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容妃的親自「關照」,劉太醫幾乎是敲鑼打鼓到的元沐宮,所有人都知道了容妃娘娘寬容慈和,對一個元沐宮的小小宮女也不吝多加關愛。
「娘娘,」青浣氣急敗壞地進門來,「容妃簡直欺人太甚!如此遣人上門來是什麼意思?」
蕭錦卻淡定無比,「她派了誰來?」
「劉太醫。」青浣沉著臉,「奴婢早就瞧著此人不對,見日里逢高踩低……」
「他要來便讓他來。」蕭錦笑了笑,「芝華那邊怎麼樣?」
一提起芝華青浣還忍不住有些肉痛,語氣中不自覺便帶了些埋怨,「娘娘,您這次下手也未免太狠……」
「當時你和芝華合計時都不知向本宮稟報一聲,眼下出了事倒開始埋怨本宮了?」蕭錦輕描淡寫道。
青浣的臉色變了變,小心翼翼道,「娘娘,您、您都知道了?」
蕭錦瞥了她一眼,沒有答話。
青浣心中越發七上八下起來,「奴婢、奴婢們絕無二心……」
蕭錦反倒被她逗笑了,「你倒是當真和芝華串通好了不成,連求情的話都一樣?」
見她笑了,青浣心中石頭這才落了地,試探性道,「您這次有意讓芝華吃了大苦頭……是同意了奴婢的想法?」
「不同意又能如何?反正你們現在翅膀硬了。」蕭錦沒好氣道。
青浣模了模鼻子,「嘿嘿」諂媚地笑了幾聲,轉身出門去了。
劉太醫站在元沐宮門口,頗有些揚眉吐氣的感覺。
他之前一再討好蕭皇後,可偏偏這太醫令的位置總也輪不到他頭上,巴巴地上去請平安脈,蕭錦卻連脈都不讓他踫一下,幾番熱臉貼冷下來,他幾乎成了太醫院的笑柄。
幸虧這次得了容妃娘娘的重用,看蕭皇後還能得意多久!
青浣一出來見著劉太醫那副小人得志的樣子便覺得心里不快,冷淡道,「不知劉太醫此次前來有何要事?」
「見過青浣姑娘,老臣是受容妃娘娘所托,特來替芝華姑娘看傷的。」
劉太醫得意洋洋地模了模山羊胡子,他這番來勢造得頗大,幾乎所有人都知道他來元沐宮替受了皇後責打的宮女看傷,在他心中便是站在了道德的制高點,不愁舊怨不報。
「不敢勞煩劉太醫,芝華眼下一切安好。」青浣簡直要咬碎一口銀牙。
劉太醫故意皺了眉,做出一副苦惱的神情,偏偏聲音還放的絕大,「老臣是受容妃娘娘所托,青浣姑娘若是不讓老臣見芝華姑娘一面,這恐怕不好交待。」
青浣越是不讓他見芝華,越是說明這內里肯定有鬼!劉太醫心中的得意幾乎要滿溢出來,山羊胡子簡直要翹上天了!
「這里是元沐宮。」青浣一字一句強調道,顯然是動了怒。
劉太醫先前可在元沐宮吃了不少虧,眼下有怨報怨有仇報仇自然都著落在了青浣身上,「眼下後宮是容妃娘娘管事,此事想來青浣姑娘也知道,不過便是看看傷勢,老夫雖然不才,可這棍棒之類的外傷,只要剩得一口氣便保證能救回來,青浣姑娘便放心吧。」
他這話明里暗里全是威逼,最後甚至還栽贓青浣之所以不讓他見芝華是因為芝華傷重,青浣的臉色簡直難看到了極點。
此時牆倒眾人推的情形便出來了。
先前劉太醫來的時候可謂大張旗鼓,跟來瞧熱鬧的自然也不少,此時你一言我一語,都在說著風涼話。
「哎呀,可不是死了吧……」
「嘖,不過就是瞧個傷,要什麼緊,這還是容妃娘娘體恤下人……換了以前,怕早就拖到亂葬崗去喂了野狗了!」
「就是就是,听說是陪嫁侍女都打得那麼慘,骨頭都被打斷了!」
……
雖然明知這里邊肯定有容妃的人在挑唆,但這些落井下石的小人卻也不能原諒。青浣咬著牙,目光從那些議論最歡的人臉上掃過。
畢竟是蕭錦身邊的人,這一番掃視下來威力猶存,除了少數幾個,絕大多數人還是閉上了嘴。
青浣深吸了一口氣,冷笑一聲,「劉太醫連容妃娘娘都請出來了,我若是再不應豈不是不識抬舉?」
「請劉太醫隨我來,」她掃視了一圈周圍,「至于旁的人,散了吧。」
青浣在前領路,這是劉太醫第一次踏進元沐宮,心里倒還記著容嫣的安排,賊眉鼠眼地留神打量四周,青浣嫌他慢,幾次催促,劉太醫這才不情不願加快了腳步。
元沐宮內甚大,他跟著青浣繞了好一會才到了芝華的房間,青浣站在門口,推開門前先在門上敲了敲,聲音中滿是不耐煩,「芝華,劉太醫來看你了。」
說完,不等門內人回答便當先推開了門。
劉太醫一進門便聞到了一股血腥味,心中暗喜,待看到趴在床上的芝華慘白的臉色時越發確定了芝華此次受傷的真實性。
「滾出去!誰讓你進來的!」芝華怒道,她沒料到有人進來,錦被只蓋了一半,手忙腳亂間扯動了傷口,鮮血頓時染紅了背部的白布。
青浣不動聲色地瞥了一眼劉太醫,見對方滿臉躍躍欲試,心中不悅更重了幾分,注意到芝華並無露在外面的部分,皺了皺眉道,「行了,人也看了,劉太醫開副方子便是了。」
芝華聲音嘶啞,說出的話幾乎只有氣音,「你就這麼盼著我死?」
青浣冷笑一聲,不作回答。
「劉太醫,男女大防想來你應當比奴婢更清楚,芝華不管怎麼樣也是我們娘娘的貼身宮女。」見劉太醫還打算上去細看,青浣不冷不熱阻止道,可上前一步的動作卻分明是想趕緊趕他走!
「青浣姑娘此話差矣,」劉太醫搖頭晃腦道,「所謂醫者父母心,父母面前哪有什麼可擔憂的?」
誰家父母會和成年兒女沒有男女之別?青浣簡直要扇這個無恥的老東西一耳光。
趴在床上的芝華也明白劉太醫自然不會那麼容易就被糊弄走,萬一這傷口有假怎麼辦?
青浣哪能讓劉太醫當真看到芝華的傷處,言語間也越發激烈,芝華咬了咬牙,下定了決心。
兩人正爭論間,芝華突然劇烈地咳嗽了起來,肩上的被子也滑下來了些,露出的部分血肉模糊,滿是縱橫交錯的傷口,劉太醫不禁大喜過望。
「劉太醫!」青浣冷聲道,一側身死死擋住了劉太醫的視線。
劉太醫卻只道青浣是不想讓他治傷,不過看到了這些也已經足夠了。他也就不再堅持,打著哈哈道,「行了行了,既然青浣姑娘這麼說,那麼便開些治療外傷的藥罷了。」
「青浣,你就那麼見不得我好?」見青浣一直阻攔劉太醫看傷,芝華也急了,怨毒道,「我若是死了,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何必如此動怒,」劉太醫打圓場道,「不過是些皮外傷,芝華姑娘不必在意,等開了藥就好了。」
芝華只是看著青浣冷笑,那怨恨讓人不得不懷疑她此次受傷另有隱情。
如此針尖對麥芒,看來青浣和芝華不和的傳聞是真的了,劉太醫暗暗在心中記上了一筆。
後來自是更對芝華的藥方細細琢磨,只怕沒做得個十分不好同主子交差,其間又目睹了二人爭端數次。
蕭錦從頭到尾都沒有露面,劉太醫拎著藥箱離開元沐宮後三轉兩轉,在路上遇上了容妃派來的宮女,打著替容妃娘娘請平安脈的名義,光明正大地回了千栩宮。
容嫣早就等著了,見劉太醫回來,下頷微揚,「如何?」
「啟稟娘娘,」劉太醫放下藥箱,恭恭敬敬地朝著容嫣行了個禮,「芝華的確是被狠狠打了二十大板,老臣看了傷勢,半點都做不得假。」
「青浣並不想老臣替芝華治療傷勢,看起來兩人之間趔趄的厲害,甚至當著老臣的面就吵起來了。」
「她可曾說過皇後的不是?」這才是容嫣關心的關鍵。
「這……倒是沒有。」
現在沒有,可不代表以後沒有,這仇恨的種子一旦埋下了,萌發也不過就是一轉眼的事。
容嫣滿意地點了點頭,「劉太醫辛苦了,來人,賞。」
「謝娘娘。」劉太醫花白的山羊胡抖了抖,笑容滿面地接過賞賜退了出去。
「如何,本宮就說這不是苦肉計了。」待到人出去了,容嫣高高抬著頭,像一只驕傲的公雞一般。
「娘娘英明。」祁蘭強笑道。
她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妥,但芝華雖然同為蕭錦陪嫁侍女,在元沐宮中卻遠不如青浣受寵……但也不至于激怒蕭錦到如此地步才是。
「你就放心吧。」容嫣伸了個懶腰,示意祁蘭過來替她揉肩,「本宮已經讓劉太醫給那芝華遞了消息。」
「她這次被蕭錦打得那麼慘,心中必然是恨的,若是用好了,對本宮可是一番大助力。」
祁蘭猶自疑慮未消,「若當真是爭寵,蕭皇後應當不會插手其中?」
容嫣不樂意了,「你哪那麼疑神疑鬼?劉太醫都說了芝華被打掉了半條命,哪有主子那麼舍得下手折騰心月復的?」
祁蘭不自覺抬手模了模臉上未褪的疤痕……眼中怨毒之色越濃。
容嫣一時還未發現,「對了,這次太後壽宴,本宮記得以前在家的時候京里的梨園雪唱戲好,你去替本宮給父親遞個消息,安排他們進宮來獻藝吧。」
「娘娘,這……」
「有父親在,沒什麼可擔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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