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隱隱有悶雷嘶吼,她也顧不得害怕,只是假裝听不到雷聲呼嘯。一路疾行,終于在雨落下之時趕到山腳。
走了幾步,忽然頓住身行。
十步開外的樹旁一匹雪白無暇的駿馬正不安的踏著前蹄,而那馬背上施施然坐著一個人。暗紫長袍瓖著銀白衣邊,修長眉眼似笑非笑。不是君駱白又是誰?
「師兄?」語柔幾步上前,仰起頭滿月復疑問︰「你這是要干嘛去?」
君駱白勾起一邊的嘴角,笑道︰「自然是等你了。」
「等我?你如何知道我要離開?」
君駱白抬頭看了看天色,再開口時語氣稍稍凝重︰「我雖沒有預念之感,但好歹你我同門數年,你是何等脾性,我還不清楚麼?」說罷沖身後揚了揚下巴︰「你該不會要步行去姑蘇吧?」
語柔這才看到君駱白身後還有一匹馬,了然一笑,便走了過去翻身跨上馬背。
君駱白微微皺眉︰「怎的才一年未見,你這騎術也生疏了?」
語柔不服氣道︰「怎麼會?我連踏雪都……」說到此處,倏的住了嘴,再開口時已是一副淡然模樣︰「快走罷,這天氣,瞧著即刻便要下雨了。」
二人策馬急奔,果然不出一炷香的時間,黑沉天幕中便有豆大的雨點砸了下來。不過須臾就在天地之間連成了一片玉簾。此時自是無法趕路,只得就近找了處小鎮上暫且避一避。並在鎮上有且只有一間的客棧里歇腳。彼時距金陵城仍有半日的腳程。
月皎山下風雨大作,京都亦是黑雲壓城。就在這烏雲密布一如人心的時候,陸枕濃踏入了軒王府的大門。
雖是應了秋景的寂寥,卻從未見過軒王府上這般靜謐的樣子。侍女小廝都一個個拉攏著腦袋,無精打采又戰戰兢兢的模樣。本就寬闊的宮道上更是一個姬妾都不曾見到。
陸枕濃皺了皺眉,一路向臨華殿走去,走到殿門處卻听小廝回稟說軒王並不在殿內。
說是在桃夭宮。
桃夭宮——那個印象中似乎只去過兩次的宮殿,果然鳳軒黎這幾日的反常與桃夭宮的那位有關。
陸枕濃雙手攥的更緊,又疾步向桃夭宮走去。
張德在桃夭宮正殿門前正來回踱著步,回身之際見到風塵僕僕的陸枕濃就猶如見到救星一般,面容好歹緩和了幾分,但仍是焦慮不安。還未等他走近,已經躬身做揖道︰「陸大人來的正好,去……快去勸一勸王爺吧。」
陸枕濃自打進了這死氣沉沉的軒王府緊皺的劍眉就沒有打開過,聞此只是略略點了點頭,轉身將厚重宮門推開,抬步走了進去。
本應是采光極好的殿中卻不知是因著天氣昏沉還是窗沿上垂下數道紗幔而顯得一室寂寥。右腳剛跨過門檻就將眉頭皺的更緊。
好大的酒味。
听聞軒王府出了樁大事,軒王更是十數日不見蹤影,特特來尋了他。如今,竟是在這里借酒消愁麼?
又向殿中走了幾步,忽聞什麼東西碎裂的聲音,讓他腳下的步伐一滯。
接著便听聞一個帶著醉意沉怒嘶啞不成樣子的嗓音喝到︰「本王不是說了任何人都不準進來麼?滾出去!」
然這怒意卻並未讓陸枕濃退得半分,反而比先前更為迅捷的走了過去。
映入眼簾的一地的狼藉。
軒王素來好干淨整潔,所以在近前伺候的僕人更是不敢怠慢。寢殿必要一日打掃一次才肯作罷。但這殿中顯然是數日無人打掃過了,或者說,根本沒人敢進來打掃。
踏過幾個酒壇,就看到臨窗而倚的美人塌上靠著一個昏昏沉沉的暗影。發髻略松,一身玄袍滿是皺褶,卻就這麼渾然不覺的閉著眼靠在榻上。
腳下是一地四散的瓷渣,想必方才那一聲就是這酒壇碎裂在地的聲音。
「本王說話你听不懂麼?滾!」鳳軒黎兀自閉著眼楮,眉頭皺的似乎從未松開過。一只手還拎著一個酒壺,而另一只手,卻緊緊攥著一個銀白緞帶。
陸枕濃冷冷一瞥,不知怎的就氣不打一處來,上前一把攥住他胸口衣襟欲將他拎起來︰「你清醒些!」
鳳軒黎這才抬起眼皮,猩紅的雙眸不知是因為幾夜未睡還是因著太過傷痛。恍恍惚惚的盯著他看了半晌,眼前的三重影才合成一重,哦了一聲︰「是你。」
「當然是我,不然你以為會是誰!」見他眼底流出的黯然,陸枕濃手中略略松了松,只覺得胸口沉甸甸的。似乎,從前從未見過他這般——頹然。仿佛是失去了最寶貝的東西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