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情阿嫣知道了嗎？」玉青顏不安地站起來，在屋內來回踱步。
「消息已經封鎖了，她暫時還不知情。」元湛面前擺著一盞早已冷掉的茶，他修長的手指在杯沿摩挲著打轉︰「但是恐怕阿嫣已經不知從哪察覺到，賢妃娘娘就是背後幾次對你出手的主謀。」
「是嗎？阿嫣已經知道了啊……」玉青顏清楚地記得在圍獵場時，李嫣還曾小心翼翼地問過她，到底得罪了誰。仔細回想一下李嫣這段時間的古怪，難道是跟賢妃有關嗎？
可是在玉青顏的眼里，阿嫣是阿嫣，賢妃是賢妃啊，不管賢妃做了什麼，阿嫣從始至終都不知情，自己又怎麼會怪到她的頭上去呢？
「說起來，賢妃那邊消息真是靈通。」元湛說話間，臉上掠過一絲凜冽之色︰
「以前是山高路遠，再加上沒有人把這些事聯系在一起，都只當是意外。誰知我們的人在涼州一開始打探，就立刻有人察覺到了，這一路的追殺不斷。這些消息能送回來實屬不易。」
「一路追殺？！」玉青顏心里一驚，立刻用眼神上上下下把元湛打量了個遍，確認他沒有受傷，玉青顏才終于舒了口氣。
她這副一驚一乍卻又如釋重負的樣子，
光看向來雲淡風輕的元湛這一臉疲憊之色，她就可以想象這一趟有多麼的凶險︰
「……其實我到現在都不敢相信，這一切背後的主使會是賢妃。光看她每次出手都會死傷無數，簡直心硬如鐵。我不敢相信，能夠生下李嫣這樣的女兒，親生母親會有如此天差地別。」玉青顏無奈地發現，他們處在一個尷尬的境地，想打老鼠，又恐怕因此打翻了油燈。
如果貿然把賢妃拉下馬，未必能將北魏人潛伏在西唐的勢力一網打盡，未來還會有第二個、第三個賢妃出現；
而且，再怎麼說，李嫣也是賢妃所出，肯定會被牽連其中。
玉青顏思來想去，眉頭皺成一個川字，也想不到這件事情的萬全之策。
元湛適時地走到她身邊，伸手包裹著她緊攥在一起的雙手，拉到自己胸前，沉聲安慰道︰
「你放心，這件事情還要從長計議，總要想個辦法把阿嫣從中撇清，最好的辦法，就是將賢妃的勢力連根拔起，卻又能瞞下她本身就是北魏人的事實。」
其實，謀逆叛國這種事情，又需要多確鑿的證據呢？想必皇帝陛下是寧可錯殺一萬，也不肯放過一個的吧？
元湛最後終究還是沒有就堪輿圖一事將賢妃娘娘置之死地，到了這個時候，還在費盡心機采取這麼迂回的手段，其實還是顧慮著阿嫣多一些。
玉青顏突然抬頭望著元湛的眼楮，認真問道︰「如果，我是說如果，最後證實賢妃真的是北魏細作，又被皇上知道了，到那時，阿嫣會怎麼樣？」
元湛避開她殷切的視線，頓了頓才輕聲說道︰「賢妃呂氏叛國的舉動一經查實，不說呂家上下幾百口難逃一死，魏王殿下是必不能活的……而阿嫣，就算沖著皇後娘娘這十幾年撫養的情分，李嫣最好的結局也是被幽禁一生……
「為什麼？他們也是皇上的親生骨肉啊！」玉青顏心緒起伏，不甘地追問道。
元湛收緊了握著她的雙手︰「青青，你不要忘記了，在皇上眼中，阿嫣他們或許是兒女，可是皇上最不缺的就是兒女。到那時，在皇上的眼中，看到的只會是他們還有一半是北魏人。」
是了，最是無情帝王家，皇上怎麼可能會容許淌著異族血液的皇子和公主，來混淆皇家高貴而不可侵犯的血統呢？
玉青顏失望地掙月兌元湛的手，在屋中煩躁地踱步，元湛也不催促她，安靜地坐回桌旁，等待著玉青顏心情平復。
「你這些天不在京城，是不是……」玉青顏突然頓住腳步，回頭看看把玩著手中茶盞的元湛，略帶猶豫地問道。
「杜荇回京了，我去半路接應他。」元湛的聲音平靜，他抬起垂著的眼楮，看向玉青顏說道︰「我們在中間會合之後，兵分兩路，一同往京城方向出發。杜荇帶著孫家那樁冤案的唯一證人鄔四，走的是元九從那家金源鏢局打探來的小路；我帶人走大路，負責布下迷陣，吸引那些刺客的注意。想必這個時候，杜荇應該已經進入京城面聖去了。」
過了這麼久，他還是第一次在玉青顏面前主動提起杜荇，心中要說不忐忑那是騙人的。
當元湛密切關注玉青顏神色的時候，玉青顏終于想起為什麼覺得那紙條上的字跡熟悉了。
她恍然大悟道︰「怪不得，原來那字條上的，是杜荇的筆跡。」
「哦？」元湛听了忍不住輕挑眉頭︰「你認得杜荇的字跡嗎？」
「嗯，以前和芳蓼、還有劉治長品鑒書畫的時候見過，他的字飛揚蒼勁，略帶狂放，可見是個胸中另有抱負的人。」玉青顏回憶去年幾人相處時的點點滴滴，只覺得時移事遷，一時間心中感慨頗多。
她沒有注意到某人流轉過來的目光突然變得幽深，像是夜里深沉的灕江江面一般，有著一種巨大的吸力，讓人看了會忍不住深陷其中︰「青青，那你說說，我的字跡又當如何？」
元湛有些暗啞的嗓音里帶著一股強烈的誘惑意味，到了這時，玉青顏要是還意識不到危險，就白白再世為人了。
「你的字跡？」玉青顏干笑兩聲，豎起大拇指毫不吝嗇地稱贊道︰「瀟灑！」
「哦？還有呢？」某人似笑非笑地湊過來，嚇得玉青顏忍不住往後蹭了一小步。看見某人的面色因此變得更黑，她趕緊繼續夸贊道︰「龍飛鳳舞！」
「嗯，繼續。」元湛此時已經離她很，近得玉青顏听見他的聲音低低在頭頂響起，感受到他的胸腔微微震動。
玉青顏忍不住顫了顫，臉上沒由來地一紅。她在心中一陣哀嚎︰明明是在說正事，為什麼自己突然之間就落在下風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