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怕什麼來什麼,不會這麼倒霉,遇到行刺的人吧?
玉青顏心里一驚,也顧不得手中的魚串,她蹭地站起身來,抓住李存之的手臂用力一拉,作勢要將其拉得靠自己近一些。
元九和另外兩個侍衛的視線齊齊盯向不遠處的一叢半人高的灌木陰影中。三人相視一眼,做了個玉青顏看不懂的手勢,李存之見了卻明顯放松了一些。
看玉青顏不解地朝他看去,李存之笑了笑壓低聲音解釋道︰「意思是說,來人不會武功,而且,對方只有一個人。」
他說著話,眼楮卻不住地瞟上青青緊抓著自己手臂的縴縴素手,神色不可察覺地黯然了一下。
「哦,那就好。」玉青顏松一口氣,放開緊握著李存之的手臂。緊接著,她就心疼地大叫︰「唉呀,我的魚!」
烤得半熟的魚串卻是已經被她剛才情急之下扔到火堆里,燒得一團黑炭一樣,不能再吃了。
剛才還那麼緊張的氣氛,突然就被玉青顏這麼一驚呼給緩解了,李存之看著她心疼的樣子,情不自禁笑得露出一排白牙。
暴喝聲過去了好一陣,樹叢里都沒有聲響,仿佛沒有人藏在那里。
「我數三聲,你若是不乖乖出來,我們就沒有這麼客氣了!一、二、……」元九的聲音冷洌而又隱含殺氣。
他的「三」字未出口,就看見灌木叢搖晃了一陣,有人狼狽地從里面手腳並用爬了出來,一邊爬,一邊聲音中帶著哭腔祈求道︰「我……我沒有惡意的,我只是又累又餓,聞到你們烤得東西好香,肚子控制不住叫了一聲……」
玉青顏借著火光和月光定晴一看——來人不顧天氣炎熱,穿著一件被刮破好幾道的黑色斗篷,雖然形容狼狽了些,頭發有些蓬亂,臉上也蹭了許多遮擋面容用的黑灰,卻還是遮不住那一臉驚艷絕倫的容色。
是他!
玉青顏瞳孔一縮,差點兒月兌口叫出聲來︰「如墨!」
顯然如墨也是看見了玉青顏,他驚魂未定之下乍一見熟人,頓時兩眼淚水汪汪︰「玉小姐……」
話剛一出口,就被玉青顏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嚇得如墨僵立在那里一動不敢動,也不敢再出聲。
自從晉王好男風的流言一出,矛頭直指到如墨的身上。一時間,許多人都在找他,就連晉王的人也變得不再可信,恨不得將他除之而後快,如墨逼不得已連日逃出京城。
他無親無故,思前想後,打算先找個寺廟清修之地暫時避一避風頭。
于是,如墨依稀順著上次晉王帶他去涼山寺泡溫泉湯池的路線徒步前行,卻因為不認識路,又只敢在夜里趕路,已經迷失方向兩天了,身上的水和干糧也早就吃光喝光。
玉青顏他們剛來到湖邊垂釣的時候,又累又餓的如墨已經躲在這邊的樹叢里睡熟了,後來烤魚的香味兒楞是把他饞醒,空空如也的肚子再也受不了噴香食物的誘惑,咕嚕叫了一聲,沒想到這輕微的動靜就被元九他們幾個人听到,還把他逼了出來……
玉青顏的心思瞬間千回百轉︰到底要不要叫破如墨的身份呢?
她看了看身邊的李存之,附耳小聲說道︰「那個就是如墨,京城里頭是不是好幾撥人找他都快找瘋了?」
「當真?!」李存之听了眼前一亮,蹭地把那個縮在黑斗篷里面,想動又不敢動的人影打量了幾遍,語氣中暗含著興奮之意︰「我帶他回京!」
「你瘋了?」玉青顏拉了李存之一下,小聲責備道︰「這事還是回去之後和阿湛商量一下的比較好……」
阿湛?李存之反應了好半晌,才意識到玉青顏說的是表叔元湛。
玉青顏卻不知道他在想什麼,自顧著解釋給李存之听︰「現在京城里風聲正緊,且不說晉王的事還沒有定論,光看你父皇問罪的時候,只說查晉王索賄賣官之事,卻不說查他行為不端,擺明了就是想把這好男風的名頭含混抹過去。」
李存之听了不由點點頭,玉青顏見他听進去了,才暗舒了一口氣,繼續分析道︰「你這個時候突然把如墨帶回去,讓你父皇怎麼想?那晉王好男風的事,只要大家心知肚明,他就跟大寶之位永遠絕了干系。可是,明面上的名頭一坐實,丟的可是你皇家的臉面。」
「別忘了,這件事本就是你和阿湛你們捅出來的,到時候,要是被人抓著這件事大做文章,你父皇只覺得你不顧兄弟情面,硬要把晉王往萬劫不復的境地里推,到時候,只會對你心生厭惡而已,到時候局面對誰更有利?你再想一想,你這次是跟誰一起出來的?」
李存之這時已經完全被說服了,他點頭贊同道︰「那就依青青你說的辦,可是,這如墨現在人在這兒,該怎麼辦才好呢?」
「他人已經深陷泥沼,想平白月兌身已經是不可能的了。」玉青顏遠遠地在如墨身上掃了幾眼,憑空看得如墨脊背發涼︰
「不過,人在我們手上,總比落在別人手上好得多,至少,我們又不傷他的性命。就讓他先悄悄地跟我回莊子上呆一陣子吧,等你們想清楚下一步怎麼做,再討論他的去處也不遲。」
玉青顏剛才的話說得是實情,卻也是存了保全如墨的想法——她不聖母,只是想盡力保全眼前這美麗的生命。
況且,玉青顏相信元湛雖然擅用謀斷,卻不會罔顧人命,她能做的也就這麼多,至少,希望如墨在這一場風雨之後,還能留得一條小命在。
也不知道玉青顏信步走過去,對如墨說了些什麼。半晌,如墨放松下來,點點頭,擦擦臉上的混著黑灰的淚水,一小步一小步地跟著玉青顏挪到篝火旁邊,狼吞虎咽吃了一整條烤魚,直到夜半更深,才在夜幕的遮掩下,跟著玉青顏他們一同返還到莊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