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敕黃少女從剛才玉青顏道破二人身份開始,就沉默不語。
她用既艷羨,又略帶些許忿恨的目光,在玉青顏和秦如婷兩個身上轉來轉去。
那個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女孩子居然是郡主,另外那個穿紅衣裳的,也是個候府千金……
她們可真是好命!
這兩個人的雙手都是細白滑女敕,指甲瑩潤,連半個繭都看不見,肯定是從小錦衣玉食,受盡寵愛長大的;
本來我也能過著這樣的日子!憑什麼只有她們這麼好命?
「……我要她磕頭認錯!」
女敕黃少女的胡思亂想,被秦如婷的話打斷了。
什麼?
「你們是郡主是候府千金又能怎麼樣?你們不要欺人太甚!」女敕黃少女急了,憤怒地吼道。
她全然忘了,不久之前,她也是這麼咄咄逼人。
見玉青顏和秦如婷都似笑非笑的看著她,女敕黃少女突然想起了自己剛剛說過的話,她又羞又惱︰
「蔣參將,你就看著這些人如此羞辱我嗎?我爹是為國盡忠而死的,你就這樣看著他們凌辱忠臣之後?」
秦如婷的故意刁難,不過是想出口惡氣,倒也不至于真的要那少女下跪。
那蔣參將這樣老于世故的人,怎麼會看不出來,他也想著剛才確實是自己手下的兵做得不對,倒不如讓秦如婷出口氣,這才沒有出口阻攔。
可是,女敕黃少女的這些話,倒讓蔣參將有些不快了。
這一路上,女敕黃少女再耍脾氣,蔣參將都一一替她善後了,就是看在曾經跟她父親相交一場的份上。
女敕黃少女這樣盛氣凌人地指使他,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在路上的時候,蔣參將也想著她小女孩心性,能忍就忍。
只是到了這會兒,為了這位姑女乃女乃,蔣參將招惹了兩位他根本就得罪不起的人物,居然還要被這不懂事的小姑娘橫加指責?
這不是在打他的臉,說他諂媚權貴嗎?
蔣參將心里涼涼的,口氣也冷了下來︰
「孫小姐,本官的職責是送你們進京面聖,本官不是您的家奴,還請孫小姐慎言。」
女敕黃少女吃驚極了,她不敢置信地看著像是變了一個人的蔣參將,這一路上,這位軍士都盡力滿足她的種種要求,現在,也怕了那些權貴了?
好,你們這些小人,等我進京面聖,等我以後飛黃騰達,我要叫你們都後悔今天的所作所為!
女敕黃少女死死咬著嘴唇,也不說話,梗著脖子把臉轉向一邊。
那邊,兩個僕婦都已經 里啪啦地自打耳光,一點兒勁兒都沒敢省地打了二十個,兩個人的臉都腫得像包子。
打完耳光,兩人根本就不用人提點,自覺跪在一旁,把頭垂得低低得,生怕玉青顏和秦如婷再想起她們。
突然,女敕黃少女委屈地大叫一聲︰「哥,娘,你們來得正好!」
玉青顏順著她的視線往遠處一看,一輛灰棚小馬車正緩緩朝這邊駛來,駕車的是個二十歲左右的年輕男子,穿著一身干淨的青色棉袍。
听見女敕黃少女的呼聲,那年輕男子飛快打量了一下在場的眾人,半晌,才眉頭輕輕一皺︰「淼兒,你又在胡鬧什麼?」
玉青顏眉頭輕輕一挑︰這當哥哥的似乎是個明理的,倒是很清楚自己的妹妹是個什麼德性。
那年輕男子把馬車停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從車上攙下一個憔悴的中年婦人。婦人幾乎是整個身子倚在自己兒子身上,像是久病纏身,動一動都很吃力的樣子。
等她走近一些,玉青顏不由自主,仔細打量著婦人的面容。
這婦人大約四十歲的模樣,面容枯槁,嘴角兩條深深的法令紋,像是在宣告這婦人曾經生活得艱苦。
她和那年輕男子一樣,也是一身干淨的朱色棉衣,穿戴得還沒有剛才那兩個僕婦奢華。
這家人真是奇怪啊,玉青顏心想著。
叫淼兒的少女急于找人撐腰做主,她哭著奔跑過去,一下子撲進婦人的懷里,撞得那婦人劇烈地咳嗽起來。
年輕男子趕緊給那婦人拍背理氣,狠狠地瞪了淼兒一眼︰「胡鬧,你難道不知道母親身體不好?母親才剛才吃了藥,還沒緩過來勁兒,你就少添點兒亂子吧。」
說著,那年輕男子看了看玉青顏和秦如婷的衣著,還有武大武二渾身的氣勢,心知自己的妹妹這回是招惹到不該招惹的人了。
他不由虎著臉,低聲喝斥道︰「叫你找個地方給母親準備些吃的,看看你又干了些什麼好事,還不快向人家道歉!」
玉青顏真的很想知道,這叫淼兒的姑娘這一路上得胡鬧到什麼程度,才能讓自已的哥哥上來不分青紅皂白,就讓妹子去跟人道歉。
淼兒被自家哥哥當眾訓斥,加上剛才受的委屈,臉上青紅交加,無地自容。她一跺腳,哭著跑回帷布圍成的木桌去了。
「孫少爺,夫人可好些了?」蔣參將對這位孫家少爺還是很敬重的,年紀不大,為人穩重又謙遜。
最重要的是,這位孫家少爺公正坦誠,並不因為孫淼兒是自己妹妹就對她有所偏袒,這一路上,倒是訓斥過孫淼兒不少次,孫淼兒也有所收斂。
如果不是今天這位孫少爺不在,這場亂子也鬧不起來。
唉,這孫家這種情況,怎麼會養出孫淼兒這樣的女兒。
「多謝蔣參將關心,總是要停下來要你們等著,實在是抱歉。我剛剛服侍母親吃了藥,倒沒什麼大礙。」這位孫少爺的聲音充滿感激和謙遜,但是听起來並不謙卑。
玉青顏對他的印象很好,倒是個謙謙君子。
這家人在這兒,胡餅是吃不成了。
不過,本著不走空的原則,玉青顏決定把攤主叫過來,打包帶走。
那婦人經過玉青顏身邊的時候,突然停下腳步,她一手捂著胸口,另外一只手顫抖著向玉青顏伸了伸,又猶豫著收了回去︰「請問這位小姐,可是姓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