益州劉氏家主的嫡子？咦，那不就是老二杜荇的好友，常來家中做客走動的那個劉治長嗎？
定國公的神色不像趙氏想像的那樣不以為然，反倒凝神深思起來——若是一般的商戶，他不僅不會考慮，還會覺得受到了侮辱，勃然大怒也說不定。
不過，益州劉氏可不是普通的商人，他們是官商，手中掌握的關系網龐大不說，家產更是富可敵國。
從這方面相比起來，鄭家的家底似乎就有些不夠看了。
想想逢年過節，劉治長時不時送進府來孝敬他的那些價值不菲的禮物，杜世昌忍不住想︰若是能有這樣的親家……
「公爺，公爺？」趙氏本以為杜世昌會一口回絕，卻沒想到他居然還一臉的若有所思，仿佛有些中意這門親事似的。
不行，這劉家的門第雖然不高，可如果杜芳蓼真的嫁過去，就真真正正成了低嫁，指不定那邊兒一家子人怎麼把她捧上天呢。
趙氏心中暗叫不好，面上卻不顯，她笑著輕拍了下杜世昌的手背︰
「公爺，您在想什麼呢？區區一個商戶，怎麼能襯得起咱們國公府的名頭呢？還是鄭家那邊的門第相當。
鄭學士可是官階三品，咱們高門大戶地結親，不就圖個門當戶對嘛，不然，有些個不體面的親戚，說出去也丟人……」
「不體面？」和親王譏諷地把茶盞往桌上一丟，抹了一把胡子，冷哼一聲︰
「一個浣衣女出身的賤妾，也敢妄圖插手原配所生嫡女的婚事？竟然還在王爺、郡主面前大呼小叫，本王還沒說什麼呢，你就敢來嫌棄本王做媒的親事不體面？！唵？」
最後一個字，和親王提高了八度聲音來表示他的不滿和質疑。
玉青顏坐在下首，把頭埋得低低的，作勢在喝茶，其實是憋住千萬不能笑出聲來。
和親王這老頭兒的戲演得太到位了。
昨天晚上，雖然和親王答應得痛快，但是他卻坦言，涉及到子女的親事，掌管著定國公府內院的趙氏，是有發言權的，而她極有可能會出來阻撓這門親事。
和親王在農事上是一把好手，說到跟人唇槍舌劍，他就束手無策了。
所以，玉青顏把趙氏為了阻撓這門親事有可能會說的話，都一一列出來，寫給和親王看了，並且教了和親王兩個說話的原則，那就是︰強調趙氏原本卑賤的身份，和指出她還不是正室，沒有資格插手原配嫡女的婚事。
平妻也終究比正妻差了那麼半頭，就算一輩子執掌內院，就算定國公這輩子不再續娶，也改變不了趙氏不是定國公府名正言順女主人的尷尬境地。
果然，和親王按照玉青顏的場下指導，一擊中的。
趙氏听了他這番話，垂著頭默然了半晌，再抬起頭來的時候，眼圈兒微紅，色如粉桃；星星點點的淚水掛在睫毛上將落未落，狀如晨珠︰「老爺，妾都是為了大小姐好……」
這趙氏還不到四十歲，保養得宜，一副可憐隱忍的模樣，越發惹人垂憐。
這真是端著寵妾範兒的平妻，平時要端莊有端莊，需要的時候就立刻化身嬌怯的梨花，怪不得讓定國公百依百順，疼到心尖子上去了。
杜世昌盡管心疼自己的愛妻，卻也不敢得罪和親王，趕緊陪著笑說道︰「其實劉公子我也見過，端的是一表人才，他身上又有功名，既不是白身，日後不管繼承家業，還是科考都兩相得宜，王爺這媒做得好啊。」
「既是好，你們家大丫頭的庚帖就拿來吧。」和親王毫不客氣地一伸手。
「呃……」杜世昌噎了一噎，也不用這麼性急吧，他還有個但是沒說出口呢︰
「只不過呢，小女既是已經許配給了鄭家，也是和這位劉公子沒有緣分，我這個做父親的，也只有忍疼……」
杜世昌拒絕的話還沒有說完，門外就有小廝飛奔過來稟報︰「公爺，夫人，昨天的馬冰人求見！」
馬冰人是京城中有名的官媒，經她手做成的媒，沒有一千也有八百，趙氏為求穩妥，就是找了這位馬冰人來說合杜芳蓼和鄭家的婚事。
「今天怎麼會來呢？納吉不是三日後才禮成嗎？快請！」
趙氏本來不想當著和親王和玉青顏的面見這個馬冰人，不過，她見這兩個人都老神在在地坐著，沒有絲毫回避的意思，不由沉吟了一下，就趕緊讓人把馬冰人叫進來。
馬冰人穿著一身掐金絲的艷粉的妝花錦衣，頭上戴著琳瑯滿目的金簪、金步搖，手上光金戒指都戴了四個。
她進門的時候一片金光，差點兒閃瞎玉青顏的眼︰這分明是一個會移動的金光閃閃的首飾架啊。
「唉，老身都沒有臉來見國公爺和夫人了。」馬冰人踏進屋門的同時就開口賠罪，也不看屋里都有誰，激動得口沫橫飛︰
「按說老身拿去請人合過的八字，納吉是不會有什麼差池的。可誰知道，昨天剛把令千金和鄭家公子的庚帖供于佛前，今天一大早起來，昨夜一陣大風居然吹開了包得好好的紅布綢，還單單把鄭家公子的庚帖吹得掉落在地上！這可不是吉兆啊！」
「果真有此事？」趙氏臉色一陰沉，緊盯著馬冰人問道︰「不會是有人在搞鬼吧？」
說著趙氏的視線徑直看向玉青顏——和親王她沒膽子看，但是，這丫頭一向和那病秧子關系好，芳菲也說她是個詭計多端的，說不定就是她搞的鬼！
玉青顏嘴角含笑地坦然回望趙氏，沖她一挑眉頭，卻沒那麼傻，自己跳出來承認。
她冷靜，不代表別人冷靜——馬冰人听了這話不淡定了︰「夫人這話，可是在質疑老身做了四十年大媒的信譽？不瞞夫人說，鄭家已經知道這事了，鄭夫人覺得這事很不吉利，請老身來就是告訴國公爺和夫人一聲，這親事啊~」
「……就此作罷吧。」
玉青顏一顆心終于放回肚子里，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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