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番要命的話一出口,秋桐就顧不得車廂狹窄,撲通一聲跪在那兒,殷切地看著李嫣哀求道︰「公主,奴婢這都是听宮中的老人說的,不敢有半句隱瞞。」
「宮里的人信哪個說法多一些?」李嫣出乎意料地沒有發怒,反而饒有興趣地問道︰「我相信當初知曉這些事的人,大多數都被下了封口令,我想知道為什麼宮中還一直有這些傳言。」
秋桐這次沒有遲疑︰「第一種,許多人都相信是皇後娘娘思女心切,這才壓著賢妃娘娘,硬是把您抱走養在身邊。」
李嫣笑著問秋桐︰「那你呢?你又相信哪一種說法?」她這話雖然問的不經意,但是,她眼神中卻有著不容質疑。
秋桐緊張地干咽了一下口水︰「奴、奴婢相信第二種。奴婢進宮後跟的師傅曾經是皇後宮中的雜役宮女,在那一天親眼見到賢妃娘娘抱著襁褓,跪在皇後娘娘的寢宮外面,口口聲聲稱願意把七公主您交給皇後撫養。」這次她沒有等李嫣詢問,便合盤托出。
「好,我知道了。」李嫣听了收回咄咄逼人的視線,只是點點頭,就又閉上眼楮養起神來。
秋桐一時無措,半晌才悄悄爬起來,重新拿起扇子,輕扇起香爐上方那些裊裊的煙。
與此同時。
在孫家所在的巷子口外,駛來一輛漆著紅漆的馬車,剛剛在巷子口停好,就從一個比較隱蔽的地方走出來一個遮遮掩掩的人。
那人快步走到馬車跟前,小心回稟︰「三小姐,小的剛才跟著慎儀郡主的馬車,親眼見她去的是這條巷子的最里面那家,門前有一棵大榆樹。郡主離開這里之後,還特意繞路去了回春齋,請了顧老大夫來給這家人看診。」
「哦?你可查清楚了?那家是她什麼人?」杜芳菲伸出一只涂著大紅丹蔻的手,挑起馬車簾子,往這條街上打量。
看周圍的環境就知道這里不是什麼大富人家居住的地方,杜芳菲心里暗暗興奮,覺得終于抓到了玉青顏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不由興致勃勃地追問道。
負責跟蹤的是個瘦小的中年男人,他沒成想會看到三小姐如此興奮的面容,不由楞了一下,才趕緊低下頭,抱拳回答道︰
「那戶人家姓孫,小的跟四鄰街坊打听了一下,都說這家人是剛從涼州被赦免回京的。小的想起來,慎儀郡主的舅家就是姓孫,前些年家被抄了,全家發配涼州,兩下一對照,這家應該就是郡主的娘舅家沒錯了。」
「這孫家還有什麼人?」一听是這種關系,杜芳菲就有些漫不經意地問道。
她一邊問,一邊撫弄著自己用鳳仙花染得紅艷艷的圓潤指甲。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就喜歡這鮮艷至極的大紅色,對杜芳菲來說,能穿這個顏色的機會是穿一天少一天。
那瘦小的男人回稟道︰「小的打听過了,孫家現在男丁只有一個,二十歲左右,是個六品官,在工部做個主事;家中有個老母親,似乎是身體不好,幾乎每天都要煎藥,隔上一兩天就要請一回大夫;這家還有個十來歲的小姐,鄰居說好像脾氣不太好,經常能听見打罵小丫鬟的聲音。」
「哼,六品小官而已,有這等人家當親戚,真是不嫌丟人。」杜芳菲無聊地一把放下簾子︰「走吧,沒什麼意思,回府。」
馬車剛一動,杜芳菲又突然改了主意︰「停車!」
她又掀起車窗上的簾子,吩咐那瘦小的男人︰「再查,去仔細查查玉青顏跟這家人的關系怎麼樣,凡是能探听到的事情,一樣也別錯過,全都稟告給我,听到了嗎?」
「是,小的明白。」瘦小的男人一抱拳,轉身就又回到巷子口那個不起眼的位置蹲守起來。
玉青顏這會兒的心情糟透了。
興沖沖趕著去見至交好友,卻吃了一記閉門羹的玉青顏,回到自己的院子就交待所有人,她想一個人靜一靜,沒有她的吩咐,所有人都不要打擾她。
「哼,閑雜人等,一概不見,我也會!」玉青顏和衣躺在床上,眼楮盯著房梁,氣乎乎地想著,可是心中更加憋悶。
天色還早,想睡也睡不著,也沒有心情去做別的事情。
阿嫣到底是在氣些什麼?怎麼這麼久了還沒消氣?自己好像也沒有得罪她啊?
玉青顏越想越心煩。
她恨恨地翻了個身,把臉深深埋在錦被之間,只想找個地方把自己藏起來。
「還在生阿嫣的氣?」一個熟悉的聲音在頭頂響起,嚇了毫無防備的玉青顏一大跳。
她從凌亂的被子里鑽出來的時候,頭發亂蓬蓬、毛茸茸的,像是一只受了驚的小獸;那微紅的眼眶看在元湛眼中,平白透著幾分委屈。
元湛微笑著伸手模模玉青顏的頭頂,幫她把亂蓬蓬的碎發捋順。
玉青顏嘟著嘴,不滿地小聲嘀咕道︰「我都說了閑雜人等一概不見,怎麼就那麼不好使,還把你放了進來,哼!」
「我不是閑雜人等。」元湛不動聲色地辯解一句,順勢坐在玉青顏的床邊,看她兀自裹著錦被,嘟著嘴坐在那里,整個人呆呆得,忍不住伸手將她攬入懷中。
「阿嫣到底是怎麼了?」玉青顏把臉埋在元湛懷中,貪婪地聞著他身上那股令人心安的味道,喃喃地說︰
「我最怕別人有事不說出來,就一直生我的氣,她這樣避著我,我心里悶得難受。」
元湛出言安慰道︰「阿嫣也不肯見我。不過我想,阿嫣不是那種鑽牛角尖的人,或許過幾日她就會想清楚,主動來找你也說不安。」
玉青顏沒說話,她賴在元湛懷中半晌,突然想起今天跟孫驍的談話︰「今天我回來之前去見孫家表哥了,他不知道從哪里得知,幕後的人姓呂。」
元湛聞言突然身上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