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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天合三部曲之一天合第十七章

林夕雲是在段人道的再三催促下才掙扎著爬起來的,他晃晃悠悠勉強洗了把臉上了飯桌。段人道趁此對有氣無神的林夕雲說著辭行的話︰姐夫,今兒我就去那邊了,感謝你這幾天來的熱情照顧。「客氣,兄弟,都怪哥多貪了幾杯,今兒恐怕送不了你和我岳父岳母了,哥還是覺得天旋地轉、頭重腳輕的,我回屋了。」說完搖搖晃晃又回到了他的房間里。

吃完早飯,一家子等王起武的車,「小雲,你去看看起武來了沒有?」燕姐催了一句。正說著胡同里想起了吆喝牲口的聲音,小雲說︰這不是來了嘛!雲鳳一轉身跑了出去。

因為有了昨天那層關系,小伙子一進院兒,比平時多了幾分靦腆。他的這個樣子偏偏又被雲鳳看到了,于是她又拿他和姐姐開起了心︰林小雲有人找。正在收拾東西的小雲听後給了她一句︰林雲鳳你給我記著,腳上的泡可是自己走出來的,別忘了你也會有今天這個時候。天生調皮的她說︰起武哥,你听見了沒有?你管管她,這親姐倆說話還這麼惡狠狠,這將來你還管得了?燕姐說︰雲鳳,就你沒正形兒,快別鬧了趕緊裝東西時候不早了,大家這才將東西裝上車並攙著老人也上了車。

一切準備就緒,就在大家準備啟程的時候,林夕雲晃晃悠悠走出了房間,他向段人道揮揮手,目送著他們走出了這條深深的胡同。按照燕姐的安排,她把頭腦靈活、敢說敢為的二女兒——雲鳳留在了家里。一方面是為了照顧醉酒的林夕雲另一方面也是為了保全這個家。

牛車雖慢但是平穩,這樣能讓兩位老人舒適些,就在牛車即將要走出胡同口的時候,街面上又傳來了段人道曾經听到過的那首童謠︰

起風了,變天了,各路豪杰出山了。分久了,該合了,真龍上天復活了。這首童謠依照王起武的解釋是一個政治信號,段人道雖不解其意,但有一點他堅信王起武不會憑空捏造,尤其是昨天他在相親時說的那些話,別人有可能不信或是半信半疑,但他完全相信。因為他自己就有過類似的夢境——仙人峰上的團圓果。

燕姐在前面引著路,段人道和王起武在這不寬的街道行走著,小雲則和姥姥、姥爺坐在了車上。段人道心里惦記著王起武昨天說的《天合》便問︰《天合》是不是還在你心里醞釀?一提這話,小伙子來了精神立刻對段人道說︰段叔,我正要和你說這件事,經過再三考慮我覺得還是用你的人生經歷做《天合》的開篇比較好。尤其是第一句話非常重要,我則選用了你和段嬸在去年同做一個夢時的背景,你听︰八九年深秋,寒氣襲人。這一年是一個用數字堆積起來的魔方,不管你歲月年輪如何變換,終將有智人將其歸為一統,並且黑白分明。

段人道沒有立刻發表達自己對此句的見解,他需要一字一句的琢磨,王起武見他沒吱聲,想逐字逐句給他解釋,被段人道拒絕了。「你不用說,我能悟出其中的玄機來。」燕姐在旁插了話︰弟,你和起武下午沒事兒再聊,咱們先趕路好前去安裝取暖爐具,下午讓你們爺倆聊個痛快。「行,姐你下午可不能催我們呀!」段人道像孩子似的口吻把他們全逗樂了。

段人道仍舊是騎著自行車帶著燕姐,這次他已經是輕車熟路了,沒人的時候,燕姐依舊是將自己的臉貼在他的後背上,一雙手摟住她的腰,兩人沒有了昨日初時那心理上的障礙,因此上,心心相印手牽手之類的詞語用在他和她身上並不過分。「弟,你記住昨天我爸、媽說的話了嗎?」

「什麼話?一個認真的問,一個卻挑逗得回答。燕姐沖他的後背就是兩拳說︰就你壞!還像小時候那樣,一點都沒變,就知道戲弄姐。「姐,我怎麼能忘呢?就是師傅、師母不說逢年過節的,我也應該回來和你們團聚。」他的話剛說完,她幸福地又將臉貼在了他的身上。

此時的女主人不失時機地向他訴說著心里話︰我就知道你是不會忘記的,姐不圖和你朝朝暮暮終身相隨,只是你心里有姐的位置,姐就知足了。弟,你知道嗎?從你一來,準確地說是從昨天開始,姐覺得有奔頭了。姐也想好了,等小雲出嫁後,雲鳳今年高考,等他們都有了結果,姐就和他離婚,姐回季莊為你守著。

這句話將段人道的心說暖了,他用一只手拍拍燕姐攔在自己腰上的手背動情地說︰姐,越是這樣,我就越覺得愧對你呀。我身邊畢竟還有你弟妹呀!「弟,我不是這個意思,要說愧對話兒,我愧對弟妹,但你放心,姐沒有破壞你家庭的意思,還是那句話,姐只是不願再看他去干雞鳴狗盜的爛事兒兒罷了。

不知不覺兩人進了村,打開房門來到屋里姐倆一個搬爐具,一個拿煙筒,雙雙忙碌起來,對門的嬸兒給提過來一暖瓶開水,見兩個人正在劈柴準備生爐子就說︰別費勁了,我給你們燒上兩塊煤不就行了。燕姐謝過後說︰開始我也是這麼想的,我怕大年上您家里來人耽誤您的正事兒。「沒人來,我燒煤去。」老太太說著走了,燕姐和段人道則用這暖瓶的開水洗了茶具和餐具。

兩位老人一進門,臉上就露出了喜悅,「總算到家了,段,段!」段人道听到師傅的叫聲,忙走出來「師傅,師母,你們到家了,還真快。」老頭子仍按捺不住自己的興奮,伸手從身上取出鑰匙,打開了西房的門對段人道說︰進來,快進來!段人道不知老人是啥意思?跟著老人進了屋。老人指著那一排排裝得滿滿當當麻袋說︰看到了吧,這是小麥,這是玉米,這是谷子,這一屋子有七八千斤呢!你再看這兒,老人掀開一個小水缸,這是花生油,這意味著什麼?這就意味著咱們就是坐著吃,也夠吃幾年的。

段人道被眼前的這一切驚呆了!禁不住問︰師傅,師母!您們怎麼有這麼多的糧食?老師傅哈哈一樂說︰我和你師母還有地種呀,今年種了五畝麥子,還準備再種兩畝花生。每年你姐他們兩邊跑,所以說,到家了,你不用擔心吃喝這些問題。老人的話讓段人道從心理由衷地說︰農民好,農民真好!

老太太接著剛才的話題說︰今年這場大雪又是好年景,又得收幾千斤麥子,到那時只有賣了陳糧存新糧。燕姐對未來的女婿說︰瞧把你姥姥、姥爺樂的,比見了自己親兒子還高興。起武,先把車卸了,把牛牽進來,今中午咱們包餃子吃。也快,你和你段叔還有你姥爺聊天,我們娘仨一會兒就得。

「行!」小伙子也不拘束,非常痛快地答應了。然後燕姐讓小雲和面,自己則去小賣店買了些生活必需品,娘三個開始忙碌了起來。

畢竟是離開了鄧莊,也畢竟沒有外人,段人道沏上茶水讓老師傅上了炕,自己則把話題直接引到了心中惦念的話題上。「起武,按理說呢,我不應該過問這方面的事兒,但這邊畢竟是我姐,我知道也只有你是旁觀者,」段人道還沒說完,小伙子就明白了他意欲所指,回答說︰段叔,你不用往下說了我明白你的意思。讓我說這件事兒最大的受害者是兩個女性,這邊我嬸兒還有于林他娘。

小伙子毫不掩飾直奔了主題,並且他的話讓在場所有人都停止了各自手中的動作。大家一起把目光投到了他身上,應該說這是小伙子的強項,他就是善于將人們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身上的人物。

王起武見長輩們都把目光投向了自己,便直截了當說道︰你們想,于林比小雲大幾個月吧,為什麼?這就說明在我叔和我嬸兒結婚以前,我叔就和于林他娘好上了。後來我林叔應征入伍,段叔,你應該知道那年代入伍最苛刻的條件是什麼?就是政審。于林的姥姥、姥爺是富農,屬于當時的政策打擊目標、黑線人物。他們當然不會阻止女兒和我林叔這件事兒,說句不好听的話,他們巴不得有這門子親戚給自己撐腰呢!問題的關鍵是,我林叔和她是不是真心的?

段人道忍不住插了一句︰這也是我今天關心的問題。就听小伙子繼續往下分析說︰如果兩個人是真心相愛,于林他娘能毀我林叔的前程嗎?不管他倆當時出于怎樣的考慮?在當時的政治背景下,兩人釀成的苦酒被于林他娘一個人吞了下去。再說這邊我嬸兒,我不知道我嬸兒是否愛我叔?但我知道我嬸是一個善良人,孝敬老人的好孫媳、兒媳。

出了這麼大的事兒,村里捂著,家里蓋著,當時要說最有發言權的人就是我嬸兒。只要她去部隊上走一趟,不用說哭鬧,就是把情況向領導一反映,我林叔就得卷鋪蓋走人。于林他娘和于林也得跟著受牽連,可我嬸沒這麼做,她贏得了全村人的贊譽。因此上說,我嬸兒是最大的受害者。

前幾年我嬸兒喝農藥的事兒,傳遍了四鄰八村,人們都說我叔不地道,忘恩負義,欺負我嬸兒,我不完全這麼看。自打改革開放以後,成份沒有了,階級斗爭也就不存在了,于林他娘就甘心情願的為林叔守著?你們說一對情人沒有了大的障礙能不往一起走嘛!要我說釀成這場悲劇的不是他們之間的任何人,而是當時的政治形式。假如說那時的光陰是現在這個樣子,我叔我嬸兒走到一起走不到一起還很難說,最起碼我是這麼認為。

听到這些話,老人低下了頭自責地說︰唉!都怪我當時也沒仔細打听打听。起武忙接過話茬說︰姥姥、姥爺!這也不是你們兩位老人的事兒,你們說在那個年代,我林叔和一個富農的女兒搞對象能讓誰知道?如果不是後來的于林,誰能相信這是真事兒?唉!我覺得你們誰也不必自責,誰也不必埋怨,這是時代的產物。如果是今天這個形式,我或許還不認識我嬸兒和姥姥、姥爺呢!一家人為小伙子精闢的分析不住的點頭。

屋里的溫度上來了,漸漸有了暖意,正包餃子的林小雲說了一句話︰照你這麼說,我媽就應該受這窩囊氣?小伙子擺擺手嘆口氣說︰其實我不應該說這句話,特別是現在,嬸兒,我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假如我是你,要麼就順其自然;要麼就干脆快刀斬亂麻。這主要取決你自己的心境,我覺得這樣對你和我林叔來說都好,反正孩子都大了怕什麼?你是什麼樣的人,鄉里鄉親的都有目共睹,你得學會自我解月兌。

王起武的話說完了,燕姐不由自主地看了段人道一眼,段人道立刻覺察到了她那眼神的含義,他知道小伙子的話說到了她的心坎兒上。段人道沒有再往下探究這個令人不愉快的話題,他的話鋒一轉把自己心中的另一個疑問道了出來︰起武,我覺得你對去年發生的那事兒有著自己的見解,能不能說出來听听?小伙子既不承認可也沒有否認,他反問一句︰段叔,何以見得?段人道微微一樂說︰八九年深秋,寒氣襲人,這一年好像是個用數字堆積起來的魔方……段人道用小伙子自己的話回應了他。

王起武先是詫異,繼而發自內心的佩服說︰段叔!你不愧是搞政工思想工作的,事事都瞞不過你的眼楮,逃不出你的嗅覺。得,我也不隱瞞了,按理說我在你這個共產黨員面前,在這個時候不應該說與形勢相左的話,不過今天咱們特殊情況特殊對待,一會兒我還有事兒有求于你,咱們倆今天就來個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怎樣?「就應該是這樣嘛!不用說你們爺倆的關系,再說也不是過去那個年代了不是?」老師傅不失時機地送給了倆人這句話。

師傅的話讓段人道听來好不是滋味兒,盡管這樣,他也得听著,因為這畢竟是事實。有了上一次他對燕姐與姐夫關系的分析,段人道不得不用佩服的眼光對待坐在自己面前的這位小伙子。

他就不明白為什麼蒼天會讓他失去繼續深造的機會?為什麼他那不太規格的腦殼里竟有著過人的分析能力?為什麼他那干瘦不光澤的臉上卻時時有智慧在閃光?為什麼他那不大的眸子總能看到問題的本質?為什麼他那毛茸、不黑重的嘴巴總能說出別人意想不到的見解?按說他正處于血氣方剛、易于沖動的年齡,可是他說話辦事卻有著同齡人不具備的成熟和城府?對了!對了!他是文曲星,確切地說他是文曲星轉世,此凡人也是非凡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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