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是李卓遠放的,還有名目,叫基準箭。
槍炮時代,有駁殼槍或手槍一抬,槍響再吼聲「打!」
但要是這時大聲喊「放箭!」
可浪費時間!
剛才出手遇到的銅盤事故,不就是由于零點幾秒的差錯嗎?
基準箭,穩準狠地貫入索多嘟嚕的額頭,誰叫他處于眾星捧月般的頭領位置?
你慣于打劫,縱橫千里無敵手?
老子就是比你狠,就受死認命吧!
這無疑是給弓箭手們最好的命令——全都張弓搭箭,等著潑灑呢!
舉罷大梁精疲力竭還能開弓十箭,這幾天吃飽只適當運動,還沒力氣把三十支箭耗完?
一貫以突襲歸義軍或其它部族為能的索多嘟嚕,仰面朝天,雙眼恨恨地盯著星空。
他身邊的部下沒來打擾他,因為他們都在第一輪箭雨中喪命。
擒賊先擒王,這射敵也不至于傻傻地強求要先射馬吧?
一大堆大小頭領明擺著,你回身去射已為己有的、拴在樹上的馬匹?
索多嘟嚕部擅于偷襲,也深諳遇到偷襲時逃命要訣︰不死不休地四散奔逃,乃至迎敵而去都有一線生機,就是不能坐以待斃。
當然,拿著弓弩的,不忘奔逃間拼命還幾箭。
今夜情況不同啦!
除了百來個弓箭手一個勁攢射之外,還有五十個弩手和十五個持弩待發的斥候在候著他們。
谷口被消滅了二十多人、拴馬處被抹掉五六十人,營地中也就二百人。
沒有馬匹,人腿能快得過箭矢?
要是他們有人躲進牛皮帳篷里,或是就地趴倒,或許能暫時逃過一劫。
但他們心狠手辣、殺人如麻慣了,以為誰都不會放過他們。
因而想都沒想,全都撒腿跑。也正是所謂的經驗,害死他們。
三輪箭雨過去,已經沒有能夠跑動的了。
不少弓弩手意猶未盡地拿那些還能蠕動的做目標,甩手就是一箭。
有被還擊受了點傷的,更是瞧見人家須發飄動或是衣襟搖擺,也補一箭。
「停止射擊!留幾個活口!」
李卓遠擔心這樣下去,可能連個問話的活口都沒有了。
另外谷口僅王侃領著十個擅于騎射的手下警戒,也容不得他在這邊空耗。
說這邊是敵主力,那只是推測。
又沒有現代通訊手段,問問那邊埋伏的許格洛和張元光。
求證一下,互為犄角宿營的索多嘟嚕部,到底哪邊才是偏師。
所以高聲下令︰「一隊、二隊,上馬回防!三隊,伍陣搜索,注意留活口!」
所謂伍陣,是針對長短兵器配置不一的情形設置的。
兩個二十五人的弩兵隊,將弩往身上一背,拿起腳邊武器。
使槍的走前邊,用刀帶盾的緊跟後邊,拿錘棒之類的再後邊。
五人一組,相互照應著搜索前進。
「公子,公子∼∼∼」
帶著一二隊回防,才到谷口,就听見許格洛帶人興奮滴大呼小叫,听馬蹄聲至少幾十騎。
「嘿嘿!是韓三嗓!他跟屠夫肯定是把人殺光了,來這邊搶活……」
王侃話不多,偶爾也幽點默,比張元光那個悶葫蘆要有趣些。
他怕李卓遠事情多,沒去注意部下間的戲謔,不知何謂韓三嗓,又稍作解釋︰
舉大梁訓練時,大家都恨透那個韓大嗓。
順帶著把嗓門也大的挈窠德兒綽號為韓二嗓,許格洛榮膺韓三嗓。
「韓三嗓,你那邊怎樣?」李卓遠待許格洛奔近,現買現賣喊綽號。
「誰告訴公子的啊?誰?!真不夠兄弟啊!」
許格洛怒不可遏,連戰況都未先報,扯直喉嚨就罵街。
他自從被稱韓三嗓,最怕被李卓遠知道。
跟挈窠德兒一起,悄悄討好趙廚子,弄了不少酒意圖封嘴。
要清楚,像韓大嗓那樣惹人嫌的差事,萬一哪天落到自己頭上,什麼感受?
「問你戰況,沒叫你學韓大嗓喊號子……」
李卓遠有點明白,卻哪壺不開提哪壺。
「喏!」
許格洛也許發覺自己剛才一通叫喊,是自我暴露,趕忙小聲下來,匯報戰況。
他跟張元光帶著六隊、七隊,分散埋伏在山谷兩邊山嶺。
一開始看到五六百人馬翻越隘口,也著急。
以為是李卓遠第三種推測,也就是敵全體奔村落去駐扎。
只想等敵人馬過完,匯合這邊的主力尾隨夾擊。
後來又見百余敵在谷內大張旗鼓安營扎寨,反倒輕松下來。
因為這符合李卓遠的第二種估算,那就是敵在此宿營!
只要這邊主力一沖擊,埋伏的人居高臨下不斷放冷箭並抄後營。
可是借著地宿營火光,看到還有四五百敵騎,悄悄奔主力所在的山丘地帶。
許格洛跟張元光二人看著,既興奮又焦急。
興奮的是,自家公子認為最有可能的情形,果真出現了。
焦急的是村落方向去了五六百人馬,而主力這邊又來了四五百。
旗鼓相當的,只有他們的埋伏地段。
「那陣子真難熬啊!
「呵呵,後來我們模了個活口問,才知道去村落的只一百,還是弱兵。
「那些看著騎在馬,卻上沒打火把的,是擄掠來的歸義軍青壯軍民。
「往這邊的,才是索多嘟嚕部的精兵,三百人……」
許格洛邊匯報,邊跟著到第三隊搜索過的營地,眼楮開始賊溜溜轉。
「來,格洛!瞧瞧這個是不是查布蘇爾?」
李卓遠跳下馬,腳尖撥了撥索多嘟嚕的腦袋。
「不是!」許格洛只瞄了一眼,就很肯定地搖頭說。
跟著補充道︰「查布蘇爾約莫四十多,這家伙也就三十不到。有活口麼?」
許格洛的問題,也正是李卓遠想問的。
「有,公子,這兒有好多活口!」
幾個三隊的士兵趕緊掀開一個帳篷,里邊擺滿會動的麻袋。
一些已經解開,從鑽出的發式看,那只不過是些驚恐萬狀的女子。
「呵呵!那是流寇擄掠來的人!她們哪算什麼活……
「呃,是有沒有活著的俘虜……」
李卓遠心知,許格洛跟張元光是問罷想問的,就殺掉活口。
于是指望著這邊,能有個別還能開口說話的。
「剛才有幾個還喘氣,現在沒氣了。」
三隊的士兵們也有些失望,他們很想為李卓遠做些什麼。
可是剛才仔細搜索過了,只有幾個中箭稍少的還喘粗氣。
轉身想找些布條幫著止血,回頭發現全咽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