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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二章 舊識

()「你好生糊涂!」

費院使臉黑得像要滴下墨來,雙眉緊緊蹙在一起,擠出深深的一個「川」字。(鳳舞文學網)

這突如其來的低斥並未讓徐嬤嬤驚詫,她還是那樣坐在床邊上,面色都不變,只是轉了頭去瞧華文熙,伸手模了她水津津的鬢發。

費院使深深嘆了口氣,「……你這又是何必?今後——」

徐嬤嬤突然回頭盯了他一眼,聲音壓得十分低,「我這麼做得緣由別人不知道,難道你還不知道!?今後的事也是我來扛,不干你一分一毫!」

語氣又氣又急,「啜啜啜」得射向費院使。

費院使平日里養尊處優,連皇上都給他幾分顏色,哪里有人這樣對他說過話。他強迫自己將眼楮移到他處,不去看那張如今已經斑斑白發,皺紋深刻的臉,再度勸道︰「……你從宮里出來的,這種事再清楚不過了,下場哪里有好的?你也將花甲了,這孩子的日子卻還長著,你說說你能管她幾年?」

徐嬤嬤冷笑一聲,「管它什麼下場,我還怕了不成?這個家里是什麼樣子,難道你還不清楚?我要是不管,怕她連骨頭渣子都不剩了!我活到什麼時候,就管到什麼時候!」

听了這話,費院使反而笑了,精瘦的臉龐被繃緊,拉出一條條紋路,「你啊,你啊!」

平日里嚴肅古板的形象蕩然無存,像個大街上好脾氣的老頭。徐嬤嬤見他這幅樣子,方才眼里的氣勢也消了下去。

她放緩了語氣。「你再幫我這一次,我自有主張,絕不會牽連到你。」

費院使看著她的臉沒有說話,半晌,走到床前拿出了華文熙的手,指頭搭在她的脈上。

知道他這就已經是答應的意思了,徐嬤嬤松了氣,忙起身讓開。

費院使拿手扒開華文熙的眼皮。又听她的呼吸,末了回頭對一直看著這邊的徐嬤嬤道︰「我開兩副方子,你別搞混了。」

徐嬤嬤應一聲「知道了」,重又坐回華文熙床邊,拿手里的袖子拭干她臉上的水漬。

費院使瞧在眼里,把脈的三根指頭微微屈伸,咽下了嘴里的話。

他揚聲叫人。「來人!」

意兒立刻進來,恭敬道︰「費大人,有什麼吩咐?」

「再拿些熱水來,我要燙燙針。」

意兒立刻下去了。

徐嬤嬤扭頭看他,「怎麼,真要扎不成?做做樣子也就罷了。」

費院使不語,把袖口卷起來。攤開了針囊。

熱水都是備好的,沒一會意兒就提了壺熱水來放在桌上。眼楮迅速的看了一眼仍舊昏睡的二女乃女乃,又垂下眼楮,牙齒深深的咬著下唇。

徐嬤嬤不知道費院使要做什麼,卻也只好配合著,揮手叫意兒下去,「大人要施針,不許人打擾,你去外頭守著。」話剛說完,才注意到到意兒被包扎的脖子。問道︰「脖子怎麼傷了?」

意兒眼里已經有淚花出來,忙垂首搖頭,低頭退了下去。

徐嬤嬤便不再管,看著費院使動作。

費院使把針放進熱水里,卻向徐嬤嬤走來,從浸濕的袖子下拿出了她的手。徐嬤嬤一時不妨,「這是做什麼!」

費院使將她手腕反過來,手指搭在上頭。才道︰「上回來給二女乃女乃瞧病,她說你身子不好,還求我給你瞧瞧。你一直不許我給你瞧,這下子可得听話了吧。」

徐嬤嬤欣慰的露了笑。任費院使給她診脈,口中道︰「……這孩子……」

「也是你的福氣……」費院使唏噓道︰「前幾年你不在京城,和你一批進宮、一起出來的的崔嬤嬤沒了,說是病死的,……我叫人去看了,是鞭死的。」

徐嬤嬤驚道︰「竟……!好歹是宮里頭出來的,怎麼能這麼就……」

費院使收了手,從銅盆里撈出銀針來,「宮里頭的人多了,若是宮里頭出來的就精貴起來,宮女兒們可不得搶著出宮……大戶人家的後宅里,和宮里頭又有什麼兩樣。」說著,深深瞥了一眼徐嬤嬤。

「……命吧。」徐嬤嬤任他給自己在臂上扎針,輕輕說道。

扎完了針,費院使又揮手寫了一副方子,「按著方子吃吧,你的身子也不大好的。」

徐嬤嬤接過,放進了懷里,掀開簾子叫意兒,「我看著女乃女乃,你去送送費大人。」

意兒見徐嬤嬤的臉色好的,心里的石頭放了下來,忙恭敬的跟在費院使身後。

費院使謝過了安陽侯府的酒水和留宿,執意要回府,意兒主動去送。

路上,她斗膽問起了二女乃女乃的病情,「……是什麼病?是驚嚇嗎?」

費院使不知這丫頭的底細,自然不會多說,簡潔道︰「來勢洶洶,卻也只是發熱昏迷,明日就能醒了。」

意兒不知想起了什麼,臉色白起來,眼看著二門就在眼前了,又問道︰「費大人,‘癇病’……是什麼病?能不能治好,真的不會傳人嗎?」

費院使看她一眼,「可是你有家人得了癇病?倒是治不好,只是若好生養著,倒也能保持一陣子不犯病,養得好,也許幾年都不犯。這病不傳人,不必听那些江湖術士說些怪力亂神的話。」

意兒听了謝過,卻仍舊心事重重的樣子。

有小丫頭得了消息後報給了青果,青果忙去給王夫人報信,瞧見屋子里是黑得,便慢下了腳步。

值夜的蓮子見了,小聲道︰「可是有了二女乃女乃的消息?夫人如今歇下了……怎樣,二女乃女乃醒了沒有?」

話音剛落,內室傳來聲響,隨即響起王夫人的聲音,「是青果嗎?進來。」

青果立刻應是,又小聲和蓮子道︰「一會和你說。」

內室一片黑暗,只有灑進來的月光能讓人隱約瞧見屋里的輪廓,青果小聲道︰「夫人,您還沒睡呢?」

「唉……怎麼會睡得著呢……把燈點上吧。」

青果模到平日里存火折子的地方,點了一盞燈放在小幾上。

蒙蒙的燈光照出了王夫人的輪廓。

她靠坐在床頭,身上隨便搭了一件衣服,頭發披散下來。在蠟燭的光亮下,臉上的皺褶好似更更明顯了,變成一道道黑黑的陰影,白日里豐腴親和的臉上憔悴的很,眼下一片陰影。

「說說,費大人怎麼說?」

青果忙一句句都說了。

王夫人卻不信,「……你不是敷衍我吧,費大人什麼樣的人物,皇上都敬他三分,怎麼會診不清楚病?」

青果惶恐道︰「沒有沒有,夫人,這是費大人親口說的,奴婢哪敢欺瞞夫人。」

「這診不出病因怎麼開的方子下的藥?不是還扎針了?扎了這麼久,又怎麼會不嚴重?」

青果也不太明白,道︰「說只是突然發熱昏迷,便按照癥狀開了方子,其余得便不清楚了……只是費大人說明日二女乃女乃該是會醒的,那時便應無大礙了。」

王夫人猶自不解,「哪有這樣瞧病的,該不會……」她看向青果,「費大人診病時誰在里頭呢?」

「只有費大人和徐嬤嬤,費大人說不許人打擾。」

王夫人不說話了,半晌道︰「去把春媽媽叫來。」

青果本想勸王夫人先歇下,明日再說,只是見她少見的固執,便應聲退了下去。

榮恩閣里還亮著燈,青玉心想大女乃女乃還等著消息呢,忙加快了腳步,將要到門前時被尤媽媽攔住,「……怎麼樣了?」

青玉走的急了,氣息有些不穩,喘了幾口氣。

尤媽媽便道︰「先去喝口茶,一會來給我說。」

青玉道︰「不了,還是先給女乃女乃回了話吧,這麼晚了,女乃女乃等急了吧。」

尤媽媽將她拉去了一邊,小聲道︰「二女乃女乃可有事?」

青玉搖頭,「無事,明日就能醒了。」

「你明日再報給女乃女乃吧,女乃女乃已經睡下了,先去歇歇,看你喘的,一會給我詳細說說。」

青玉這才放下了心,慢悠悠去了一旁的耳房。

待到門前,卻被碧玉叫住了,「青玉姐,那邊怎麼樣了?」

知道這是穆喬合叫來打探消息的,青玉笑道︰「請姑娘放心吧,二女乃女乃沒什麼事。」

碧玉听了卻沒露出欣喜的神色,語氣還帶了些失望,「這樣啊,知道了。」又打了個哈欠,抱怨道︰「真不知那晴天得了姑娘什麼青眼,這些跑腿的事情總是叫我來做……」

兩人從前在一起共事過,那時碧玉是解氏身邊的二等丫頭,兩人關系還可以,青玉听了便道︰「這話你給我抱怨抱怨就算了,我瞧著晴天以後還有的升,你面上還是對她好些吧。」

晴天已經是一等丫頭了,再往上升……

碧玉也不是沒想過,可總覺得不可能,先不說姑娘自己的身份還沒定,光說姑娘對晴天的態度,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特別,不像是想……可是如今听了青玉的話,心里添了幾分肯定,苦笑道︰「知道了,有些人就是命好……」說著打著哈欠回芳菲閣報信。

誰都沒注意到,黑漆漆的樹影里蹲個小小的影子,待兩人都走了,才悄悄模了回去。

ps︰

寫完有一種怪怪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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