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再有幾天就要過節了,各莊子上的節禮也都已經送到,誰會在這時候送信來?」
玉青顏在兩個小丫鬟的服侍下,摘掉外面披著的落滿了雪花的紫貂毛斗篷,她笑著對玉老夫人說︰「外面的雪下得可大了,孫女剛才過來的時候,一踏就是一個尺把深的腳印兒。祖母,等雪停了,咱們在院子里堆個大雪人玩好不好?」
說著,玉青顏就用眼楮在屋里找尋玉青祉的身影,這小家伙一听到這個提議肯定會欣喜若狂的——可惜玉青祉這會兒不在,看樣子,是連下雪都沒拉下功課,到玉青嘉的書房里讀書去了。
玉老夫人終于放下手中的信箋,閉著眼楮長嘆了一口氣,臉上滿是疲憊的神色︰「三丫頭來了,正好,你也來看一看吧。」
她的神色很是復雜,竟是無奈中夾雜著一絲欣喜,看得玉青顏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玉青顏走上前去小心拿起桌上那張薄薄的信箋,一目十行地讀完,震驚地抬起頭,楞楞地看著玉老夫人說道︰「二,二夫人,她有喜了?」
騙人的吧?怎麼可能會這麼巧呢?
二叔二嬸育有三女一子,也算是子女眾多,可長子玉青嘉今年已經二十出頭了。更何況,據說二叔玉延柏從來不往錢氏的院子里去。
怎麼在這個當口,錢氏人剛被送到莊子里,就被查出有喜了呢?
怪不得玉老夫人的神色那麼復雜,說起來,玉家的男丁並不興旺,總共也只有玉青嘉這麼一個嫡孫,和玉青祉這個不過五歲的庶孫。
錢氏再可惡,懷的也是玉老夫人的嫡親血脈,和玉青顏一樣,手心手背都是肉。
更別說要是錢氏生下個男孫,以前犯下的種種過錯肯定都能被一筆勾銷。
可惜,錢氏就是命好,眼下此事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玉青顏不過片刻就思慮好了,她走到玉老夫人身邊,輕輕地放下手中的信箋,笑著說道︰「祖母,這是好事,您就別再悶悶不樂了。」
「三丫頭……」,玉老夫人為難地看著玉青顏,欲言又止︰「你二嬸她,唉……」終是沒說出口。
玉青顏其實已經在心里猜到七七八八,她笑了笑,依偎在玉老夫人身邊,晃著撒嬌道︰「孫女知道祖母是真心疼我,這才事事為我著想,可是反過來,孫女又怎能不為祖母著想呢。」
她頓了頓,終于說出了玉老夫人一直說不出口的話︰「孫女明白,二嬸這一胎懷得不容易,莊子里清苦,如今又是大年下的,總不好叫她在外面過年,不如,就把二嬸接回來養胎吧。」
說到養胎,玉青顏突然想起來,大堂嫂莫氏不是正懷有身孕嗎?
這下可好,婆媳倆一起養,回頭姑姑或者是叔叔,還沒有佷子佷女大呢。
玉老夫人听到這里,驚喜地轉臉看著玉青顏的神情,看她的神色不似作偽,不禁眼楮濕潤了起來︰「你這孩子就是心胸寬廣,什麼事都替人著想,祖母對不起你啊。」
玉青顏從趙嬤嬤手中接過條帕子,給玉老夫人輕輕擦著眼淚,寬慰著說道︰「祖母這話要折殺孫女了,如果沒有祖母這些年護著,孫女恐怕也……」
玉青顏哽咽了一下︰「想必二嬸在莊子上住了幾日,有些事也想明白了,更何況她現在也有了身孕,有什麼事自然會多替我未來的堂弟著想,以前的事,就不再提了吧。」
听到玉青顏說起未來的堂弟,玉老夫人終于破涕為笑︰「你這丫頭,就是可人疼。」
玉老夫人緩了緩情緒,又說起大年初一玉青顏進宮晉見的事情︰「……到時候進宮的都是皇親,你沒有命服,旁的衣裳首飾我怕壓不住,祖母這里有幾套壓箱底的首飾,都是年輕時戴過的,以前怕給你,你年輕壓不住,現在倒是正好,這種莊重的場合下戴是最合適不過了。」
玉老夫人話音一落,沖趙嬤嬤點點頭,趙嬤嬤就轉身從里間捧出一個不小的妝匣。
玉青顏心下明白,這首飾,恐怕是事先準備好的。
這麼一想,玉青顏的心里像是突然飄進去了幾片雪花一樣,有些滲涼︰祖母一早就想到了,自己會同意錢氏回來養胎的吧?這些首飾,算是對自己主動開口的獎賞嗎?
畢竟手心手背都是肉,玉老夫人,不是自己一個人的祖母。
「三小姐快看,這一整套鳳凰血玉的首飾,還是老夫人當年的陪嫁之物,旁人想求上一件都難,這里有釵、環、簪、步搖,加上耳珠、一對手鐲,恰好是一整套,這可是極為難得的啊。」趙嬤嬤將妝匣慎之又慎地擺在寬大的條幾上,一件一件小心取出來,展示給玉青顏看︰
「還有這支瓖金剛石的五尾金鳳簪,鳳凰尾羽上瓖得全是米粒大的金剛石,被燭光一照,能映出七彩的流光,當年,這還是老忠義伯爺親自給小姐挑的花樣兒呢。」
一件件流光溢彩的精美首飾,勾起了趙嬤嬤跟玉老夫人主僕二人對往日忠義伯府輝煌過去的懷念。
而玉青顏只是微笑著听著,不時點頭,她的笑容並沒有被眼前這些熠熠生輝的珠寶首飾所打動,反而變得有些不易察覺的勉強。
就這樣過了半晌,快到晌午,玉青顏才領著捧了一匣子首飾的流蘇回到瀲灩閣。
她的心情不像來時那樣雀躍,看得流蘇一陣不解︰姑娘不是得了這麼許多旁人連看一眼都看不到的漂亮首飾,為什麼還悶悶不樂呢。
回到瀲灩閣,吩咐流蘇把那匣首飾收好,玉青顏懨懨地坐在窗口,一個人看著紛紛飄落的雪花發呆。
這時,纓絡笑著一挑簾子走了進來︰「姑娘,今天也不知道是什麼好日子,看看有人給你送的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