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如婷和李存之這兩只一個要打一個要跑，偏偏把玉青顏擋在中間，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她根本就沒發現李嫣消失了這麼久。
李嫣再次出現的時候，整個人醉眼迷離，雙頰酡紅，她一把抱住杜芳蓼嚶嚶直哭，听起來好不傷心，任誰都勸不住。
眾人都束手無策的時候，玉青顏見李恪之陰沉著臉走過來，二話不說，把哭得花臉貓一樣的李嫣從杜芳蓼身邊拉開，打橫抱起︰「我們先走了。」
就冷冷地拋下這一句話。之後，李恪之便帶著二人的侍衛丫鬟頭也不回地匆匆離去了，留下火堆旁的一群人面面相覷。
玉青顏下意識就站起身想去追，卻被杜芳蓼拉住了衣袖。杜芳蓼沖她搖了搖頭︰「說到底他們是親兄妹，沒什麼不放心的，就讓魏王送阿嫣回去吧。」
「嗯，好。」玉青顏看了元湛一眼，見他也沖自己點點頭，便不再說什麼。
這時夜已深沉，更深露重，夜風拂過，吹得篝火忽大忽小，明暗不定，火光映照出每個人臉上的神情不一。
「其實……羊肉可以吃了。」默默消滅了兩條烤魚的李隨遠，突然在眾人靜默的時候冒出這麼一句話。
他說得沒錯，火堆上烤著的那只全羊外表已經成金黃色，散發著濃郁的香味，表面不停地滲出晶瑩的油滴落在火堆上。
可惜，這個時候還惦記著吃，惹來玉青顏和秦如婷，幾乎同時向李隨遠丟了一記眼刀，嚇得他哆嗦了一下，不過還是舌忝舌忝嘴唇，囁嚅著說道︰「……真的，再烤就過頭了……」
秦如婷撲哧一下笑出聲來，玉青顏嘴角抽搐了幾下，終于敗下陣來。
她招呼侍立在一旁的兩個侍衛把烤好的全羊從架子上抬下來，放進早已準備好的大木盤中，只卸下來一條羊腿，其余的，讓辛苦了一夜的侍衛們分而食之。
玉青顏在李隨遠殷切的目光下，抄起一把巴掌大的銀制小刀，將烤得噴香的羊肉片成薄片，每人面前都分了一盤。
元湛和杜芳蓼都是淺嘗既止，只吃了一兩片肉，剩下的幾乎一整條羊腿被秦如婷、李存之、李隨遠和玉青顏四個風卷殘雲般一掃而空，吃了個滾瓜肚圓，大家一直玩到月上中天才意猶未盡地打道回府。
今天莊子上寄宿的人多，女客還好一些，秦如婷和玉青顏住一進院子，纓絡她們都臨時搬到一處，把房間讓給秦如婷和她的貼身丫鬟；李嫣醉酒，直接就和杜芳蓼住一間房，也方便照料。
男客那邊人就多了。李隨遠那進院子擠了元湛、李恪之、李存之三個人，連東西廂房都用上了，才勉強住下。
可憐一早就被安排在李隨遠院子里悄悄住下的如墨，早在下午趁眾人離開莊子去灕江邊上釣魚的空當，被元九安排到柴房躲著。
是夜，玉青顏湊在燈下仔細看著元湛這次出行帶回來的情報︰一張用蠅頭小楷寫下的紙條。
「……呂氏宛珍，行八，系呂氏三房嫡出。因生月妨母，自幼被送至涼州老家，足不出戶，經查訪，無外人見過其容貌……十四歲被本家接回京城，其離開涼州前夕，呂氏老宅大火，家僕悉數喪命……十七歲參選入宮，冊封賢妃……」
情報很短，字體很熟悉。
這份賢妃呂氏的生平履歷，玉青顏很快看完，微皺著眉頭疑惑地問道︰「怎麼又和涼州有關呢？呂氏的老家也在涼州嗎？這也太巧了吧？」
涼州是西唐離北魏最近的一個州，後來的事實證明賢妃和北魏人有所勾結，絲絲縷縷的線索都證明，這個情報的內容有些不尋常的意味。
「你也注意到了？」元湛從玉青顏手里接過紙條，將它湊近燭火點燃，看它很快燒成一堆黑灰，搖了搖頭笑著說道︰
「離奇的是，賢妃娘娘在涼州長到十四歲，見過她容貌的人，都在她回京前夕的，呂氏老宅的一場大火中燒死了。據說，賢妃娘娘當時是準備啟程，所以到附近的庵里上香求平安符，臨時決定住了一夜，才僥幸逃過一劫。」
听著元湛意有所指的話，玉青顏突然靈光一閃，她驚訝地睜大了眼楮︰「所以，你懷疑現在的賢妃娘娘，根本就不是呂家的女兒？！」
這個消息，實在是太驚悚了。
「這怎麼可能呢？」玉青顏失神地坐在桌邊的繡墩上，喃喃自語道。
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驚喜地說道︰「不對啊，還有賢妃娘娘身邊的人呢？她去上香，不可能不帶自己的女乃娘、丫鬟什麼的，那麼多人都在……」
是啊，那麼多人都在，一個大活人怎麼可能被調包呢？
她話還沒有說完，元湛就輕聲打斷說道︰「賢妃在入京的路上，沿途正好有一處爆發了一場不大不小的疫病，她身邊的丫鬟婆子全都染病死了，最後賢妃娘娘抵達京城的時候，身邊的丫鬟婆子都是在路上新買的。」
一件事情如果從來沒有人去懷疑，那麼就永遠也不會有人發現它有什麼不合理的地方；而一旦有了疑點，開始仔細推敲，那麼，許多環節看起來都是漏洞百出，不合常理，甚至是匪夷所思的。
「先是呂家的家僕悉數被燒死，然後是貼身的丫鬟婆子染病死了個精光，還恰恰唯有賢妃娘娘一人無事……這，恐怕也巧得太蹊蹺了……」玉青顏自言自語地說道。
這麼多疑點，玉青顏也知道此事恐怕不是空穴來風了。
她緊盯著桌上搖曳的燭光，腦海中唯有一個想法在不停叫囂︰「萬一被證實賢妃不是呂家的女兒，而是什麼北魏的細作，李嫣，又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