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芳蓼不能理解李嫣的這番話,她緊蹙著眉頭,于是疑問月兌口而出︰「為什麼?」
又一個「你不懂」差點月兌口而出。
李嫣張了張嘴,終于還是咽下這句敷衍的話,認真地回答道︰「我承認,一開始知道杜荇心中喜歡的人是青青的時候,我的確心存芥蒂。」
李嫣制止了要解釋的杜芳蓼︰「婚旨還未下的時候,杜芳菲就去公主府拜訪過我,是她告訴了我這個事實——杜荇心悅青青。這一點,想必,芳蓼你也看得出來吧?」
杜芳蓼猶豫了一下,還是艱難而緩慢地點了點頭,又趕緊補充道︰「可是只是這樣而已,他們之間真的沒有什麼,青青她沒有……」
「我知道。」李嫣搖搖頭,示意杜芳蓼不必解釋。
她自嘲地說︰「那個時候,青青因為受我拖累所負的傷,還沒有完全痊愈,而我竟然自私到听了這個消息,對她生出些許怨恨……那幾天我躲在府里不肯見人,甚至她臨出城前去跟我辭行,我也沒有見她。後來仔細想一想,我向來自認為處事光明磊落,其實卻也不過如此。」
杜芳蓼听了並不置啄,將心比心,如果現在誰突然告訴她劉治長心中另有他人,她恐怕還不能像李嫣這麼冷靜。
「這不能怪你。以芳菲的性子,恐怕她告訴你這件事情的時候,定是添油加醋說了許多離譜的話。」
相處了十幾年,杜芳蓼對杜芳菲的手段最清楚不過。但是她真沒想到,竟然是杜芳菲在背後搞鬼。
「一開始,是我自己想岔了,鑽了牛角尖。」
李嫣站起身來,走到窗邊,看著外面迎風招展的一樹如雪的梨花︰「後來我想通了,也慶幸如果非得有一個人的話,我倒寧可是青青,而不是其他什麼人。」
「我心悅杜荇,從小就是,我也深知自己享盡天下間的繁華富貴,有一天必然要覆行一個公主應盡的責任。如今天待我不薄,竟可以讓我得償心願嫁給杜荇,已是一件萬幸的事,我又何必為了一件已經過去的事自尋煩惱呢。」
杜荇的過去不是她固然令人遺憾,但是李嫣更在乎的是以後,而不是以前。
杜荇總有一天會真心悅她。
李嫣望著那一樹梨花隨風如雪般紛飛落下,忍不住從窗口伸出手去,接了一片潔白柔軟的花瓣,輕輕握在手心。
杜芳蓼心中的疑問有了答案,終于放下心來,就不再追問這件事,她只是請求李嫣可以放下心結,早日跟玉青顏和好。
李嫣應下了,心里卻更加沉甸甸的——有些話,她不能跟一無所知的杜芳蓼說,誰都不能說。
回城的路上,李嫣側臥在馬車的軟榻上假寐,秋桐輕手輕腳地燻上一爐清淡寧神的香,之後就拿著一把小扇子把香爐中裊裊升起的煙霧輕輕扇散,使香味更加柔和。
「秋桐,你在我身邊服侍多少年了?」李嫣突然睜開眼楮,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
秋桐放下手中的扇子,恭恭敬敬地斂首回答道︰「回稟公主,奴婢在公主身邊伺候,今年是第十一年了。」
「我記得,是我五歲的時候,母後把你調到我身邊的,對嗎?」李嫣的記憶其實非常清晰︰「那一年,你也不過十歲,卻像個小大人一樣,第一次見面就規規矩矩地向我行了跪首大禮。」
「是,奴婢一見公主,驚為天人,所以才……」秋桐笑眯眯地說話,被李嫣嗤笑著打斷了︰「行了行了,這里又沒有外人,你再表忠心,也沒有人听見。」
「奴婢的忠心向來只是公主一個人的,除了公主,奴婢不需要向任何人證明。」秋桐又是恭順地一躬身。
「好了,起來吧,陪我好好說說話,車里地方本來就窄,你也不用這麼拘束。」李嫣指著對面的軟榻,秋桐楞了一下,又躬了躬身,欠著身子坐在軟榻上,跟李嫣面對面。
「你還記不記得,當初我是怎麼被送過去給皇後撫養的嗎?」李嫣把玩著一個鏤花的銀繡球,繡球里的銀珠發出清脆的叮當聲︰
「想必這件事,宮中一直流傳著許多不同的說法,不如,你講些有意思的給我听一听?」
秋桐聞言心里咯 一聲︰說還是不說?是說真話,還是說假話?
說了,有可能會惹怒公主,但是也有可能,從此公主就真正的視她為心月復;不說,恐怕從今往後,最好的下場也是被冷落……
當然了,就算說,也要分怎麼說。
時間只過去了一瞬,秋桐心中卻天人激戰,覺得尤其難熬。最後,她把心一橫,用只有她和李嫣兩個人才能听見的音量說道︰
「當年,皇後娘娘和賢妃娘娘幾乎同時有孕,皇後娘娘要早上一個月,但是在生產的時候,甚是艱難,三天三夜、九死一生才產下一位小公主,結果,沒滿月就……」
「小公主過了世沒有幾天,賢妃娘娘也分娩,卻是順利產下一位小公主,也就是公主您了。」
「當時,賢妃娘娘膝下已經撫養著魏王殿下,有人說是皇後娘娘從賢妃娘娘那兒把未滿月的您給……抱走了;也有人說,有人說……」秋桐不敢再往下說了,她一個勁兒拿眼去瞟李嫣臉上的表情。
「說。」李嫣的神色始終都是淡淡的,沒有什麼表情可供秋桐參詳,到底要不要繼續往下說。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實在也沒有遮掩的必要。
秋桐閉上眼楮,把可以要了她命的話說出了口︰「也有人說,是賢妃娘娘為了討好皇後娘娘,還沒出月子,就親自抱著襁褓中的您,送到皇後娘娘的那里,求她代為撫養。皇後娘娘一開始不忍賢妃娘娘母女分離,還拒絕了,是賢妃娘娘萬般誠心地肯求,皇後娘娘又實在是真心的喜歡您,最後才把您抱養過去養在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