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青顏現在一听到「禮物」這兩個字,就只覺得頭皮發麻,忍不住渾身一哆嗦。
纓絡看見她嫌棄的臉色,掩口輕笑著說︰「姑娘別怕,這份禮物你肯定會喜歡。」
說著,纓絡伸手挑起簾子,兩個小丫鬟從門外抬了一個兩尺寬、三尺長的大食盒進來。
誰會送吃的過來?玉青顏的好奇心被勾起來了。
她打開蓋子一看,大食盒里滿滿當當地擺著許多青瓷的小壇子,壇口扎著鮮亮的紅綢,每個壇子都只有兩個拳頭大小,圓滾滾地可愛極了。
玉青顏隨手拿起一個,壇身上貼著張字條︰梨花白。
咦,竟然是酒?
玉青顏拔開用紅綢包著的塞子,一股辛辣的酒香撲鼻而來。
定是陳年佳釀啊!玉青顏心中暗贊一聲,放下這一小壇梨花白,信手又拎起另外一壇,字條上面寫著︰桑落酒。
打開一聞,芳香悅人!
玉青顏頓時來了興致。她索性挨個拿起來,看了名字,再都打開聞上一聞。
這二三十個小酒壇子聞下來,不一會兒,玉青顏只覺得面紅心跳,竟然也有微酣的感覺了。
所有的青瓷酒壇上都貼著同一個人寫的字,每一劃都如行雲般流暢,不見絲毫停滯,收尾又干淨利落,可見此人性子果斷;
字體雖略顯修長,而每個字之間的距離都恰到好處,不遠不近,構架均勻,又可見這個人心思細膩,應該很擅長將事情掌控其中。
「對了,這酒是誰送來的?」玉青顏真是暈了,這會兒才想起來問纓絡。
「秦郡王,一大早上,秦郡王的帖子和這食盒就一直被送到門房。」纓絡笑眯眯地拿出一張素雅的蘭色拜帖遞了過來。
玉青顏這會兒酒味兒聞多了有些上頭,暈暈乎乎地,打開帖子一看,上面只寫了四個字︰請君小酌。
沒有別的話,也沒有落款。
是在彌補昨天晚上她沒有喝到的松醪酒嗎?這個元湛,真是……
當她是酒鬼啊?哼!
玉青顏想著,嘴角此時竟然彎彎上翹,也許是因為酒的作用,臉上不知不覺飛起兩朵紅霞。
第二天,玉青顏實在忍不住,提筆想給秦如婷寫封信;可是筆握在手中,想了想,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
最後還是嘆息一聲,把筆撂下,把紙揉了,躺在床上望著雕花的屋梁發呆。
第三天,也就是臘月二十八。
錢氏和玉筱靜冒著雪,坐著馬車從莊子上趕回了輔國公府。
據說錢氏在二門處一下馬車,就不顧風雪暴虐,徑直跑到慈安堂,跪在玉老夫人面前痛哭流涕,表示自己一定痛改前非,哭得好不淒慘。
玉筱靜也一改往日的嬌蠻,默然地跟著錢氏跪在一旁,既沒有跟玉老夫人撒嬌討饒,也沒有再發脾氣。
事已至此,就沖錢氏肚子里懷著的那個金疙瘩,玉老夫人還能再說什麼?只能打發幾個僕婦,好生把錢氏送回暖香軒,多事休息。
而玉筱靜,玉老夫人問她想回哪里住的時候,她竟然還是選擇回到了東府的煦風院。然後就呆在院子里,除了按時給玉老夫人晨昏定省之外,閉門不出。
就這樣,在漫天大雪紛飛中,迎來了大年夜。
玉府里雖然處處掛著大紅燈籠,透著喜慶的紅光,但是氣氛終究不是那麼喜悅。
年夜飯全家人都聚在慈安堂,準備吃了年夜飯,一起守歲。
這樣的鼎豐之家,餃子不過是應個景。
大堂嫂莫氏挺著微微顯懷的腰身,張羅著僕婦們將各種珍饈美味像流水一般送上桌來,最後上的,竟然也是個熱氣騰騰的暖鍋,擺在了圓桌的最中央。
「這暖鍋看著團團圓圓、紅紅火火的,孫媳覺得寓意好,就大膽做主擺在中間,一家人也好嘗個鮮。」眼看著大家都不出聲,莫氏有心調節氣氛,故作調皮對玉老夫人說道。
玉老夫人听了這團團圓圓的話果然喜歡,她輕撫著莫氏的手,心疼地說道︰「好孩子,這府上里里外外都要你操心,看看這小臉尖得,初二回門的時候,親家母該要怪我們不懂事,累著有身子的孫媳啦。」
錢氏听了這話,臉色變了一變︰要不是她犯了事被趕到莊子里,家里有她這個婆婆年青健在,什麼時候輪到小門小戶出身的媳婦當家作主!
冷眼看莫氏巧笑著討玉老夫人的歡心,一桌子人笑得一團和氣,氣氛開始漸漸變得熱鬧,那玉青顏和玉青祉姐弟倆坐在一起,親親熱熱地相互夾著菜,吃得開心極了——錢氏心里冷笑一聲。
她下意識地把手放在自己的小月復,心中得意地想著︰這個孩子來得真是時候,現在什麼事都沒有這個孩子來得重要,姑且讓那丫頭再蹦兩天。
一大家子人你一言我一語,觥籌交錯之間,直到外面 里啪啦地響起震天響的爆竹聲,知道已經過了子時,這頓年夜飯才算是吃得圓滿。
錢氏和莫氏都有身孕,玉老夫人心疼她倆,也不要她們守歲,直接打發回去睡覺。
而玉青顏明天一大早還要進宮晉見,也被玉老夫人使人送回了瀲灩閣,剩下的人都在慈安堂陪著精神攫爍的玉老夫人抹牌,直到天亮才回去補眠。
第二天一大早寅時剛過,玉青顏就打著哈欠被纓絡從被窩里撈出來,在小丫鬟的服侍下洗漱完畢,用了點早飯。
流蘇和丹青精心地給她梳了個百合髻,插上玉老夫人準備的那枝瓖金剛石的五尾金鳳簪,再配上一身玫瑰紫的荷葉擺長裙,頓時顯得玉青顏氣度雍容沉靜,想必就是站在一群公主之中,也不會被人奪去半分光彩。
玉青顏端詳著鏡中的自己,突然伸手把頭上的鳳簪取下︰「給我取那只血玉的簪子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