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進臘月，西京城里就取消了宵禁，其中一個原因就是因為這特別的臘月市。
而南城這邊的臘月市，則按日子，應景地賣著各色貨物，干果野味，佛香貢品等等，琳瑯滿目，應有盡有。
二十三之前賣糖瓜、關東糖等「祭社」之物；二十五以後，賣松柏枝、門神、對子，直到除夕夜才會休市。
看著那些或挑，或扛，還有推著小車來回走動的小販，玉青顏突然翕動了幾下鼻子，她忍不住大叫一聲︰「停車，快停車。」
車夫岑伯趕緊一拉韁繩，玉青顏在車上眾人驚奇的目光里，急急跳下馬車，準確無誤地沖向其中一個推車的小攤子。
那攤子上面掛著的布幌子，寫著三個醒目的大字︰「臭豆腐。」
攤子前頭被人圍得密密麻麻，也虧得玉青顏的鼻子靈，一下子就找準了地方。
她踮著腳尖擠到前頭，好奇地看著忙碌的攤主。
小車上支著一大口油鍋，鍋里的油看起來滾燙，冒著熱煙。
攤主麻利地抓起一把豆腐塊兒扔到鍋里，只听得「嘩啦」一響，那金黃的豆腐塊兒就鼓了起來，歡快地在鍋里上下翻騰著。
見炸得差不多了，攤主才拿起一把竹子做的罩籬，將炸得透透的金黃豆腐塊兒從油鍋里撈起來，倒到旁邊兒的一個小白瓷碗兒里去，再從旁邊兒放著調料的四五個小瓦盆里挨個兒抓上一點兒，飛快調進小碗里，再撒上一撮香菜，拌上一拌，遞給一旁伸長了脖子等著，流著口水的食客們。
「賣臭豆腐嘍，又香又臭的臭豆腐嘍~」攤主不失時機地拖著長腔，悠長地叫賣了一聲。
「這臭豆腐多少錢一碗？」深深吸一口這熟悉的香味，玉青顏情不自禁地咽了一口口水，高聲問攤主。
攤主一抬頭，見是個穿著華貴的小公子，一看通身的富貴，也不著慌，他微微一笑，又拉長了聲音連回答帶叫賣道︰「臭豆腐塊兒~五文一碗~」
玉青顏伸手捏了捏荷包︰壞了，出來的時候帶的全是碎銀子。
她咽了咽口水，笑著問攤主︰「老板，多給你點兒錢，把碗讓我帶走吧？」
攤主為難地說︰「哎呦，公子，這可不行，錢不錢的還在其次，你看我這兒客人這麼多，碗都不夠使的，這位爺，實在是抱歉啊。」
「好，那我一會兒使人給你送回來，這銀子先給你，不用找了，給我來上四碗臭豆腐！」玉青顏從荷包里掂出最小的一塊兒，大概有兩錢銀子左右，遞給那攤主。
攤主眼楮一亮，清亮地吆喝了一聲︰「好咧，這位爺四碗臭豆腐~馬上就得咧~」
等了一會兒才輪到玉青顏。
攤主麻利地盛好四碗臭豆腐，從旁邊兒的桶里取出一把小竹簽，還體貼地尋了個小托盤給玉青顏托著︰「這位爺，一會兒送碗回來的時候再把托盤一起送回來吧。」
「好咧，」玉青顏痛快地應了，托著盤子回到馬車上，興奮地招呼大家︰「來來來，大家都嘗嘗，新鮮的臭豆腐，我聞了，味兒挺正宗的。唉，真是好久沒吃了。」
說著，她伸手拿竹簽扎了一塊兒臭豆腐，蘸了蘸碗里的醬汗，迫不及待整塊兒送進嘴里，陶醉地閉上了眼楮感嘆道︰「真香啊，好吃，好吃！」
等她睜開眼楮，卻意外地發現馬車里所有的人都擠到一個角落里，捂著鼻子疑惑地看著自己。
「青、青青，那東西，好臭啊……」秦如婷嫌棄地看著玉青顏手里的托盤說道。
「臭豆腐嘛，越臭的吃起來才越香，真的，不信你嘗嘗。」玉青顏拿竹簽扎起一塊金黃的蘸滿醬汁的臭豆腐，遞到秦如婷嘴邊，笑著說︰「來，張嘴，啊~」
秦如婷捏著鼻子，半信半疑地張嘴咬了一口，在嘴里細嚼了一會兒，突然眼楮一亮，「啊嗚」一口把剩下半個臭豆腐吞到嘴里。
之後，她又捧起一碗，大口大口吃起來，一邊吃，還一邊含含糊糊地說︰「阿嫣，你也嘗嘗，味道真的不錯。」
秦如婷舉著自己咬剩下的半塊臭豆腐湊到李嫣嘴邊，李嫣嫌棄地小小咬了一口，一細品，果然也笑容滿面︰「你說得對，這味道確實是越嚼越香。」
饒是如此，李嫣還是矜持地只吃了兩塊就住手了，剩下半碗都被玉青顏搶了過去。
「吃啊，嘗嘗，味道真的不錯，我不騙你。」玉青顏一邊吃一邊向遲遲不肯下手的李存之和元湛推銷。
李存之呆呆地看著大快朵頤的玉青顏，皺著眉頭怎麼也下不了手。
元湛猶豫地端著碗，拿竹簽快把那臭豆腐戳成篩子了，終于還是在玉青顏眼神的威逼之下，放了一塊兒進嘴里，細嚼慢咽地品嘗了一會兒。
他最終吃相優雅地吃了那麼兩三塊，倒也沒有說好吃還是不好吃，最後還從袖子里掏出塊帕子沾了沾嘴角。
切，裝！玉青顏白了他一眼，把剩下的臭豆腐全部都包圓之後，暢快地舒了口氣︰「我去還碗盤。」
「等等，讓元九去吧。」元湛拍了拍車廂，瞬間有個人出現在馬車外面，恭恭敬敬地喊了一聲︰「主子。」
玉青顏好奇地打量了元九一番︰原來這就是傳說中的暗衛啊，濃眉大眼，相貌堂堂，穿了一身灰色的衣褲，果然比較適合隱匿行蹤。
玉青顏猜剛才到瀲灩閣窗外送紙卷兒的也是這位。
「把這碗盤送到賣……」元湛看了看玉青顏。
「臭豆腐！」玉青顏善解人意地接上。
「……送到賣臭豆腐的攤主那兒去。」元湛點點頭。
元九面不改色地接過托盤和碗，轉身就去了。
玉青顏真替這暗衛掬一把同情淚，這一個晚上干的都是些什麼事兒啊。
「走吧，帶你去吃點兒真正的好吃的。」元湛拿帕子擦了擦手，微笑著對玉青顏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