陣陣濃烈刺鼻的氣息，隨著風向的改變，不時襲向李家堡子。
管事程維抱著小妾正情深意濃，卻熬不住燻人的臭氣，有些懊惱地起身。
悻悻地將僅留一道縫隙的窗子關嚴實，這才再度抱緊可人的小妾，進行多日期待一刻。
清晨起床後，立即帶著人到堡子的下方，去仔細查看甕井。
「唉，賀老弟呀，賀老弟！
「好不好的，你把姑爺帶來作甚啊。
「累死人不說，還差點把人給燻死了。」
看著幾個被重新蓋嚴實的井蓋，程維這樣的實誠人，忍不住在心里頭抱怨賀總管。
三百多個甕井，明明是用以防御的嘛。
可公子說了，將什麼糞便、雜草之類填進去，漚上一段時間，就是上好的肥料。
自從大年初一開始，什麼髒東西都讓往里頭灌，還說是什麼有機肥。
這麼些時間了，都灌滿了不說。
還在各處新開墾的田地邊上，讓人開挖了許多更大、更深的甕井。
平日產生的人畜糞便，生活垃圾收集了填進去。
那些山坳處千年未動的荒草枯枝腐土，也讓人采集了傾倒進去。
除了無法挖井的後山，李家堡子幾乎可說，都被這些臭氣燻天的什麼「沼氣池」包圍了。
「什麼沼氣，我看就是烏煙瘴氣……」
小妾蘇荷撅著櫻桃小嘴，用羅帕輕掩著漂亮的鼻頭，頗為不滿地懨懨輕聲嘟囔著。
「小美人，你不嚷嚷會死啊？
「唉，這是要讓你大姐听著，還不撕爛你的小嘴啊？」
程維听著，卻是神情一陣緊張。
張望一下四周，沒看到原配程嬸，趕緊一把摟住比程懷慎年紀還小的小妾。
生怕這個當寶貝似的小美人不服氣，再來個大聲嚷嚷，真被程嬸撕爛嘴。
他這小妾，還是賀寧決意在李家堡子養一房的時候，順便也從京城帶來的。
不過比不上賀寧那賀小姨那般賢淑，據說是娘家時被嬌慣的。
好在程嬸上了年紀，成天除了打理堡子事務，最上心的就是燒香拜佛，倒也由得她在程維跟前撒嬌扮俏。
不過，要是詬病起姑爺，恐怕程嬸絕饒不了她！
自從公子換了個性格，做出許多聞所未聞的生產安排。
程維有所抵觸，時不時地私下抱怨幾聲。
程嬸卻奉若神明，言听計從，絕不打任何折扣地執行。
偶聞程維抱怨，還會怒氣沖沖地責怪。
並警告不再許對公子出言不遜，否則家法伺候。
什麼家法？程維不好意思說，旁人也不知道。
總之，自己不敢再抱怨，也不許小妾再亂講就是了。
李家堡子後山一處稍平緩的山坡上，程嬸帶著百來個婦女，正忙著給菜苗施肥。
其實沒那空閑理會，程維與他那妖冶小妾嘀咕些什麼。
三百多個甕井全都滿了，而公子帶著壯勞力又急于開荒、整理新田地。
她連夜組織強壯姐妹，打著燈籠挑了千余擔沼液，為這邊幾十畝菜地施肥。
其實開春之初，就試著用這沼液培育菜苗。
效果真像公子說的那樣，非常之好。
所以，程維估計的也沒錯。
要是讓她听著小妾口無遮攔，真是一頓家法伺候！
「程嬸，俺們用了這麼多沼液，公子不會責怪吧？」
鐵匠陳山的妻子，抹抹額頭上的汗滴，有點擔心地問。
堡子里的工匠，不用參與春耕下地，卻得連軸轉地整修工具。
這些天下來，以用壞了多少工具來估算，此番拓荒數目指定不小。
「嘿，弟妹啊，你就放心吧！
「姑爺說了，這沼液只要及時回填原料，就可以敞開了用。
「大約是帶著那幫大老爺們忙開荒，沒那閑暇管顧這邊的甕井。
「這幾天堡子里的有機物，都沒地傾倒了，挑掉些正好回填。」
程嬸也不一定理解什麼沼液、有機物這類名詞。
但她記著李卓遠說過的各類稱謂，含混地覺得就那些糞便、雜草、菜皮子才是有機物。
放入甕井漚過之後，能用來施肥的臭水就是沼液。
這邊幾十畝菜地，要是種好了，李家堡子上下吃的蔬菜，也就不用愁了。
看看春風中搖曳的菜苗，程嬸等人有一種沒有吃閑飯的自豪感。
對于什麼沼液的臭味，壓根就沒在乎，更不用說掩住口鼻。
至于對沼液、有機物等名詞的理解偏差，別笑話她們是婦人之見。
除了李卓遠之外，即便程懷慎、曹敬辭這些大老爺們，也都這麼理解。
徐格洛的理解，可以說更絕了。
這家伙帶著四五百大老爺們，專事構築各處田地旁的沼氣池。
每完工一處，負責填料的張元光、挈窠德兒都會發現，這些池子幾乎半滿了。
好奇之下，拿木棒攪攪，發現里頭什麼糞便、荒草之類就不用說了。
就連方圓十幾里地的什麼死老鼠、死貓狗，都會鏟了往里頭丟。
弄得他們這些趕著馬車、驢車運送牲畜糞便的家伙，一陣陣反胃。
不顧徐格洛如此體貼地替他們著想，偷偷地告到李卓遠面前。
「咳，你們真是不識好賴！
「呵呵，格洛做非常得對啊！
「沼氣池嘛，就是這些烏七八糟的都可以丟進去。
「當然，什麼石塊、土坷垃可不成，那是無機物……」
李卓遠一陣笑罵，卻又覺得無可奈何。
跟這些人講什麼物理、化學，還真是對牛彈琴，等時機允許了，一定要加強各學科教育，
免得領先于世界的科學技術，再在無病申吟的病態歧視下，又成了奇技婬巧。
造成吃不盡的慘痛苦頭，遺患子孫後代。
技術條件所限眼下沼氣池主要功用還是積肥，等到有所改觀再收集氣體用作燃料。
路漫漫，卻只能一步步走，眨巴眼亂說瞎話沒有用！
二千余壯勞力，這麼些天下來整理出水田、旱地各萬余畝，加上李家堡子原有三千多畝。
已達三萬畝之多，光靠土地固有肥力，產量肯定上不去。
有了沼液、沼渣施用，確保今年糧產總量五六萬石的目標，可以說是比較輕松的事。
拿著紫蘭她們精心編織的毛巾擦擦汗水，心里頭算是沉穩許多。
男子漢大丈夫立于世，家國需兼顧。
什麼貴為宗室不該下地干活，都見鬼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