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青顏一行人回去的時候靜悄悄的,沒有驚動任何人。
她猜想魏王殿邊應該也會有暗衛,出去時是五個人,回來卻多了一個,豈不平白惹人生疑?
于是,玉青顏半路上就讓如墨把斗篷月兌下來,給元九穿上,然後兩人共乘一騎,元九再用寬大的斗篷將身後的如墨蓋好,想必有夜色的掩護,看不太真切,一行人就這樣大搖大擺地進了莊子。
第二天一大早,天邊泛起一抹魚肚白,一看就知道,今天會是個大好的晴天。
玉青顏起身的時候,發現魏王李恪之早已經梳洗完畢,立在堂屋前的院子中央,往遠處農莊凝神眺望著。
他一身玄青色的散花綾交領長袍,頭發簡單用同色的發帶系好,沒有像時下的貴族公子那樣戴冠,甚至連玉簪都沒有用,看起來雖然瀟灑倜儻,卻裝扮樸素得不像個皇子,更不像一位王爺。
李恪之沒有回頭,就輕笑著打了聲招呼︰「玉小姐,早啊。」
他怎麼知道是自己?
玉青顏挑了挑眉頭,按捺下心中的疑問,笑著回應道︰「魏王殿下更早,昨夜睡得可好?莊子上條件簡陋,既沒有冰盆降暑,又有蚊蟲肆虐,委屈殿下千金之軀受苦了。」
「玉小姐客氣了,這里很好,夜風襲襲,還可听一听蟲鳴,比起京城來,這里簡直就如世外桃源般,令人愜意無比。」李恪之說著話,轉過身來,一雙黑亮的眸子充滿笑意,態度誠懇得不似作偽。
可是,玉青顏就是對他有種莫名其妙的不信任。
以她的敏感,魏王殿下以前每次看到自己的時候雖然冷淡,卻態度自然;而這兩次見面,李恪之笑臉的背後總有些什麼東西讓玉青顏覺得不舒服,是審視嗎?還是猜測試探?
玉青顏想不清楚,卻也打定主意要離這李恪之遠一點。
打著少說少錯的主意,玉青顏干脆略一屈膝,福了一福,笑著邀請道︰「廚娘已經做好早飯了,有用我和趙王殿下昨晚從灕江夜釣回來的鮮魚所熬成的魚湯,鮮美無比,還請魏王殿下務必要嘗一嘗。」
玉青顏知道,昨天晚上自己和李存之跑出去夜釣的事情,簡直就是大張旗鼓,肯定瞞不過李恪之的耳目,尤其是如墨的事情還需要掩飾,倒不如自己大大方方地提起來,反倒還顯得坦蕩。
果然,李恪之一點意外的神色都沒有,只是感嘆道︰「這麼噴香的味道,我早就聞到了。」
見玉青顏輕輕一挑眉頭,沒說什麼,李恪之呵呵一笑,伸手模了模自己挺拔的鼻梁︰「玉小姐可能不知道,我的鼻子特別靈敏,所以剛才不用回頭,就能聞出是玉小姐你走過來。呵呵,這個秘密,可是沒有幾個人知道呢。」
玉青顏愈發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了︰也許魏王殿下天賦異稟,嗅覺特別的發達,或是對氣味特別敏感,倒也不難理解。
不過,讓玉青顏糾結的是,既然這是個秘密,為什麼又這麼輕易告訴了她呢?
「有空替我向阿婷問好,縱然婚事不成,也只代表她現在不想嫁我而已,我是不會放棄的。」趁玉青顏這廂心中百轉千回,發楞的當口,李恪之輕輕拋下這句話,又沖她和善地笑了一笑,竟然越過她徑直朝堂屋走去。
玉青顏傻傻地站在那兒回味了半晌︰怎麼這李恪之還沒死心啊……
隨即她就憂心起來,魏王殿下怎麼看怎麼讓人覺得可疑,他對阿婷的心思,也不知道到底是福是禍……
太陽剛剛升起,路邊野草上清晨的露珠還未消散,就已經上百個扛著農具的農人,站在沙田旁邊等待號令。
滿臉紅光的田管事今天穿一身簇新的衣裳,在田埂上似模似樣地擺了一張香案,焚香禱告念念有詞一番,才高喊一聲︰「收莊稼嘍~」
農人們興奮地大笑著,摩拳擦掌走進沙田里,埋頭小心翼翼順著植株的根部挖下去,將一顆顆圓滾滾地土豆扔進大竹筐里。
有專門的人手,負責把裝滿的大竹筐快速抬出來,送到田埂邊上上秤,再把數字一一記錄下來。
田管事還非常體貼地在秤重的地方,專門給李存之和李恪之搭了間涼棚,擺上桌椅茶水,供兩位王爺在監督收成之余,可以勞逸結合,不至于太過辛苦。
外人看來,李存之和李恪之兩個人,不斷談笑風生,看起來倒是兄友弟恭,氣氛融洽。
玉青顏暗嘆一聲,李存之也終于長大了。
昨天晚上垂釣時,李存之還是玉青顏所熟悉的樣子,或笑或鬧,簡單爽朗的一如當初相識的那樣,像一汪清水;
可是此時的李存之卻截然不同,讓人有些看不出城府的深淺,笑容和談吐都很得體,卻始終有種淡淡的威嚴圍繞在身周,讓人感覺難以親近。
玉青顏百感交集,半晌才收回視線,專注于自己手中的事︰
這一百畝沙田的地勢有高有低,她當初害怕自己的栽種方法有誤,特意在幾個位置闢出小片的地,試驗了不同的壟高、植株密度,打算給以後的栽種當做參考。
第二天田里的收獲繼續,玉青顏的「私活兒」卻已經統計完成。
正好粥棚那邊兒傳信來,說出了點兒麻煩,需要玉青顏親自出面一趟。玉青顏收到消息,干脆決定不在地里陪兩位王爺耗著,抽空去看看粥棚。
誰知道李存之那家伙知道玉青顏要外出,竟把地里的事務一並交給李恪之,自己死皮賴臉地非要跟玉青顏一起巡視粥棚。
「青青,我在京里就听人說過,玉家的粥棚前排隊的人最多,那些流民都說玉三小姐心善,用的都是正經的白米,不像一些黑心的人家,施粥都用發了霉的白米,險些吃出人命來。」李存之騎在馬上絮絮叨叨地說著,殊不如玉青顏聞言,臉色漸漸冷洌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