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氏見傅春兒這般驚訝,說︰「你姑姑的心思,早兩年就有了,與你爹提過。(鳳舞文學網)只是那時你與鑠兒都還小,咱家不便說什麼,只說等等再看。這次你姑姑的意思已經透得很明顯了,只要你點頭,這事情就能定下來。」
傅春兒無語,撓撓頭,想起錢鑠那個小胖子,實在是生不出什麼好感來。
楊氏看了傅春兒的樣子,輕笑一聲︰「就知道你會是這個反應。我私心里倒是喜歡鏡兒那個閨女,年紀越大,越穩重。長媳就是要挑這樣的人兒。」
傅春兒更加無語,這兩位娘,怎麼總將眼光放在血緣這麼近的親戚身上,也不怕對後代不利。楊氏自顧自往下說,道︰「不過不管怎樣,你哥哥媳婦的人選,都要你哥哥自己點頭了才行。」
「就是——」傅春兒為楊氏的態度點贊,要是真有人要逼她盲婚啞嫁,她可真得被氣死不成。
「算了,這事兒反正不急。倒是這次我眼瞅著你大伯娘,怕是被蒙在鼓里的樣子,我怕回門那天,若是她真的見到姑爺是個年紀大的,會承受不住。」楊氏想了想嘆道。
「為什麼?難道大伯會和蘭兒姐一起瞞著大伯娘不成?」
「你大伯在想什麼,我可就猜不到了。但是他對這次的事情,多半是知情的。」
楊氏的話音剛落,只听東廂里傳來一聲叫喊,正是金氏的聲音。跟著傅元良的聲音也響了起來,接著听他說了些什麼,金氏沒有再說話,隔了良久,才傳來低低的啜泣之聲。
「眼下應該知道了。」楊氏苦笑了一聲說。
「可是您說,如果大伯娘事先知道了這件事情。她會下死勁兒攔住蘭兒姐麼?」這一定是傅蘭兒要死要活,堅持要嫁,才會有這樣的結果吧。只是大伯傅元良竟然肯幫著傅蘭兒瞞住金氏。這件事情出乎傅春兒的意料。
「一定會的。」楊氏神情復雜地看了一會兒傅春兒,「兒都是娘身上掉下來的肉。有些事情。你們這些小娃兒年紀輕輕,眼下看著有些事情算是合意了,卻想不到長遠可能會有什麼壞處。你若是強著要嫁個老得快入土的老布商,娘就算是拼了命,也要攔著的。這條路,眼下看雖然有些好處,但是長遠看毀一生啊。」
「老得快入土……不至于吧!」傅春兒越听越覺得一腦門子的汗。
「自然不至于。但是年紀比你蘭兒姐大得多,卻是一定的。」楊氏很有把握的說。傅春兒便不再說話,心中隱隱地覺得大伯娘金氏有點可憐——可憐天下父母心啊。
這日為傅蘭兒的寢室鬧騰了整整一日,傅家三房的生意都沒怎麼做。第二日。傅春兒與傅陽一起去下鋪街鋪子那里,她才有機會與哥哥商議,將自家出產的香粉頭油交給錢姑父的鋪子,在仙女鎮出售的事情給說了。
傅陽點點頭,說︰「這個我也想過。只是眼下爹這邊做出來的貨,光供咱家一家鋪子,就已經有點緊巴巴的了。我擔心這樣下去,就算是將仙女鎮的銷路打通了,貨跟不上。那也是白搭。」
「也是,哥,你說我上次說的那個,將隔壁院子盤下來的事情,是不是等大伯娘他們回去,我們就可以去尋房東來問了?另外,如果自家真的要建作坊的話,是不是也該考慮雇些可靠的人手?」傅春兒與哥哥商議著。
「不急,」傅陽面上的神情有點奇異,他嘆了一口氣,說︰「我有點擔心。」傅陽說這話的時候,看著街外邊,接著道︰「我記得定下來這間鋪子的時候,妹妹你說過一句話,當時我不覺得什麼,現下看起來,我真的有點擔心。」
「哥哥是擔心薛家跟戴家的鋪子,離這里太近了麼?」傅春兒看著傅陽的神色,一邊猜道。
「嗯,我只覺得眼下咱家鋪子小,還沒有引起人家的注意。到時真的像你說的,建作坊,將銷路通到外地去,那薛家與戴家聯手擠兌咱家這間鋪子的生意怎麼辦?」傅陽看上去神色凝重,透著十分的擔心。
傅春兒自然知道傅陽這般擔心是為了什麼。自家鋪子眼看著生意不錯,但是每日光顧的主顧人數,大約也就是戴家或是薛家鋪子的一兩成。不少人看到「香粉鋪」三個字,就會省起——「哎呀,‘戴鳳春’、’薛天賜’就在這左近,不去那等名店,在這樣的小鋪子里買來做什麼?」
「哥哥,咱家買這間鋪子的時候撿了個便宜,我覺得當時那情勢下,不買出手就傻了。咱家的鋪子剛剛起步,需要慢慢經營。如果真覺得日後這里銷路不好,那就干脆將這間鋪子租出去,這里的租金足夠咱家在鈔關附近賃個大點的鋪子。回頭在那邊做生意,專門將妝品賣給那些往來的客商,不愁咱家的牌子打不出去。」傅春兒斟酌了好些言語,然後一點一點說出來,安慰哥哥。
她倒沒有傅陽這麼擔心,將來只要自家靈活做生意,路子有的是。反倒是薛家與戴家,兩邊都是眼里緊盯著宮粉這等「高大上」的生意,這兩家才是真正要在商場上直接沖突的敵手。這兩家要是能聯手,太陽就要從西面出來了。
傅陽听了妹妹的話,點點頭,神色似乎總算舒開了一些。
這日傅家人都忙忙碌碌地,一晃就過去了。再過一日,就是傅蘭兒攜婿回門的日子。這一日,傅家人都起了個大早,廣陵三房將正廳讓出來給江都長房,一會兒新姑爺姑女乃女乃回門的時候,可以在這廳上敬茶。
這天早上,金氏青白著一張臉出來,眼圈深陷。而大伯傅元良,也似沒有睡好的樣子,帶著幾分焦急,在院中吸著水煙,等著傅蘭兒與夫婿過來。
上午,傅蘭兒果然攜婿過來,除了新夫婦之外,還帶了一名丫頭,一個小廝。果然,她的夫婿並不是當日迎來的那位少年郎官,而是一位四十幾歲年紀的男子,大約常年在外奔波,他看上去比同齡之人還要再蒼老上一兩分,看上去實在是與傅元良年紀相仿。應該就是老曹口中所說的那位劉大志了。待他走近了,傅春兒這才看清,這位劉姐夫右臉上有一道長長的刀疤,一直掃到眼角,因此劉大志的右眼也是向下吊著,看起來非常詭異。這大約就是人們傳說劉大志「貌陋」的原因了。
而傅蘭兒在他身旁一站,就顯得是一根水靈得不得了的小水蔥。年貌上,兩人相差甚遠,劉大志明顯是委屈了傅蘭兒。然而這劉大志穿的一身上好的綢衣,手上戴著玉扳指,從這一身行頭也看得出來,劉家家中富裕優渥,再想想傅蘭兒帶去的那點子嫁妝,人們就漸漸地有點平衡過來,開始覺得這門親似乎結得並不那麼離譜。
傅蘭兒一身簇新的行頭,頭上已經改了婦人的發式,簪著一根鎏金的釵,腕上新添了兩只金鐲子,整個人喜氣洋洋的,不,毋寧說是得意洋洋的。而傅家人則都比較沉默地看著傅蘭兒,听著她一人見了父母就呱唧呱唧地炫耀著夫婿家中的豪富。
「回頭三嬸兒一定要到我家布店去坐坐去。夫君已經說了,將來那店是要交給我打理的,要我經常去鋪子里看看,學學。」傅蘭兒趾高氣揚地說著,叫人壓根兒听不出來這是在相邀,倒是十足地在顯擺。
「好了——」劉大志一開口,聲音又粗又啞又大聲,非常像是在訓斥傅蘭兒。傅家人听了,臉色就是一變。而傅蘭兒自己卻渾然不覺,只听那劉大志接著往下說,「娘子,我們一起來拜見岳父岳母和各位親眷。」
眾人這才放心,感情這位劉大志天生就是這樣一個破鑼嗓門。
新夫婦拜見了傅元良夫婦,給他二人奉了茶。只是那場面實在叫人尷尬,劉大志的年紀或許比金氏還要大些,金氏接過茶的時候手一直在抖。
不知為何,劉大志對傅老實夫婦卻非常客氣,除了行了全禮之外,還口口聲聲地喚傅陽做「傅陽兄弟」,叫傅春兒叫「三堂妹」。傅蘭兒就露著些不滿,而傅春兒則在猜著是不是老曹那邊給劉家透過底,提過廣陵傅家與漕幫的關系,所以這位劉大志對自家一直客客氣氣的。
到了午時,傅元良從外間酒樓訂的席面送到了,就擺在傅家正廳。按規矩,新夫婦兩個是要上座的。除了傅蘭兒夫婦之外,傅元良、傅老實夫婦自然是在座的,傅陽也在席面上聊著。而傅春兒則干脆借口要照顧傅正,躲到廚下去,在灶上弄了點東西自己吃著。一時傅陽下來,對傅春兒耳語幾句。傅春兒就會意,燒了一盆熱水,連帶干淨的手巾子一起,送到東廂里去。
半刻之後,金氏赤紅著眼楮,拉著傅蘭兒的手出來,進了東廂。而堂上傅元良、傅老實與傅陽三個男人,就在陪著劉大志說話。
楊氏也托了兩碟子炒菜下來,在灶上熱了,看著女兒與小兒子吃得正香,一時感慨,長長地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