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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62章 嫌棄與傳說

道元宗前代六長老邵陽真君靜坐于自己寬廣氣派的洞府正廳當中,廳下包括澤雲在內的五位徒弟垂首而立,表情皆有些復雜。

邵陽真君瞟了眾弟子一眼,平靜說到︰「霓珊丫頭生性如此任性倔強,若萊樹下清靜道心未必不好只隨她去罷,十年八年後你們麥師叔回來了,對她這種狀況也不是全無辦法……

每個人的修行道途都不可能一帆風順,遇到挫折風浪便嵬嵬退縮止步不前的人是不適合走上修真之路的,我巫邵陽的弟子,我心里自然有數,日後你們若是得閑多下若來澗看看她便是,不必相勸也不必操心……」

「是。」眾弟子低聲答話,而後大弟子常念走前一步輕聲道︰「師父,孩子們在外邊候著。」

「帶進來吧。」

邵陽真君話音落下後常念轉身走出洞府,不一會兒將三名孩子帶到了正廳之中。

林游沈支天以及冉初見三人很是緊張的跟在常念身後,廳堂主位之上安然而坐的老者面容和善,但三名孩子皆感覺到一股強大的無形威壓籠罩周身,無比自然由心生出敬仰之意,手伏于地跪倒,額頭緊貼著瑩亮光澤的玉石地面,齊聲道︰「見過師祖——」

「弟子四方界東陵城林游。」

「弟子州雲國壁城沈支天。」

「弟子四方界西陵城盧初見。」

邵陽真君微笑著將三名孩子看了一遍,輕點頭溫和慈祥道︰「好,好,都起來。後山近二十年沒有收過新弟子,你們此次進入了後山也算是你們福氣,」說著望向常念,問道︰「決定給初見分在誰座下?」

常念搖搖頭︰「尚未定,想听師父您的意思。」

邵陽真君想了想,忽而腦海當中閃過一個人,嘴角忍不住微微一揚看向澤雲︰「去把你九師叔叫來,我有些話要同他商量。」

澤雲應聲離去,邵陽真君望著三名小弟子︰「師祖想問你們幾個問題,你們依心中所想來回答,可行?」

三名孩子齊口應好,邵陽真君停頓了一小會而才問到︰「修真世界較凡俗世界有何不同?」

問題一出口,除出去尋九師叔的澤雲不在場,常念等人皆是面面相覷。

林游是新弟子當中最大的,他想了片刻後拘謹答到︰「凡俗世界可以眼見,可以智知,修真世界不可以眼見,唯可以智知。」

邵陽真君點頭露出笑容,目光看向沈支天。

沈支天抿了抿唇,也是有些緊張︰「師祖,弟子認為不同之處在于自然與超然,智慧與大智慧之別。」

邵陽真君同樣點了點頭,望向冉初見。

冉初見沉默不語,這個問題真的難住她了,來自異界的她對于師祖口中所謂的凡俗世界幾乎未有接觸更談不上有何理解和看法,修真世界也不過是剛剛踏入又哪能有什麼自發的感想?

思考了一小會兒後,冉初見弱弱地垂下頭。

邵陽真君注視著瘦小單薄的小姑娘,笑道︰「好,初見還小,可以不回答這個問題,但初見可否回答師祖另外一個問題……」

冉初見抬起臉來,長而稀疏的睫毛輕輕眨動,認真地點點頭。

「修真的路途漫長而艱難,我們為何要修仙?」六長老似乎並不覺得這個問題對于一個六歲多的小姑娘來說有很深,于是問道。

為何要修仙?起初是因為好奇,覺得擁有超凡力量的感覺很美妙,後來听說了更多明白了更多後認為長生是件很值得爭取的妙事,再後來發現這浩瀚大宇當中自己不過一粒風可吹飛的塵沙,頹然感覺到自己渺小而孱弱,太多事情無法控制與抵擋,然而擁有力量後事情會變得不一樣。

為何修仙?昊天賜予我們靈根,然後自然而然的讓我們接觸到修真世界,算不算是要順應天意?

在這個未知的世界里,總感覺缺乏安全感,修真得到昊天相助之後心里會安穩許多。可是該如何回答呢?憑心而言還是搪塞而過?

小片刻後冉初見開口了,發自內心簡單而天真答道︰「因為最開始我們很弱小,我們需要修仙和我們可以修仙。」

邵陽真君听冉初見如此回答,靜靜地望了廳下的小女孩許久,未肯定也未否定,而後對著林游與沈支天問道︰「你們認為呢?」

林游思考了一陣,微躬身子回道︰「昊天神奇,其中有道。而人生不過呼吸間,我們在紅塵修心修道,在靜處煉法,只有一個目的,就是月兌離輪回,了月兌生死,證悟大道。」

沈支天有些微胖的小臉寫滿認真︰「弟子與師兄想法相同。」

「好,回答得都沒有錯,」說著,邵陽真君目光轉向常念四名師兄弟,似笑非笑︰「當年你們每一個人入門,我也都問過同樣問題,當初你們的回答為師也還記得,如此多年過去了,你們的想法可有所變?」

大徒常念、二徒石空明、三徒草尋、四徒乾川,四人面上皆露出復雜之色。

邵陽真君繼續平緩的道︰「每個人道緣不同根器不一,但說到底修為是本,修心至上,這麼多年過去了你們認識多了,明白多了,思悟多了想法自然改變了,但為師想告訴你們的是,最初求道時的道心才是最單純最值得你堅持的,道心這種東西,越到後來越復雜就越難平靜心神,從而心生道障。」

四名弟子沉默不語,三名孩子對師祖的話中意味並非十分明了。

「喚我來何事?」人未到聲先到,前代九長老禹尚真君慵懶不滿的聲音蕩在正廳之中,下一息他的身影才是進入眾人眼簾,眾人只感到好不容易因適應而不察的威壓再次襲來。

「潑老兒,膝下師佷、孫皆在也無個禮章……」邵陽真君面帶著古怪笑容對九長老如此說道,只見九長老瞥了瞥嘴卻是沒有反駁,邵陽真君才又是當著眾弟子面繼續對九長老說︰「師弟,上次回山為兄與你做賭之事可還算數?」

「師兄,既然師佷孫們都在,你莫還要與我玩笑?」

「胡說,你且回答我做不做數即可?」邵陽真君正色道。

「作數,只是我與北上在山下折騰半天也未尋到半珠龍脂草,此事就像外邊池子里那兩尾魚之事一樣……」顧不得後輩在旁,禹尚真君有些惱意。

「主峰百里之外有一處峽谷積溪水千年,那處峽谷開闊向陽,百年前我路遇時曾見到峽谷一處小岩穴旁生著三株龍脂草,當年也就用陣法將其護了起來,百里處而已,師弟也會看作是山腳下吧?」

禹尚長老狐疑地望著師兄,心想師兄果真奸詐,他修為高出自己一個境界有多,設下的陣法自然不是自己能夠窺破的,道︰「如今我不要那東西了。」

邵陽真君半眯起雙眼看了廳內眾人一遍,笑著對常念道︰「你們都先退下,我與你師叔有事要說。」

常念等人依言帶著三名新弟子退下,各個心內皆感到有趣。

氣派的洞府正廳只剩下邵陽真君與禹尚真君後,前者露出奸詐笑容,說︰「師弟,說話要算數,師兄每每同你說認真的,你屢次質疑,你看,我將小輩們都打發走了,立刻告訴你那靈藥所在的具體方位讓你去采了來可好。」

「師兄又有算計。」禹尚真君陳述的口吻道。

「絕對沒有。」邵陽真君矢口否認。

「那師兄提這龍脂草做什麼?」

「師兄想托你一事而已,」邵陽真君頓了頓改口道︰「不對,是托給你一人而已。」

「嗯??」禹尚真君向來表情豐富的老臉上狐疑之色再次顯現,「何人。」

邵陽真君笑了笑︰「你也結嬰幾十年了,心性還是這般無矩,師兄為你著想,想讓你收下一名小弟子。」

「我自由慣了,毫無一絲收徒之心。」禹尚真君不開心道。

「師弟,整個山里,我們同一輩份的人哪個未有收徒?你如今已經元嬰修為,若是到此時還部收徒,將來就更無收徒之心。

你我都知道入了元嬰境界之後每跨前一步都難如登天,天有九重天,你才初初起步,若是日後道途被阻,你膝下又無一傳人,到那時定會覺得若有所缺,若有所憾……

然而那時,你又怎還會有心栽育弟子?」

「怎拿我與主峰那些老古板相較?他們做何事我不做又有何關系?」

邵陽真君收起笑容,沉默了片刻才是意味深長道︰「師弟,師尊在時太過寵溺與你,凡事任你隨性而為,但他若知你修煉到如今膝下還無後人,我想師尊他老人家也會極難過的。」

禹尚真君猶豫幾息,而後仍舊堅定道︰「要收也不是眼下收。」

邵陽真君無奈搖搖頭,問︰「那你要到何時再收弟子?」

「若不是千年難遇奇才,我才懶于教導……」禹尚真君這話說的較之前小聲許多,但卻依舊堅定。

「你這老頑夫,」邵陽真君有些氣惱,「主峰收了個天生引氣之體的弟子,不如你去討了過來。」

「我才不會去討呢,除非宣樹人那小子自己給我送來。」

「老頑夫長相普通想得倒是很美。」邵陽真君一字一頓說到。

「哼師兄,方才廳里三個女圭女圭,大的兩個是常念跟草尋在主峰要來的,小的那個女女圭女圭根骨比霓珊還要遜上不少,你是想讓我收她對不對?」禹尚真君極不高興,「我若收了那個女女圭女圭,將來她築基都是個大困難,莫不是要讓整座山里的人都來笑話我?」

「屁話」邵陽真君真的生氣了,嚴肅看向師弟,很長時間後才緩緩開口道︰「我們年少之時,有一個人的名頭很響,想必你也還記得。」

禹尚真君不言語,腦海中記起一個名字,一段傳說。

邵陽真君目光注視著師弟,繼續道︰「澤雲說,這孩子三個月前才從俗世到四方界,兩日觸道屏,半月踏入練氣門檻,如今三月不足,練氣一層修為就要滿了……」

禹尚真君想了想,而後道︰「三個月滿練氣一層的人屢見不鮮,不過是心性不錯罷了,日後修煉進度會越來越慢……」

邵陽真君平靜而認真道︰「你忽略了一點。」

「什麼?」

「常念測驗了她的靈根屬性,相當之雜,有四種之多。」

「四種?」禹尚真君皺眉反問。

「你隨意一探她的根骨,只能察覺三種屬性的氣息,若仔細分辨,就會發覺當中夾雜一縷初生的火屬性。」

「初生?」禹尚真君更是疑惑。

「沒錯,就是初生的,是後天生成的。」邵陽真君相當正經的望向師弟,「你還記得那人吧?」

禹尚真君抿了抿嘴唇,回想起來。

師尊曾說過,那個人是幾千年來唯一的特例,在自己還年少之時,那人已經將修真界攪了個天翻地覆。

那個人金丹時期便與高出自己二、三境界的人相戰,號稱金丹之下不敗。

那人金丹後期的時候,自己還是個二十幾歲的少年。

三百多年前那人在西里大荒邊緣將清玄門掌門人的首席大弟子與金丹後期的長老斬成六段,還特意放走一人讓其回門派通風報信。

而清玄門與道元宗,在這個星球之上同屬一流大派。

再後來,那個人銷聲匿跡,如今已經三百多年。

邵陽真君開口打斷了師弟的回想,說︰「師尊說那個人八十年結成金丹,他的靈根不是混元靈根,而是叫做不可知靈根。」

「不可知靈根?」

「是,因為沒有人知道這種靈根的叫法,才是如此說的,也可以稱為異靈根。

師弟,五行相生相克,靈根中的五屬性也是會相生相克的,生生克克,到最後演變出怎樣的異靈根誰也猜測不到……」

禹尚真君沉默了,搖搖頭,許久後不可置信道︰「不可能,不是幾千年難見麼,她不可能。」

邵陽真君嘆,而後道︰「當年那人是散修的弟子,無人牽引後入歧途,殺伐成性,最後的消失也是個謎團,也不知道是不是道心魔化,走火歿去。

如今這妮子,師兄也不敢保證她是擁有這種異靈根資質的人,若不是師兄我已有徒孫,我自己倒想收她為徒好生教導,時日久了自然能看出來。」

禹尚真君憂愁道︰「師兄,這輩子你糊弄我太多了。」

邵陽真君反臉一瞪,怒道︰「你——」卻是收住後話,負手踏步出洞府,轉眼瞬移十里之外。

禹尚真君無奈狂追,心中自是知道師兄所去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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