百般為難。」高家家主高和楊素政見也頗為不同,當年仁壽宮建成後,當時做皇帝的還是現在皇帝的爹,讓高前去查看,高得知為了修成仁壽宮,死傷不計其數,楊素下令把這些死人和傷病嚴重的人「悉焚除之」,于是高據實以報「頗傷綺麗,大損人丁」,楊素即于北門拜見獨孤皇後說︰「帝王理當有一些行宮、別墅,現在天下太平,臣等僅僅為陛下和娘娘修造了這麼一座宮殿,哪里就談得上浪費了呢!」于是皇帝在獨孤皇後的勸導之下,親楊素,遠高,可悲高那滿腔的治國才華,從此落空。蘇氏也遭到楊素等人的排擠,蘇琉雖不大聲指責楊素,內心也是頗為同意高娣的說法。韋珪則安慰觀音婢說︰「且忍一忍,自古功高蓋主者,後果都不太好。等到他被皇帝疏遠和猜忌之後,我們幾家就無憂了。」觀音婢應下不提。
崔妍提議給芸娘請安之後再回去,于是觀音婢帶著她們去了正院,芸娘看到這些小娘子對觀音婢十分友好,心下也很滿意,覺得自己做了一個正確的決定。等觀音婢送自己的小姐妹出去的時候,崔妍牽著她的手,悄悄的問︰「我瞧著你娘親精神像是不太好,家里其他人,就是你的兄長們都還好嗎?」觀音婢點點頭說︰「爹爹暫時無恙,兄長們都還好。」崔妍也放下心來。
有過了幾日,高士廉終于平安的抵達長安,在長孫家門口,芸娘和高士廉兄妹倆含淚看著彼此,芸娘行禮說︰「大哥一路辛苦了。」
高士廉上下打量她︰「我看芸娘安好,再苦再累也不辛苦了。」
芸娘喚來恆業兄妹行禮,恆業看到高士廉彬彬有禮,待人大方,目光清正,又與芸娘兄妹情深,心下黯然,草草行了一禮便告退了。高士廉臉色僵了一下,隨即又恢復自然,看著安業贊嘆道︰「這一定就是吾妹在信中夸了又夸的聰明非凡的安業了,真是一個風度翩翩的小郎君呀。」
安業行禮道︰「舅父大人謬贊了。」
高士廉欣然一笑,說︰「是個好外甥,是高某之幸。」
高士廉又看向無忌,看著這個真外甥外表賣相不錯,眼中全是親近喜悅之意,撫須點頭。
又把觀音婢喚過來,模模烏黑的頭發,說︰「這是觀音婢吧?長得真漂亮呀。」
觀音婢軟軟甜甜的說︰「是阿娘生得好,不當得舅父的夸獎。」一下子就把高士廉逗樂了,點點她的小鼻子︰「這麼可愛,是誰教的呀。」
觀音婢正色道︰「舅父心里憐愛觀音婢,所以看在舅父眼里,觀音婢自然是可愛的。」
這席話終于把芸娘逗笑了,拍拍她的小腦袋,對高士廉說︰「妹妹生的這小丫頭就喜歡作怪。」又對觀音婢說︰「不要嚇著你舅父了。」
高士廉把觀音婢抱起來,說︰「我這個外甥女說得對,有佛心佛口,自然看到的都是佛。要是討厭一個人,無論對方多麼貌美,也是面目可憎的。」
一行人歡歡喜喜的進屋,芸娘親自帶著高士廉在客院轉了一圈,說︰「倉促之下收拾的,大哥暫且將就吧。」
高士廉笑曰︰「哈哈,我看就很好。只要孩子們多來陪陪我,你大哥就心里甜得像蜜了。」
觀音婢跟著芸娘身邊,搶先答道︰「舅父,我一準兒來的。」
芸娘對高士廉說︰「大哥且洗漱歇息一番,晚飯後咱們再敘。」
觀音婢對高士廉擠著眼楮︰「等舅父休息好,觀音婢就來找舅父玩哦。」
那邊恆業回了一鼓院,山丹就上來說︰「二郎怎麼這麼快就回來啦?」恆業不回答,自去書房坐著。
長贏想了想,跟上去傻傻的問山丹︰「是高家舅父給臉色給我們小郎君看了嗎?」
山丹叱道︰「不許亂講話。」
山丹一邊輕手輕腳的泡茶,一邊問︰「二郎心里有事嗎?」
恆業回答說︰「沒事,只是想起了大舅二舅而已。」
山丹輕輕的嘆了一口氣,冉三的確是個扶不起的阿斗,偏偏比兩個哥哥要長壽。山丹勸恆業說︰「二郎,逝者已逝,再多的惦念又能如何呢?如今家里多事之秋,要團結取暖才好,就是阿郎回來,看到二郎懂事,也自然會高興呢。」恆業沉默不語,山丹又勸道︰「高家舅父自然也是二郎的舅父,二郎禮不可失,一會兒自去客院道歉吧。」恆業黯然神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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