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用賣車的錢,白琳找人托關系,幾經周折終于見到了久違了大半年的爹地。
只是,讓她意想不到的是,她見到的並不僅僅是她爹地一個人。
望著面前的女人和眉目間有些眼熟的小孩,白琳心中驟然間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帶著疑問,她看向自己的爹地,可是還不等她說點什麼的時候,她就看到了爹地帶著深深歉意和愧疚的目光。
半年多的時間听起來也許很短暫,但是僅僅這短暫的幾個月的時間里,卻可以改變很多事,很多人,一如眼前這個身穿囚衣,頭發灰白的老男人。
四方高牆內的生活是艱辛和疲憊的,僅僅幾個月的時間,卻仿佛在白天傲的身上度過了幾十歲一般。
曾經叱 政壇張揚四射魅力十足的男人,如今卻已是兩鬢花白,布滿褶皺的臉上充滿了暗沉和萎靡,而那雙睿智的雙眼,已經變得暗淡無光。
白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所看見到爹地,顫抖的捂住嘴唇,她忘記了剛才心底的疑慮,眼前不知不覺中浮起一片霧氣,置之于再也不至于將眼前的男人與自己的爹地相比較。
良久,白琳才困難的強迫自己露出一抹笑容,她拿起電話,很想跟爹地說點什麼,可是久久的她都不發一語,唯有思念和傷心的淚水不斷地墜落。
「寶貝……」
電話里傳來一道滄桑的低音,帶著濃濃的思念,和深深的關切化作親昵的兩個字。
「爹地……我想你……。」
哽咽著說出這麼久以來,最想道出的那就話後,白琳終于是泣不成聲。
隔著一層厚厚的玻璃,老人雙目含淚的看著自己最疼愛的女兒,不斷的點頭,嘴里呢喃著︰「寶貝恢復了……你沒事了爹地就放心了……」
卻不想他的話讓白琳更是淚水滂沱。
站在白琳身邊的中年婦人看著眼前的父女兩,嘴角動了動,最終還是牽著小孩,走到另一邊,拿起了電話︰「天傲。」
淡淡的兩個字,讓老人從見到女兒的喜悅中找回了理智。
老人轉過視線,對著中年婦女笑了笑,然後點點頭,無聲的默契表示自己知道該如何做。
中年婦女也同樣點點頭,然後拿著電話,靜靜的不再說一句話。而她身邊的男孩卻是一直在用一種好奇的目光打量著白琳。
「琳琳,別哭……」壓下乍見的情緒翻騰,白天傲面露正色的看著白琳,頓了頓有些肅然的說道︰「爹地有事要跟你說。」
「爹地,你說。」
點點頭,白琳听話的擦掉眼淚,看著白天傲。
卻發現自己的爹地雙眼定定的看向,自己身邊的中年婦女和那個小孩。
而更讓白琳有些不能接受的是,她在白天傲的雙眼里居然看到了,每次他在看自己的那種疼愛和寵溺!
一霎那,一種不可思的想法劃過腦海,讓她渾身顫抖,只覺得全身沒有一個地方听自己使喚,一顆心瞬間跌入萬丈深淵,隱隱猜出真相卻不敢確認。
蒼白的臉上瞬間灰如土色,嘴唇慘白,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白琳的變化沒能逃過白天傲的雙眼,看著女兒那無法接受的模樣,他心痛如絞,然而很多事情是沒辦法永遠隱瞞的。
更何況,事情已經變成今天這一步,他不得不坦白一切。
就在白天傲考慮著如何對白琳開口的時候,一道稚女敕的童音脆生生的突然響了起來。
「媽媽,我想起來了,她是姐姐,是爸爸最喜歡的姐姐,對不對?爸爸,小杰是不是很聰明?」
小孩的話充滿了喜悅和驚喜,只是听在白琳的耳中,卻猶如晴天霹靂!
媽媽……姐姐……爸爸……
顫抖的扭頭看向那個笑嘻嘻的孩子,白琳只覺得腦海中一片空白。
此刻她才深深地明白,為何剛才初見小男孩的時候,會覺得那麼眼熟,因為那根本就是爹地臉龐的縮小版!
這個小孩多大了?看樣子應該有十來歲了吧!
「爹地,他在叫誰爸爸?」低低的話語幾乎讓人听不到的她的聲音。
看著女兒幾近崩潰的模樣,白天傲焦急的說道︰「琳琳,你听我說……」
「我問你,他在叫誰爸爸!」再也無法繼續平靜下去,白琳猛地站了起來,尖聲咆哮。
白琳的驟然失控讓所有人都嚇了一跳,小孩驚恐的瑟縮進中年婦女的懷里,驚恐的偷眼看著白琳。
「琳琳……」白天傲的嗓音一下子就哽住了,手經不住附上玻璃,渴望安撫一下眼前失控的女兒,兩行老淚瞬間滑下︰「爹地……爹地不知道該怎麼跟你說……爹地對不起你……對不起……」
白天傲雖然沒有回答白琳的問題,但是真實的答案已經在白琳的心中了。
那一瞬間,白琳好像听到什麼東西破碎的聲音,那麼清晰,以至于在她如此激動的情緒中,也會听得如此真切。
淚水模糊了她的眼楮,她愣愣的盯著那個孩子,神情有些恍惚︰「他在叫你,對不對?真可笑,這麼個陌生的孩子竟然管我爹地叫爸爸?我听錯了嗎?怎麼忽然間,我的生命里就多出了個弟弟呢?真是太好笑了……」
「爹地……這是開玩笑對不對?我才是你唯一的寶貝啊,這個孩子是怎麼回事?這是哪家的小孩,為什麼亂叫人呢,真是太沒有教養了!爹地……你叫她們走!我不認識他們,我不想看到他們!你叫他們走啊!」
瘋癲的尖叫著,白琳怎麼也無法接受這樣的現實。
「琳琳!你別激動!別激動!你永遠是爹地的寶貝!永遠都是!」
「不……不是了!再也不是了!爹地……你說過的,你這一輩子都只最愛我一個,你的生命中只有我!只有我!可是……」
滿面淚水的白琳有些神經質的扭頭看著身邊的兩個人,不斷地搖頭喃喃道︰「可是……他們是怎麼回事?他們也是你生命里不可或缺的部分嗎?而我呢?我又是什麼?我又算什麼!」
「都是騙我的嗎?我以為……我以為,就算是全世界都會騙我,爹地也會真心待我……可是為什麼……為什麼連你也要騙我?為什麼……」
嘴里不斷的問著為什麼,而她的雙眼已經失去了焦距,不知不覺間就連手中的電話也已經滑落了,白琳茫然的扭身朝外走去。
望著失魂落魄的白琳,白天傲焦急的趴伏在玻璃上,急切道︰「小雨!快!快追上去!琳琳情緒不穩定,會出事的!」
「好,我就去!別擔心,照顧好自己。」女人點點頭,順手抱起兒子。
「小雨!照顧好她!」在女人放下電話的一霎那,白天傲深深地看著早已沒了人影的門外,沉沉的說了一句。
「我會的……」
白琳是在一個陌生的房間里醒過來的,茫然的望著周邊陌生的一切,她有霎那的怔然。
片刻後,她想到了先前的一切,探視、爹地、女人、小孩、狂奔、暈厥……所有的畫面如電影般從她的腦海里不斷掠過,讓她頭疼欲裂,而心更是四分五裂。
呆呆的坐在床上,白琳忽然覺得自己的生命似乎該走向結束,面向終點了,這個世界似乎再也沒有讓她留戀的東西了!
為了愛情,她付出了一切,卻最終一無所有。
當她一直以為自己擁有最純淨的親情,原來卻是一個用謊言編織的夢幻。
友情……這個東西她從小到大似乎沒有擁有過,哪怕算上那些曾經的狐朋狗友,她如今也不再擁有!
回頭想想,這二十多年的生活,真不是一般的失敗!
就像水一般,流過無痕,到最後竟然什麼也不曾擁有,也沒有留下過什麼,更沒有什麼能讓她證明自己存在的價值!
撐著無力的身體,她緩緩地下了床。
她要離開這個陌生的地方,她要找個沒有人的地方,結束自己這糟糕的,愚蠢的,毫無意義的生命!
走出房間,入目的是一個收拾干淨,裝飾溫馨的客廳。
而這一切都沒有辦法引起白琳的注意,不過當她走到一面照片牆邊的時候,她的視線終于還是被定格下來,而腳步也隨之停了下來,整個身子猛然一頓。
這是一面很普通的照片牆,上面有一個孩子的成長過程,有這個家的所有家庭成員的歡樂時光,父親,母親,孩子,這一個幸福的家庭。
可也正是這個一家人臉上幸福的笑容讓她眥目欲裂!
因為那個笑容燦爛,一臉幸福的男人,是她的父親!是她一直引以為傲,愛到至極的爹地!
曾經,她以為爹地的幸福微笑只會為她一個人綻放,她以為自己雖然沒有母親,但是卻有這個世界上最偉大慈愛的父親,她以為自己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以為父親和她是永遠的一家人!
可是,那一切的一切都僅僅是曾經!或者說,那一切都只是存在于謊言里的假象!
看著這笑得甜蜜溫馨的一家人,白琳木然的站著,心如刀絞。
似乎有很多東西,都在腦海里漸漸閃了出來,只不過,在這美麗的背後,她似乎听到了什麼東西破裂的聲音。
那似乎是她長久以來的信仰,在這一刻突然全部瓦解,化為灰燼,慢慢的散去。
原來,她是多余的!不論在生活中,還是在這照片里,她都是多余的那一個!
原來,父親即使沒有自己,也可以開心快樂,他有自己的家庭,有自己的妻子和孩子!自己從來不是他生命中璀璨的彩虹,而是那附加的累贅!最沉重的累贅!
多少年了?十年?十一年?十二年?或者更多?
他有了自己的家庭,卻還要努力在自己面前掩藏這一切,掩飾這個家庭的所有訊息,一直在自己面前扮演一個慈愛的,專一的好爹地!
直到這一刻,她才諷刺的發現,原來自己爹地居然也是演戲方面的個中高手!
一個新的家庭建立了十幾年了,居然一直都不露絲毫蛛絲馬跡,如果不發生後來的那些事,是不是自己就會被埋在鼓里一輩子呢?
諷刺啊!真是諷刺啊!
「哈哈……哈哈哈……」白琳越想情緒越不能控制不下來。
下一瞬間,內心暴躁的她忽然抄起那些照片不斷地砸在了地上,一個接著一個,不顧一切,不曾停下!
「 ——嘩啦!」
「 ——嘩啦!」
此時此刻,這刺耳的玻璃碎裂聲,在白琳听來竟然猶如天籟之音,隨著聲音的不斷響起,她覺得自己的心越來越舒坦。
她就是要砸!砸掉那些沒有她的記憶,砸掉那些讓她厭惡的幸福和快樂!
「天哪!你在干什麼!」
一聲驚駭的叫聲將白琳從失控的情緒中拉了出來。
手拿著剛剛摘下來的相框,維持著準備砸下去的動作,白琳斜睨著門口處牽著小孩,一臉不可思議模樣的女人。
是她!那個搶走了爹地的女人!是她毀了自己的最後希望!
泛紅的雙眼忽然間變得詭異而可怕,白琳露出猙獰的笑,「眼瞎了?本小姐在消滅這世上不該存在的東西,沒看見嗎?」
話音剛落,白琳便猛地砸了下來,相框直直的在中年女人腳邊四分五裂,相框里一家三口幸福的笑臉也隨之破碎!
怔愣中的中年女人回過神來,看了眼地上的碎片,溫柔褪去,布滿陰霾。
「不該存在?你是在指我們一家人嗎?」女人的聲音充滿冷漠,諷刺一笑,「誰是真正不應該存在的人,你心里恐怕是最清楚吧?」
「你說什麼!」
女人一語道破了白琳的心思,一種被偷窺思想的驚恐,和不被認同的憤怒讓她尖聲叫了起來。
「說什麼你不知道嗎?天傲跟我們才是真正的一家人,而你的存在對他來說只是一個拖累!這十幾年來,若不是看你年幼喪母,我根本不會可憐你,同意天傲隱瞞所有的一切!」
「你胡說!我才是爹地最親的家人!我才是他最愛的寶貝!一定是你不要臉勾引我爹地!是你這個賤人無恥的插足了我們的家!是你齷齪的佔有了我媽咪的一切!」
「笑話!你沒听過一個巴掌拍不響嗎?更可況這一切本應該都是我的!是你母親搶走了我的一切!再說了天傲是個男人,一個成功的正常男人!你以為憑你一個無知幼稚只會惹是生非的女兒,就能給他帶來生活的滿足和心靈的慰藉?你未免也太抬舉自己了吧?」
女人嘴角噙著冷笑,定定的看著白琳。
「你混帳!這根本就是你自以為是的說法,根本不是真的!」
「你否認也沒用,是不是真的,你自己心里明白!這些年來天傲對你可謂是呵護備至了,可是你想想你為他做了什麼?」
頓了頓,女人冷哼一聲,「你任性胡鬧,讓天傲不斷為你收拾各種爛攤子,自私自利的整天在天傲耳邊嚷嚷著不準他再娶,不準他更異性太接近……呵呵,你這個女兒當得也真是太優秀了!」
「不是的!不是你說的這樣!是那些女人配不上爹地!配不上!只有我媽咪,只有我媽咪才是爹地最好的配偶!」
「你媽咪?」不知道想到了什麼,方馨雨忽然露出忿恨的神色,有些激動的狠狠道︰「那個賤女人也算是天傲最好的配偶?如果她是的話,這個世上任何一個女人都配得上天傲!」
「你說什麼?你敢侮辱我媽咪?你才是賤女人!勾人別人老公,破壞別人家庭的下賤貨色!」
方馨雨的口不擇言,徹底激怒了白琳,扭曲的臉上不滿隱瞞,尖利的嗓音越說越激動,紅著雙眼,一步步向女人走來,聲音更是越來越高昂。
客廳里硝煙彌漫,兩個女人不斷對罵,彼此怒視著對方的模樣,仿佛在看具有深仇大恨的仇人,不過說到仇恨,他們之間倒還真的存在。
大人的世界充滿了詭異莫測和怒罵爭執,可是這一切卻苦了那個模樣俊俏的孩子。
從來沒見過這樣的陣勢,女人身邊的小孩被白琳扭曲的模樣嚇懵了,傻傻的看著她,害怕的躲在女人身後,清脆的聲音都帶著顫抖,「媽媽,我害怕。」
小孩的聲音成功的吸引力白琳的目光,一瞬間,那雙泛紅的眼中閃過一抹扭曲而詭異的冷光。
「呵呵……。」
忽然間白琳發出一串令人不寒而栗的笑聲,盯著小孩的雙眼里更是充滿了瘋狂。
突來的詭異笑聲,讓怨恨無限的方馨雨清醒過來,看著那一臉不正常的白琳,和她駭人的目光,心中猛地一跳,警鈴頓時大響。
幾乎是下意識的將兒子往自己身後攬去,她狠狠地盯著白琳,厲聲喝道︰「你想要干什麼?」
「呵呵……」
仿佛沒有听到方馨雨的大喝聲,白琳依舊不斷發出詭異的笑聲,一步一步緩慢的朝他們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