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雜人等……玉青顏的笑容僵在臉上,她徹底楞住了。
纓絡看玉青顏神色黯然,上前一步,喝斥那小丫鬟道︰「我們家姑娘是閑雜人等嗎?你進去通報,就說是我們姑娘來了,看看七公主和杜小姐到底是見還是不見!」
那小丫鬟飛快地掃了玉青顏一眼,也是又委屈又為難︰「纓絡姐姐,不是奴婢硬要攔著,七公主的侍女就是這麼吩咐下來的,奴婢也沒有辦法。」
「胡說,七公主跟我們家姑娘素來都有交往,怎麼可能做這樣的吩咐,你別是記錯了吧?」纓絡狐疑地打量了那小丫鬟一眼。
「好了,纓絡,別吵了,我們回去吧。」玉青顏出聲制止兩人的爭執。
她心里亂糟糟的,不欲再久留,隨意揮了揮手,轉身就要離開。
「哎,那不就是公主身邊的侍女嗎?」纓絡眼尖,從半開的院門瞥見院子里的一個側影。她踮起腳越過那小丫鬟的肩膀,使勁沖那侍女揮手,高聲喊道︰「秋桐姐姐,秋桐姐姐?」
秋桐心中暗呼不妙,卻也不好轉身裝作自己沒听見——纓絡的聲音,大得估計整個院子都能听得見。
秋桐腦中的念頭只轉了一瞬,便笑著轉身走過來,盈盈一福身︰「奴婢見過慎儀郡主!」
玉青顏停住腳步,她看向秋桐,臉上沒有什麼表情︰「七公主可是在跟芳蓼說私房話?」
秋桐原本笑得心虛又勉強,听了這話,眼前一亮,笑得眯了眼楮︰
「是啊是啊,郡主也知道如今我們公主和杜小姐的關系,呵呵。听說杜公子突然奉旨離京,公主特來探望杜小姐,也確實有些私房話要說,您看,這可真是不巧……」
「好,我明白了。」玉青顏還是面無表情地點點頭,再沒有多說一句話,轉身就走了。
纓絡楞楞地看著自家姑娘那挺得直直的,卻略顯寂寥的背影,不知怎的突然鼻頭一酸︰姑娘這辛苦了兩天是為了誰啊,勞心勞力,累得臉都尖了,憑什麼被人這樣對待!
纓絡深深地看一眼秋桐,扭頭就去追玉青顏︰「姑娘,等等我。」
秋桐被纓絡那復雜的一眼看得渾身不自在。
她暗嘆一聲這真是殃及池魚,又站在門口,直到玉青顏的背影消失在轉彎處,才悻悻地吩咐道那個忐忑不安的小丫鬟︰「看好院門,別讓人進來。」
「是。」小丫鬟連忙應了。她只是覺得剛才的氣氛很奇怪,卻想不通其中的關節。
想了一會兒想不通,也就做罷,左右她不過是個小丫鬟,主子們的事,可不是她一個小丫鬟能揣測的。她只要好好地看好院門,不放任何人進去就對了,其他的,不關她的事,自有聰明的人去操心。
秋桐快步回到正屋,沖坐在上首的兩個少女福了一福,小聲回稟道︰「公主,慎儀郡主回去了。」
「好,我知道了。你下去吧。」李嫣淡淡地說了一句,連看都沒有看秋桐一眼。
秋桐又默默地福了一福,倒身退出了房間,臨出門時替二人帶好房門。
李嫣兀自吹了吹手中的茶盞,緊盯著杯中浮浮沉沉的銀毫,半晌不出聲。
「你又何必這樣對她?」杜芳蓼看著發呆的李嫣,終于忍不住了,開口勸說道︰
「青青她和我哥哥真的沒有什麼,只不過是因為我哥哥曾經受過先輔國公的教導,又恰好跟青青的堂兄是同窗,所以大家才熟識一些……」
杜芳蓼很清楚,玉青顏這是為了她的事情接連奔波了兩日,剛一回來就往她這兒跑,結果卻吃了個閉門羹,光想一想,就知道玉青顏現在心里一定不好受。
李嫣淡笑著搖了搖頭︰「我知道,我相信青青。即使他們之間真的有什麼,也只會是杜荇喜歡青青。」
杜芳蓼張口想要解釋,李嫣卻揮了揮手,示意她不用再說︰「我相信,青青的眼中只有元表叔,對杜荇的心意,她應該並不知情;退一步說,就算她了解杜荇的心意,婚約的消息一傳出,青青也自然會對杜荇敬而遠之。」
「你信她?」杜芳蓼不解地問道︰「既然你信她,為什麼還要將她拒之門外?」
李嫣沉默了一會兒,突然有些煩躁︰「芳蓼,你不懂。」
杜芳蓼听了也垂下頭,許久才眼楮閃著光,自嘲地說道︰「從小到大,我听你們說得最多的,就是這一句︰‘你不懂’。我知道你們是為了我好,憐我體弱多病,不想讓我多耗費心力,可是你們從沒有想過,我雖然體弱,卻並不傻,許多事情我都看得出蛛絲馬跡,例如,我哥哥現在到底是在替誰效力?」
李嫣意外地抬頭,她看著杜芳蓼,卻沒有吭聲,任憑杜芳蓼發泄一般說下去。
「怎麼,很驚訝我會察覺出來這其中的古怪是嗎?這些年,我們明面上甚少有往來,你們不想說原因,我也不強問,畢竟,我一個弱女子,做不了你們謀劃的大事。可是對我來說,青青是不一樣的。」
杜芳蓼說話的時候,神色帶著淡淡的激動,手一直捂著心口︰
「也就只有青青,從來不把我當成一個病人,從來都是真心待我。我不能看你們這樣對待她,阿嫣,你告訴我一句實話,你為什麼不肯見青青?連句解釋都不給她?」
「我又何嘗願意這樣待她?」
李嫣苦笑一聲,長嘆道︰「青青對待你我,遠甚親生姐妹。若不是她,我在鳩酒案中就無法月兌身,恐怕早已萬劫不復;若不是她,上元節的時候,我恐怕就逃不過那一劫,什麼金枝玉葉?!十公主不就慘死在北魏人的刀下嗎?」
「我不見她,是因為我不知道該怎樣去面對她,我,沒臉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