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這些年,夫妻間都心知肚明,卻從未當面提起的隱秘之事,被丈夫就這麼直直地問出口,錢氏像是受驚不小。
她神秘兮兮地做了個「噓」的手勢,然後整個人就像驚弓的鳥兒一樣,蹭地跳下床,把原本就關著的門窗再檢查一遍,這才走回來,壓低了嗓音道︰
「不能問,公爺,可千萬不能問。」
玉延柏也被她極度緊張的神經渲染了,猶豫地皺著眉頭︰「有什麼不能問的?你替人辦事,總要知道對方是誰吧?」
「公爺,難道妾身不想知道嗎?」錢氏緊緊攥著玉延柏的手,她的手冰涼,長長的指甲幾乎嵌入玉延柏手心的肉里︰
「那位貴人從來都是派一位侍女,戴上厚厚的冪籬跟我在一處隱秘的小茶館里踫面。能知道對方是宮里的人,還是有一次我看到那侍女裙下穿的是宮制的繡鞋,除此之外,再沒有半點兒破綻。」
「竟有你這樣糊涂的人,連對方是誰都搞不清楚,就敢跟人做人命交易!」玉延柏听了心里更是絕望至極。
對方在暗我在明,讓他想插手阻止都不能,怎麼可能置身事外呢?
「老爺,你可還記得彎葉?」錢氏拼命壓低的聲音里充滿了驚恐。
玉延柏想了很久,依稀記得錢氏身邊曾經有個身姿如柳的陪嫁,曾經是錢氏身邊最受信任的大丫鬟,後來有一天,人突然就消失不見了。
大宅門里的**事多,有些事,就連夫妻之間也誨莫如深。
所以,當時玉延柏倒是注意到了,卻連問都沒問。時間久了,就渾然忘記了。
「當時您還不是國公爺。那侍女找上門來,我跟她交涉過幾次,見她始終不肯透露自己背後的主子是誰,我就起了疑心。」錢氏的手冷得像冰塊,又出了一手滑膩的汗,抓得玉延柏很不舒服︰
「後來有一次見完面,她給我了一瓶子藥,說保證不會有人查出來……死因。我當時老覺得心里不踏實,就派彎葉跟在她的馬車後面,想看看那侍女是往哪兒去的。」
錢氏像是想起了什麼驚恐的東西,突然捂著嘴,噤聲不言語了。
玉延柏也被她這麼一驚一乍搞得脊背發涼,咽了口唾沫,強自鎮定地問︰「後來呢?」
盡管事情過去多年,錢氏提起來,還是嚇得眼淚簇簇落下︰「後來,那天晚上門房就送來一個盒子。里面裝著、裝著彎葉的……,她從小跟我一起長大,就……她就那麼睜大著兩只眼楮看著我,一臉的血污啊。」
玉延柏倒吸了一口涼氣︰對方出手狠辣,又如錢氏說的那般勢力龐大,那現在想抽身離去是不可能的了。
這局,是個死局。
「盒子里還放著一封信,是用彎葉的血寫的,說要是我乖乖听調遣,就能心想事成,如若不然,反正我已經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事,那彎葉就是下場。」
錢氏好像崩潰了,嚎哭起來︰「我的女兒啊,如今我的女兒可該怎麼辦?都是東府的人跟人結下的怨仇,憑什麼要我們西府的人替他們承擔惡果。」
張嘴錯愕地看著到現在還深陷泥潭而不自知的錢氏,玉延柏心中彌漫出一股說不出的苦澀……
玉家,休矣!
正在玉延柏覺得萬念俱灰之時,錢氏突然止住了眼淚,急急地對玉延柏說︰「公爺,這事也未必沒有回轉的余地,那貴人說過,以後只要咱們替她找到一樣東西,就再也不會來找咱們了。」
「這麼干系重大的事情你不早說?是什麼東西?!」玉延柏仿佛看到了一點希望。
「說是,一封信……」錢氏擦了擦眼淚,一雙眼楮充滿了希冀之色︰「一封大嫂的兄長,孫大將軍從邊關寄來的信。」
西府的淒風苦雨半點兒沒有影響到玉青顏。
從順天府衙出來,玉青顏上了元湛的馬車。兩人一路閑聊,氣氛融洽,可惜就算車夫岑伯再善解人意,把馬車駛得再慢,也終于到東玉府的大門口。
「郡王,到了。」岑伯的聲音里帶著幾分笑意。
元湛難得能這麼單獨地跟玉青顏呆在一起,正覺得時間過得飛快。他听出了岑伯的挪揄,不由臉暗暗一紅︰「青青,你到了。」
「嗯。」玉青顏一低頭,輕嗯了一聲,倒是沒有像往常那樣立刻下車。
她心里也覺得這感覺有些怪怪的。
奇怪了,這感覺,竟然像是依依不舍。
「其實,現在天色還早。」元湛斟酌著字句,裝作不經意地觀察著玉青顏的神色︰「我倒是知道有個地方,喝茶最是清雅不過了;如果喜歡,還可以听戲,那里的角兒不比阿嫣府里的台柱子如墨差。」
「是嗎?」玉青顏立刻表現出深厚的興趣︰「那倒真的要去見識一下了。」
她說話的時候,那雙漂亮的鳳眼看著元湛,笑靨妍妍,仿佛跟元湛心有靈犀一般。
元湛覺得自己的呼吸都滯了一滯,嘴角泛起一抹自己也不知道的微笑。
這微笑看在玉青顏的眼中,猶如湖面破冰,給元湛向來如寒冰一般的俊美的面容帶來一種難以言喻的生動。
元湛不禁壓抑著心中突如其來的喜悅,伸出修長如玉的手指,叩叩車壁,吩咐岑伯道︰「岑伯,去西城的周家戲班。」
「好 !」岑伯語調歡快地應了一聲,馬車立時調頭往西城駛去。
玉青顏低著頭,臉上暗暗發燒地想著︰這算是約會嗎?
元湛就坐在馬車對面,嘴角含笑目光灼灼地一直看著她,一時間,兩人竟是無話。
後面纓絡三人和林嬤嬤下車等了一會兒,冷不防這輛馬車已經到了家門口,卻又突然調頭轉了方向。
目送秦郡王府的馬車駛得越來越遠,這幾個人也拿不著準到底是跟上去,還是不跟。
丹青略帶擔憂地問︰「姑娘不會有什麼事吧?」
林嬤嬤到底是吃得鹽多,篤定地神秘笑了笑︰「放心吧,姑娘跟著這位出去,能有什麼事。依我看啊,這位秦郡王,倒是挺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