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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63章 若萊樹下有晴明

元靈主峰之外的山脈上冬雪漸融,雪水順著一條條山凹流向無人知道的各處。

從後山的樹林當中抬頭望天,天空已不同于幾日之前那般灰白朦朧,湛藍之中漂浮著幾朵巨大的乳白,耀日散發出來的光芒很是晃眼令人忍不住微眯起雙眼。弟子居內,林游在院子里練習著新學的劍式,沈支天捧著一部名為《萬藥綱》的厚厚書典安靜的坐在一旁研讀,不久之後冉初見提了一只茶壺從房中走至庭院,將石桌上倒扣在盤中的茶杯翻過來倒滿茶水。

「草尋師兄配了些靈草讓我煮些露水與你們同飲。」

「小師叔,里面都有些什麼?」沈支天托起下巴看著冉初見,林游停下練習卻是樂呵呵的笑道,「師叔,你在哪里尋的灶房?」

「你們能不能叫我名字呀?」冉初見之所以考慮到這一點,是怕輩份問題會影響三人的相處,但林游卻搖搖頭︰「那可不行,師叔祖的徒弟自然是師叔啦」

沈支天也一本正經接話道︰「抬頭三尺有神識……」

眼前兩人是典型的修真界後人,對于輩份問題向來是嚴謹對待,恪守傳統。初見無奈的嘆了一聲,將杯中靈茶飲盡抬頭望向天空將茶水中煮入的各種靈草名字一一說出。

「其實想不到呢,」林游羨慕的望向初見,「來到後山不過五天,你就突破了一層修為。」

沈支天悠悠添上一句︰「還做了我們的小師叔……」

冉初見收回遠眺的目光神情復雜道︰「師尊說了,若我未達到練氣中期就只是記名弟子,師尊是不會親自教導的……」

「練氣期誰指導都是一樣,修煉到中期不過是需要些時日罷了……」林游說完想了想才又問,「午後你要去做什麼?」

冉初見眨了眨明亮的眼眸,想了想後答︰「和昨日一樣去湖畔修煉,師伯說那里是後山靈氣最充裕的地方。」

林游吐吐舌︰「小天你去嗎?」。

沈支天一如既往的淡定表情,微胖的小臉配上淡定表情給人一種老氣的感覺︰「我不去,師父每日忙著煉丹,藥圃還需我照料。」

林游將身前兩人打量一遍,兀自笑了。

「師兄笑什麼?」沈支天陰沉問到。

「我笑我們命很好,來到了後山。」

「為什麼?」冉初見不解問。

回答的卻是沈支天︰「許多同我們一起入宗的弟子們現在估計沒有人能像我們這般好過,我堂姐早我三年入宗,在側峰替眾師兄們洗了兩年的鞋襪,堂兄更是擔水擔了兩年……」

冉初見皺起眉頭心內很是不解,新入宗門的弟子大多只有十歲左右,卻有洗鞋襪擔水之雜務要做?

「……。」一番談論之後三人將靈茶喝完,感覺神清氣爽,而後林游同初見一道去了湖畔修煉,沈支天獨自去了藥圃。

青草新發,暖風徐徐,湖旁兩株闊葉柳拖著長枝隨風輕曳。如今這種世外般的生活曾經夢里也未曾有過,然而一切都似乎都那麼自然而然。冉初見盤腿坐在湖畔的青石之上,目光寧靜望著隨風起波的粼粼湖面。幾日下來她已經適應了這里,也喜歡上了這里,喜歡不僅僅是這里白日呈現的美好山色,也喜歡這里夜晚的寧靜漆黑。

喜歡眼前的這片小湖,整個後山,環境和人……

長而稀疏的睫毛在風中微微顫動,細幼的頭發亂了,心中卻生出了某種微妙感覺,就如林游說的一樣,似乎真的是命很好,仿佛被上天做了某種巧妙的安排一般……

或許冥冥上天不僅僅是對某一個人某一些事做出了安排,而是對這個世間的萬事萬物都做出了安排。

元靈主峰宗門大殿之內一名身著銀灰色長袍皓首蒼顏的老者立于正殿中央同道元宗當今副宗主宣樹人敘述一些事務。豐神俊貌氣宇軒昂的副宗主听完老者的敘述之後深深地蹙起劍眉,沉吟了小片刻後,他望著老者問道︰「朗師兄,這件事有多少人知道?」

「回宗主,一同進入深荒的共有七名金丹後期、三名元嬰初期、三名元嬰中期,但是走出大荒的卻一共只有四名,我宗閔師兄在其中,另外就是清玄門的白長老、郡河山的散修大宴真人以及四方界的一名金丹後期修士。」老者的言下之意便是參與這次深入大荒,走出來和沒有走出來的所有人所在的宗門或者家族都會得到這些消息。

「確定他們只是對上一人?」宣樹人神情十分嚴肅,按老者的說法就是元嬰加金丹後期的修士總共加起來有十三人,然而卻被西里大荒之內的某個神秘人一口氣殺了九個,這件事情太不符合邏輯,質疑是免不了的。

「宗主,實際上閔師兄是受了重傷必須調理才讓我先趕回山門來通報此信的,走出西里大荒深處的四人,除了清玄門的白長老之外其他人都有負傷,」老者面色微凜,沉聲說︰「閔師兄說並不是一同遇上,當日同入深荒的人分成兩個小隊,兩隊之間只隔了幾百里距離,而那人功法很是詭異神出鬼沒,待閔師兄與白長老的六人小隊收到傳訊追蹤到大宴真人他們的七人小隊時,就只剩下大宴真人還在負隅頑抗了……」

「增援的過程還有那麼多的犧牲,太不可思議了……相隔距離不過幾百里而已,」宣樹人不可置信地搖了搖頭,「就算那人是元嬰後期巔峰,也不可能如此能耐……」

老者也是點點頭,緩緩道︰「閔師兄說那人與增援隊只周旋了半刻鐘的時間,而後卻是以極快的速度盾走了,一點氣息都追尋不到……」

「如此,此事我先去山中山內稟告給宗主,待閔師兄回山我們再問他細致狀況,」宣樹人無奈嘆一聲,「六名金丹後期兩名元嬰強者,這麼短時間……」

老者微微點頭不再言語退到一旁,目光也是十分疑慮。

沉默了片刻的宣樹人終于站起身來拂袖走下主位步出大殿,心中千般疑問若有所思地向著若來澗的方向行去。

………………………………………………

若來澗下若來樹,巨大的若來樹下有兩間低矮的草屋,簡陋而破舊。仿佛只要一陣大風刮來,這兩間草屋便要被吹垮。

這兩間破舊的小草屋一間住著方霓珊,另外一間住著一位特殊的人。

這個特殊的人是邵陽真君、禹尚真君等等前代長老們的十一師弟,他是上一代宗主在世時收下的最後一名入室弟子。枯瘦如材黃發稀疏的佝僂老人已經二百多歲了,修為只是築基初期,如今年迫日索每一日都有可能被昊天召回大自然的懷抱,他干瘦的面頰上皺紋密布眼窩深陷目光卻安靜平和。

「丫頭,你又輸了,」老人指了指木桌上的棋局,「這樣的狀況是要毫無畏懼地殺開而不是避讓與防御……」

「師叔,我早早就同您說了我對奇門遁甲術毫無覺悟,」方霓珊無奈笑笑,而後再將棋子挑分出來,煞有趣味道︰「有件事我很好奇,師叔能不能告訴我?」

「說吧……」十一師叔瘦若竹竿布滿灰斑的老手微揚了揚,目光注視著棋盤。

「師叔從來不下山,然而晴明是得到何種機緣才得以來到這若萊樹下?」方霓珊說著,忍不住望一眼臥坐在老人身旁的大黃狗。

「晴明是四十幾年前一名普通弟子回家探親時帶回山里的,」老人安靜平和的目光移到近處的草屋,語氣淡淡道來,「那名弟子入宗十年首次返家,然而到了自家小莊卻發現整個村莊早已成為一片廢墟,斷艮殘瓦間搭立著一間小草棚,草棚里住著兩名十五六歲的少年……」

方霓珊安靜聆听著老者的平淡敘述,腦海中各種畫面生動浮出。

處于凡俗世界帝國戰亂地帶某個小莊的某一個夜晚,敵國的千騎萬兵橫踏過小莊,高舉滴著獸油的火把推到了房屋畜攔,揮著闊刀砍去老人和男人們的頭顱,熱血潑灑一地。

年輕女人們承受著屈辱恐懼地顫抖,眼淚混著風沙與污穢物眼睜睜地看著孩子們被高高舉起再被拋向地面。

整片村莊彌漫著血腥的味道,半空中蕩著淒慘的哀嚎與尖叫,然後一支火把悄悄舌忝燃了某座房屋,第二支火把點燃了某個草棚,某處有人放聲叫笑起來……

上山捉野兔第二日才回小村莊的頑皮少年逃過了一劫,他們歡喜地提著幾只野兔走到村口,而後迎著干燥冰冷的風用骯髒的袖口抹去了一臉的淚痕,吞下牙關咬出的血水。

山風將黑色濃煙吹得搖搖不定,熟肉燒焦的氣味令兩名少年忍不住吐出昨夜吃下的冷燒餅和雞肉。

許久之後,哥哥哽咽著同弟弟說︰「我們要在這里等大哥回來……」

弟弟沉默不語,稚女敕的臉頰上表情呆木,喉嚨里發出幾聲怪異的尖聲,目光渙散萬般艱難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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